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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樊以揚有點兒不高興,和不想讓樊以揚不高興,這兩種情緒違和又毫不衝突地擰成了一股繩,繞口令一樣繞著柳小滿的腦子來回來去地磋磨,從中午磨到晚上,到了兒也沒磨出個四五六來。

  等樊以揚的時候他只能祈禱樊以揚的氣已經下去了,萬一沒下去,他也真不知道能怎麼辦。

  好在樊以揚從樓里出來後,看方向還是打算朝著高二樓走,要去他班裡找他,柳小滿連忙追著喊他一聲,樊以揚聽見了,停下腳步朝他走過來。

  「怎麼下來了?」他問柳小滿。

  「不生氣了吧?」柳小滿問他。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住口盯著對方看了兩秒,樊以揚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既然已經下來了,那就直接回家吧。」

  當時柳小滿鬆了口氣,以為樊以揚這是沒事兒了,他都沒敢主動提夏良的話茬兒,樊以揚說什麼是什麼,說回家就跟著坐上自行車回家。

  回家的路上兩人也聊天,柳小滿說,樊以揚接,偶爾笑兩聲,但沒有主動引任何別的主題。

  連著兩天一直這樣,柳小滿終於受不了了。

  樊以揚從來沒跟他這樣過,從來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互相照顧對方的情緒。

  現在他每天跟樊以揚一見面就緊張,分分秒秒每句話都忍不住去看樊以揚的表情,搜腸刮肚地找話題,怕萬一自己這邊兒熄火,樊以揚又不主動說話,兩人之間就會陷入無言的沉默。

  這種感覺簡直是另一種形式的折磨。

  不狠,也不疼,甚至是隱形的,但是隨時隨刻都在,像軟刀子裹在空氣里不停地戳,直把他那點兒小鬱悶給戳成了篩子,沁出粘稠的壓抑來。

  柳小滿毫無處理這種關係的經驗,只覺得鬧心,鬧到跟夏良待在一起時反倒心裡更加敞亮,想到放學了要去找樊以揚,都有點兒不想走。

  就這麼過了好幾天,運動會結束,他們都重新開始上課了,柳小滿明白過來,該說的根本躲不掉。

  陪夏良去醫院這事兒要是不交代清楚,樊以揚不定能不高興到什麼時候。

  趁著坐在樊以揚車后座上看不見臉,他一不做二不休地開了口:「揚揚哥,那天我陪夏良去醫院是有原因的。」

  樊以揚沒說話,車輪碾過一道路障,顛了一下。

  柳小滿只能繼續:「他那個胳膊是因為我弄斷的,當時打石膏我也去了,那天他去複查,喊我了,我肯定得過去。」

  「你弄斷的?」樊以揚終於稍稍往後回了個頭,「不是打籃球撞的麼?」

  「也差不多,反正都是籃球打的。」柳小滿簡潔迅速地跟他說明白前因後果,「就有球朝我們這兒飛,我想推他他想推我,推岔劈了,他撈我一下把自己甩在石頭上,正好又有個棱,就『咔』一下……」

  樊以揚又是半天沒說話。

  柳小滿嘆了口氣;「就是這麼回事兒,揚揚哥,他人其實真挺好的,那天還做了數學題,你不用非把他當成個混子。」

  自行車停在學校門口,柳小滿從后座上下來,繞去前面看樊以揚的表情。

  樊以揚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有點兒發怔,柳小滿的臉一伸過去,他目光先朝柳小滿的胳膊上滑,看一眼他空著的肩頭,抿抿嘴:「你注點兒意。」

  之後他沒再多說別的,告了個別,讓柳小滿不用等他買飯,先去操場跑步。

  願意跟自己多說話了,應該是沒那麼不高興了。

  但很明顯心情不怎麼好。

  比他沒說這事兒之前還不好。

  柳小滿站在原地望著樊以揚的背影愣了會兒,一隻大手在身後從天而降扣在他脖子上,把他朝後轉,柳小滿肩膀一緊,轉過去就對上夏良黑黢黢的眼。

  「看夠了?」夏良沖他抬抬眉毛。

  柳小滿最近被樊以揚不冷不淡的情緒磨出了條件反射,看見是夏良,繃緊的肩膀先鬆了下來,朝他笑了笑。

  夏良嘴角也翹起來,揉揉他的後脖子:「走吧。」

  跟夏良的相處,就在這種理論上應該尷尬又不自然,實際上卻自然到要死、甚至很舒服的狀態下穩步前進著。

  柳小滿覺得很神奇,他以為自己會在夏良說完那些不可理喻的話躲著他,像樊以揚叮囑的那樣拉開距離。

  但是根本沒這個機會。

  之前是夏良不給他機會,剛躲了一下午,人直接一個電話到了家樓下。

  現在不管願不願意承認,都是他自己潛意識裡不想跟夏良保持距離。

  跟夏良在一塊兒真的舒服又自在。

  只要他不耍流氓。

  像是在跟冷空氣打仗,運動會一結束,溫度也迅速降了下來。

  柳小滿每天早上起床都比頭一天覺得冷,天色也亮得更晚,他把冬天的衣服都提前掏出來洗淨晾乾,爺爺一到天冷關節就疼,每天早上手忙腳亂的,他怕回頭真冷下來來不及翻。

  立冬那天是周末,學校要補之前運動會擱下的課,柳小滿一早起來右眼皮就直蹦,聞著空氣中冷颼颼的霜味,心裡沒著沒落。

  立冬已,朔風起。

  二十四節氣里他最怵的就是這兩個字,比冬至還怵,一立了冬,後面跟著的這個雪那個寒,沒一個好東西。

  「爺,要麼今天別支攤子了。」他咬著牙刷去跟爺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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