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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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照在孤山上,反射出一片暗紅,空氣中的血腥味,讓綁在半山崖的沃壬痴痴又呆呆。

  安逸城外那大片的屍體,與山崖下那堆在一起的屍體,似乎重疊到一塊了。

  幾滴水淋到了沃壬的頭上,他愣愣抬頭。

  「感覺如何?」

  吳露露一手執壺,一手執杯,不知何時飄了下來,「本來我應該喝酒以祝的,只是呢,今天可能還有場大戰。」

  她喝了一口茶,「聽說,你們給盧悅又起了一個新名字,叫盧雷屠?」

  「……」

  沃壬很想往後縮一縮,他特別特別地害怕這個人。

  「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吳露露正正經經地問他。

  「知……知道了。」

  沃壬顫聲,這人每次殺完一波人後,好像要讓那些陰魂做明白鬼般,都會自我介紹一下,「你是無路大陣師。」

  大?

  吳露露斜他一眼,「雖然加了個大字,可是還不怎麼威風,跟我師父的人屠子、師妹的盧雷屠之名一比,顯得次了好多。」

  次?

  沃壬不僅嘴顫,腿也在顫,若不是被綁著,可能已經軟了下去!

  他帶了近千人,剛摸到這片山崖下,就……就他娘的,好像遇到了無數阻擊,一通亂砍之後,以為的勝利卻如夢幻泡影。

  醒過神來,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刀,砍在族人的腦袋上,周邊十米處,每個人身上,都有他的刀痕。

  沃壬不知道,為什麼別人都死了,就他還好好活著。

  還讓他看一波又一波援軍,陷在陣中,連人族的毛都沒摸著,就那麼……那麼自相殘殺殆盡。

  「沃壬,你是魔族副帥,他們應該還會來救你吧?」

  到現在明林城裡的人還不來,吳露露心下有些著急,「不是說你們魔族,都是硬漢子嗎?我這才殺幾個人,你們就軟了?」

  幾個人?

  沃壬打了個抖,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怕了?」

  吳露露盯著他,「我還以為,你們都不知道什麼叫怕呢?」她一把把杯中的殘茶,甩到沃壬的臉上,「老老實實說吧,南庚是怎麼當上的總帥?又是怎麼殺去安逸城的?」

  師妹本來在安逸城挺好的,可自南庚當了總帥之後,所有一切都變了。若說這人跟陰尊沒關係,打死她都不信。

  ……

  吳露露在打聽南庚的同時,南庚也把她有限的資料,看了一遍又一遍。

  以平平之姿,讓修為比她高出很多的慕天顏死心塌地,在性格上一定有過人之處。

  「別看了,沃壬還在那掛著呢。」

  陰影中,陰尊的聲音終於響起,「吳露露把他掛在那裡,就是要告訴我,告訴你,告訴星羅洲所有修士,來啊,她在那裡,有本事就去找她。」

  什麼?

  南庚心下發顫的同時,又想磨牙。

  「她……她怎麼敢?陰尊,你也拿她沒辦法嗎?」

  盧悅是功德修士,又能御雷,再加上光明法寶光之環,陰尊拿她沒辦法,他可以理解,可是吳露露……

  「陰尊,把她抓來,我要把她掛在明林城的城牆上,多片幾片肉,寄給藏在季雁山的盧悅,我要讓她看看……」

  「做不到!」

  陰尊苦笑的聲音打斷南庚的臆想,「紀長明已經不好對付了,可他這兩個徒弟……」陰尊簡直一言難盡,「三千城陰盛陽衰,她們都比你以為的厲害。」

  「你……你去過了?」

  南庚一直想問他這話,現在終於問出來時,卻心沉谷底。

  如果陰尊都沒在吳露露那裡占到便宜,他又該怎麼辦?

  「嗬!沒敢去。」

  什麼?

  南庚簡直呆了。

  「昨夜我試著幾次接進孤山,可是幾次又退了回來。」陰尊嘆口氣,「那個複合大陣,有一半……應該為我而擺。」

  他感覺到吳露露對他的森森惡意,那臭丫頭,好像跟盧悅一樣,在說,陰尊,有本事你來啊,我在這裡等你!

