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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良對於柳小滿這個時間要去買袋子覺得挺不可思議,說不然我上去買吧,爺爺連連擺手,讓他倆快去吧。

  「真有這麼急?」從老柳早點的攤子前走出去幾米了他還在問,「你回去吧,我去買了給你們送來。」

  柳小滿看他一眼,還是覺得想笑,踢了一腳路牙子上的雪,只說:「我爺應該挺喜歡你的。」

  「是麼。」夏良笑笑,有點兒明白了,沒再堅持。

  他確實有點兒長輩緣,挺神奇的,父母輩兒和再小點兒的孩子對他第一印象都親近不起來,就是莫名的容易招老人稀罕。

  小滿爺爺口中那個「上面的大超市」,其實就是十字路口的便利店。

  六點鐘不到,路上除了趕早班的上班族沒什麼人,偶爾有早起去學校背書的學生騎著自行車「叮鈴」過去,頭上頂著將亮的天光,口鼻里呵著沒醒困的白氣。

  柳小滿跟夏良逆行著往上走,他其實很喜歡看這時候的行人,不管臉上是麻木還是疲倦,很快都會被忙碌和生機替代,因為奔赴的都是前方,都在向嶄新的一天努力。

  袋子肯定是不用買的,他進去晃了一圈就出來,說貴,回頭再去市場批發。

  夏良沒覺得貴,但也沒開口說什麼,有些東西能隨手買給柳小滿,有些不能,他不想把他和柳小滿之間的相處弄得像扶貧一樣。

  不過柳小滿這句「貴」倒是讓他想起了他老媽,一碼歸一碼,他這個媽在當媽這方面不一定多合格,但在給錢這件事上,從來沒有丁點兒的虧待。

  夏良從不覺得當爸媽的給小孩大把超出生活費用之外的錢是天經地義,哪怕是他這樣的父母,他也從沒將家裡給他的錢和「虧欠」、「補償」之類的詞兒掛鉤。

  有愛才有虧欠,他媽虧欠的也許是她自己的良心,不一定是他。

  姥爺有自己的退休金,老媽給他的錢基本都存了起來沒動過。

  他也存,但真正花老媽錢的人也一直是他,和他那個浪子一樣的爸。

  有時候這麼想想,也能理解他這個媽為什麼能當成這副模樣。

  「你媽媽昨天打你了麼?」正想著,柳小滿問了一句。

  「嗯?」夏良讓他看自己的臉,「你看我像挨打的樣子麼?」

  柳小滿挺認真地看了看,搖搖頭:「不像。」

  又說:「沒打就好。」

  夏良笑了笑:「我看見羅浩在那個群里說的話了。」

  「都是真的?」柳小滿邊走邊問。

  「差不多吧,」夏良說,「他說話喜歡誇張,其實沒有那麼……」

  他停下來想了想,抬抬眉毛挑了個形容詞:「慘烈。」

  柳小滿笑了出來,跟眼前淡定且毫髮無損的夏良比起來,羅浩昨天說的那些話是有些過於悚然了。

  「那你耳朵後面那個,」柳小滿指指自己的耳朵,「是阿姨打的麼?」

  「是。」夏良也摸了摸,上回想起這條疤還是斷手那天,平時看不見也不怎麼能摸著,不疼不癢的,沒人提他一般也記不起來。

  「為什麼打你?」柳小滿繼續問。

  「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夏良說,「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這是個歇後語,柳小滿聽過,但是在這裡笑不出來。

  那可是在腦袋上,總不能用手活活撕開一道口子,肯定手上得帶著傢伙。他雖然沒媽,但也有爺爺,想像不到爺爺沒事兒就薅個什麼東西往他腦袋上招呼。

  「多疼啊。」他說,又問了一遍:「為什麼打你?」

  夏良看向他。

  為什麼呢。

  連他也記不清了。

  「我媽這個人,其實我也摸不透。」他把柳小滿往身邊拉了拉,從便利店出來他們沒從原園路下去,抄近道直接進了小毛褲胡同,胡同里還蓋著雪,容易腳滑。

  「她挺忙的,估計壓力也大,我小時候她和我爸還在一起的時候倆人總吵架,有時候還打,摔東西,挺嚇人的。」夏良回憶著說,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詳細地跟別人說自己小時候的事兒,羅浩他們也沒有過。

  「有時候不順心,正好我又在旁邊礙眼,她就動手打我兩下,也不總這樣,但是趕上了就沒辦法。」他笑笑,「小時候我以為家家都是這樣的,生氣了可以打孩子。」

  「長大以後就好了,她跟我爸徹底過不下去,跟我也就沒那麼多氣撒,難得氣急敗壞一次下手就狠點兒,耳朵這道是用凳子掄出來的。」他說。

  柳小滿聽著前面的話已經心裡很不是滋味兒,聽到「凳子」直接就懵了,差點兒忘了繼續走路:「凳子?」

  「小凳子,」夏良抬手比劃一下,「不大點兒,給小孩兒坐的那種,但是是木頭的,砸起來就挺有分量。」

  「小孩也不行啊,」柳小滿已經不知道心裡是氣還是急了,就覺得特別不可理喻,拽了夏良一下,「她怎麼能這麼打你?打出事怎麼辦?」

  「心疼了?」夏良笑著看他。

  「你還笑。」柳小滿皺眉。

  「那我要哭麼?」夏良說。

  柳小滿被他問愣了。

  「這是疤,不是傷口,已經不再疼了。」夏良說,「很多事由不得我,如果可以,我當然也不想挨這一下,但父母也不是我想要什麼樣的,就能給我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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