第三百零六章:【北涼軍事防禦圖,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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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之中,府上丫鬟,端來一壺茶水,姍姍離去。

  這茶,一兩三金,有價無市,很是奢侈。

  可見,那姓衛的老頭兒,身價不菲,竟拿此茶葉招呼客人。

  卻不知,魚龍幫眾人,卻無此待遇,獨有公孫楊一人罷了。

  今晚,他的伙食,亦是獨立,與他人不同。

  公孫楊瘸拐著腿,輕輕栓上門。

  倒了一杯茶,白瓷杯,淡綠茶,瑩瑩可愛。

  端起茶杯,卻又放下。

  腳患濕毒的他,忍著刺痛,慢慢脫下鞋襪。

  如今,他已過不惑之年,獲得夠久了。

  相比起那些,早已死在春秋亂戰,死於北涼鐵騎之下的老兄弟,他苟且偷生,已夠起久了。

  公孫楊望向窗外,嘆息一聲,忍著刺痛,摘下靴襪,陷入追思。

  在他少年時代,徐字王旗,麾下鐵蹄,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以雷霆之勢,奔襲西蜀皇城,他父親,陣前戰死。

  此噩耗傳來,祖父以雪為墨,作下絕命詩,之後,慷慨殉國。

  昔日王朝,所作之詩,謂之忠臣傳,其數量,西蜀僅次於西楚。

  絕命詩之多,更是八國最盛。

  西蜀舊帝,雖說才略平平,治國無能,但,正是這麼一個昏君,一個小國,為北涼鐵騎所滅國時,京城官員,扎堆於青雲街,爭相赴死。

  哀嚎遍地。

  逃亡者,大多如他一般,是尚未及冠的少男少女。

  西蜀公孫氏,擅使連珠箭。

  公孫楊,便是其後人。

  伸手,輕柔撫摸桌上,那已補上弦的牛角弓,淚流滿面,嘴唇顫動。

  這時,敲門聲響起。

  公孫楊迅速擦去淚水,穩住心神,說了聲,稍等。

  穿好鞋襪,瘸著腿,走去開門。

  見來人是那姓徐的白衣公子,眼角閃過一絲差異。

  徐千秋自嘲道:「被劉小姐拿劍,滿院追著砍,只好逃到公孫前輩這裡,暫避災禍。」

  公孫楊輕聲笑道:「恰好,這裡有壺好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徐公子請自便。」

  徐一指掩上門後,走到桌前坐下,也不客氣,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公孫楊淡淡一笑,挪了挪牛角弓,雙指捏住質地薄膩的瓷杯,慢慢喝了口,早已涼透的茶水。

  徐千秋伸手倒茶時,動作一停,問道:

  「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公孫楊心一沉,臉色如常,說道:「徐公子但說無妨。」

  徐千秋也不去看這瘸腿老人,倒完茶水,一根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杯沿,平淡道:

  「雁回關之中,弓箭鋪子,只有一家老字號。

  那姓張的老頭兒,性情冷僻,依晚輩之見,十有八九,是個假姓。

  當然,這些都是廢話,重要的是,那老頭兒,竟是西蜀舊人。

  更令人驚訝之處,在於,他早些年,便已投效北莽。

  至於意圖,已再明顯不過了,欲借北莽之手,滅了北涼,以此報滅國之仇。

  只是,不曾想,公孫前輩與那張老頭,竟是舊識。

  前去買弦,你二人敘舊,耽誤了不少時間。

  為此,不惜讓魚龍幫下一任幫幫主,劉大小姐,在城門之外等候一個時辰之久。」

  公孫楊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卻被徐千秋打斷,笑道:

  「前輩不必著急,慢慢想,我不過是喝茶閒聊,躲避追殺來了,有時間,等得起。」

  公孫楊嘆息間,放下茶杯,緩緩問道:

  「是兵器監軍大人,與徐公子一道,給魚龍幫下了一個套?」

  聞言,徐千秋嘴角微揚,果然,老薑都是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於是,又道:

  「公孫楊,你是你,魚龍幫是魚龍幫。

  已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想混淆視聽?

  魚龍幫的根底,很乾淨,這一點,毋庸置疑。

  劉妮容,甚至是肖鏘,皆被你蒙在鼓裡。

  魚龍幫這趟買賣,是你一手,大力促成。

  故意拉斷自己的弓,亦不過是你計劃之中的關鍵部分罷了。

  現在,我不過想知道,在那弓箭鋪之中,你送了什麼情報,給那個老張頭?

  北涼的軍事防禦圖?

  還是……北涼軍的人脈分布?

  若我沒猜錯,兩者兼有,對吧?

  也只有如此,你才會在弓鋪子之中,呆了那麼久。

  前輩,可否告知一二,北莽給你畫了怎樣一張大餅?

  滅了北涼後,光復西蜀?

  或者,只是單純想著,讓北涼三十五萬鐵騎,盡數覆滅?

  亦或者,助你西蜀公孫氏,東山再起?」

  公孫楊臉色複雜,沉默許久,開口道:

  「話既已說到這一步,徐公子仍敢孤身赴會,前來揭穿老夫身份,想必,徐公子定然深藏不露。

  老夫拙見,閣下至少有二品實力。

  老夫也想問問,我這顆頭顱,加上雁回關一座弓鋪子,能讓徐公子掙多少黃金,能撈多大的官帽?」

  徐千秋瞥了公孫楊一眼,他的雙手,已搭在桌邊,有握弓的趨勢。

  對此,徐一指卻不以為意,笑道:

  「如今,你已境界跌落,掉下三品,而且,你我相距,實在太近了些。

  你即便能提起牛角弓,抓住箭囊,成功拉弦,連珠齊發,便能殺我?

  或許,你心有不甘,大可試上一試。」

  一直以來,公孫楊的脾氣,都極為溫和,此刻,卻面容猙獰起來,十指如鉤,抓在桌沿,顫抖,卻沒有出聲。

  桌面輕顫,兩杯茶,水起漣漪,茶香撲鼻。

  徐一指伸出雙指,輕輕按住剔透茶杯,低頭,望著杯中茶麵,語氣不帶絲毫感情,說道:

  「你可曾想過,一個公孫楊,或者說,幾百個像你這樣,蟄伏在北涼的遺民,不惜性命,活得像條狗。

  所為的,不過是絞盡腦汁,源源不斷給北莽運送情報,恨不得,日夜不休,想方設法,挖斷北涼的根基。

  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北涼三十五萬鐵騎,盡數戰死,覆滅。

  整個北涼,硝煙瀰漫。

  屆時,你們這些春秋遺民,便能大快人心?

  到時候,北涼覆滅,北門被打開,舊西蜀,舊南唐,舊東越,舊西楚,又有多少人,會死在北莽鐵騎下?

  二十年前,你是一條喪家犬,這些年,也一直當喪家犬,卻也活得大義凜然。

  為復國讎家恨,不惜與北莽眉來眼去,暗通款曲。

  北涼鐵騎若真敗亡,到了那一天,天下漢人,所有衣冠,皆換莽服,那時,天下景象,可稱了你們的意?

  公孫楊,對你們這群,只銘記春秋大義,卻狗屁不通的的亡國遺民,在下……

  真的佩服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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