  可是,他偏不敢去。

  那種性命可能受到威脅的感覺,太讓人無力了。

  陰尊害怕,這具分身如果再出事,他還有沒有再醒來的機會。

  「你……你不是陰尊嗎?什麼樣的複合大陣能困住你?」南庚非常不想相信,「陰尊,我查過三千城的來人,那裡邊有一個叫雲容的,她的噬魂鼠小寶與你也是舊敵。」

  「它不在那陣中。」

  陰尊在心裡嘆口氣,「孤山外圍的大陣,只是吳露露一人之力。」

  「……那他娘的到底是什麼陣?」

  南庚沉默了一小會,終於爆發了,「為什麼我的人進去了,會自相殘殺?陰尊,你到現在,就一點頭緒也沒查到嗎?」

  沃壬吊在半山崖上,他多掛一刻鐘,星羅洲就多丟一刻鐘的臉。

  再不管,他這個總帥還有什麼臉面?

  不僅他這個總帥會成為全天下的笑話,就是星羅洲這一次的行動,也會被掛到恥辱柱上。

  「吳露露在仙界成名,是因為慕天顏和盧悅,但她本人,卻是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面,星羅洲在仙界有那麼多的暗探,都沒查到什麼,你指望我查到什麼頭緒?」

  陰尊冷笑,「這困局,是吳露露對你我的報復,她因為盧悅,已經正式向我們宣戰了。」

  雖然是無言的宣戰,可是他心裡明白,那丫頭,就是因為盧悅,向他們揚起了她的刀劍。

  「她的陣,我暫時無法破,你的人……,想來也無法破。」

  黑暗處,陰尊眼中的兩團幽火在明明滅滅中跳躍,「現在想把沃壬弄回來,我們只有兩條路。」

  兩條路?

  南庚稍為振奮,「你說。」

  「一條,你親自出手,從遠方射殺他。」

  什麼?

  南庚的瞳孔猛然一縮。

  「用沃壬的死,激起星羅洲各族對人族的仇恨。」陰尊看著他,「這運作的過程,不用我教吧?」

  「第……第二條呢?」

  南庚不想選第一條,雖然他對沃壬也不怎麼在意,可這樣射殺他,就有可能是一輩子的把柄。

  陰尊可以拍拍屁股走了,他卻還要在星羅洲呆下去。

  「第二條?」陰尊眼中的幽火,陰慘慘的,「吳露露向我們宣戰,那我們也給她一點厲害瞧瞧。」

  南庚忙問「怎麼給她瞧厲害?」

  他們連她的複合陣,到底有哪些厲害陣法都不知道,目前為止,死在孤山前崖的星羅洲修士,已然近萬,再挑人去,還有誰敢去?

  南庚甚至懷疑,就算他親自披甲上陣,也與士氣無緣,除非他真的能殺了吳露露。

  但自己真能殺得了人家嗎?

  哪怕用腳指頭想,南庚也不敢報什麼希望。

  殺了他們那麼多人,可他們這邊呢,卻連人家的人影子都沒見著一個。

  三千城的人沒見著,明林城的殘兵也一個沒見著,就全他媽的陷在陣里自相殘殺了。

  這何止是打臉啊?

  簡直比盧悅的雷獄,還要恐怖,最起碼她那裡,是能看得著的。

  「……不動孤山。」

  陰尊佯裝沒看到南庚臉上的諸多顏色,「她越是在孤山準備好了一切等我們,我們越是不打孤山,直接朝孤山的兩邊,小界山和平安坳動手,先把這兩處拿下,然後依次往外。

  三千城不就是那麼點人嗎?就算流煙有三頭六臂,她也忙不過來,只要我們拿下的人族多了,或者把人族殺怕了,也許不用我們朝孤山施壓,人族某些怯戰的傢伙,就會幫我們朝孤山施壓。

  到時候……

  丟掉的臉面,自然也就回來了。」

  丟掉的,真的還能再回來嗎?

  南庚的心尖顫了顫,他們在孤山下死了那麼多人呢。

  雖然經過安逸城的失誤,他還在總帥這個位子上坐著,可南庚卻知道,這位子越來越歪,隨時都有倒的可能。

  一次又一次,陰尊幫他穩住了,但他也更依賴他了。

  再這樣下去,結果……

  「好,我這就傳令,先從平安坳動手。」

  下定這個決心,完全是沒辦法的辦法。

  南庚真心的希望,平安坳那個地方,真能如這名字一般,平平安安。

  ……

  婦好管不了外面打成什麼樣,到季雁山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信號召集七隊,細問所有追殺盧悅的細節。

  任何不對的地方,她都一問再問。

  從安逸城出事以來,這人每天都用乾坤屋吊著大家,直到把大家帶進季雁山。

  這裡面似乎很不對勁呢。

  「這兩個白木傀儡,你們一隊是在這個地方發現的,而六隊,卻又在反方向,這裡發現的。」

  婦好指著季雁山的地圖,「你們就沒想過,人家為什麼要放傀儡?」

  「想過!」

  申侯幾人對視一眼,又一齊撇開,「我們懷疑,對方可能就在這一段,當時用傀儡是為了把我們調開,所以,大家已經回頭尋了。」

  只不過,他們尋得不甚誠心。

  所謂一人拼命,十人難擋。

  在這季雁山,如果真把盧悅藏身的地方挖出來,那後果……

  本來,他們打算著,在這邊晃一圈就走。反正季雁山有各種禁制在,總帥那裡再催也不能說他們沒盡心。

  但現在,這位要命的祖宗來了。

  「……回頭尋?」

  婦好一雙微微上挑的狹長鳳眼在申侯、穆滿等人的臉上停留,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他們忍不住後背冒汗。

  「坐!都坐吧!」

  眾人的神色,婦好如何看不到?

  她一直提著的心也鬆了下來,在大家陸續坐下的時候,親自給他們倒茶,「各位知道,為什麼我會從明林城那裡回來?」

  「……」

  「……」

  申侯等一齊搖頭,他們在這季雁山呆了好幾天,外面的消息,遲鈍的很。

  不過,這位副帥幾乎兵不血刃地拿下明林城,並且帶回了更多財物的事,早在他們未進季雁山之前,便聽說了。

  按說,立下這麼大的不世之功,她應該坐鎮那裡,乘勝追擊的才是。

  現在回來,確實很不對。

  「安逸城為什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想,大家痛心的同時,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沉澱,也有所反思吧?」

  婦好看著他們,「所有一切的改變,從離原江流域變成澤國開始。」說到這裡,她嘆口氣,「我星羅洲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大家說,給陰尊送了多少好處?」

  什麼?

  之前想過這個問題的穆滿,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希冀。

  沒想過,或者不敢想的人,這般被婦好挑出來,臉上的顏色都有些發青。

  「陰尊與盧悅的較量,在她還是元嬰的時候,在百靈戰場便開始了。」婦好輕啜一口茶,「他們之間你來我往的,從來都各有勝負,陰尊不會饒了盧悅,盧悅……雖號魔星,卻也還擔當了功德修士,應該擋當的一切。這些,我想大家也都清楚。」

  穆滿點頭,「副帥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好!那我就直是說了。」

  婦好放下手中的杯子,「自陰尊暴出身份以來,星羅洲連遭大難,與他合作的是誰,我想,有心人都能猜到。

  但猜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反抗,敢不敢反抗,又是一回事。」

  只憑攻打仙界這一條,就讓南庚占盡上風,捏了星羅洲近乎一半的氣運。

  「攻打仙界,或者仙界修士殺進星羅洲,每隔兩三萬年,便會發生一次,這是宿命,我管不著,大家也管不著。」

  婦好看著大家,「但陰尊……,如果我們都不管,當他在這裡嘗到的甜頭越來越多,定然捨不得走,幾百千年之後,你們說,我們能獨善其身嗎?」

  能嗎?

  申侯等人沉默著。

  「我要找到盧悅,儘量和平的與她合作。」

  婦好甩下一直以來,最想說的一句話,「陰尊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為了星羅洲,我希望大家能支持我。」

  支持?

  「……」

  「……」

  申侯等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又一齊沉默在那裡。

  那個權力大的傢伙,捏著他們族裡的前途呢。

  明林城的爭奪戰,才剛剛開始,萬一惹火了那人……

  「各位都對明林城外的爭奪戰,很有信心?」婦好深深嘆了一口氣,「雖然不想潑大家冷水,可……我從才那裡來,若所猜不錯的話,我們的人,已經被三千城的吳露露,殺得沒有還手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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