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同父異母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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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是闖不過去呢?」似煙問。

  「自然有更好的人,為朕所用。」項潤輕輕摸了摸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真是越來越大,煙兒,你辛苦嗎?」

  「漸漸習慣了的,倒也不辛苦,嬤嬤們說最後一陣子要辛苦些。」似煙笑道,「反正她們總是嚇我,我也沒覺得怎麼樣。」

  「到時候,朕會陪著你。」項潤道,「不要怕,母后雖不在,皇姐嬸母她們,也會來照顧你的。」

  「有皇上在,有皇姐祖母嬸嬸們再,我很安心,只可惜哥哥不能來。」似煙說,「真想讓他也看看小外甥。」

  「他是兵家,無大事不得離開駐地,明年上京述職時,多留他幾天便是。」項潤笑道,「若是小皇子,朕便要將他交給舅舅,讓舅舅帶他騎射習武,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似煙自然歡喜,可心中也懂外戚權重的隱患,往後每見一次哥哥,就要提醒他一些,這也是她的責任。

  不過,皇帝在端午節時宣布他在位不設六宮不納妃嬪,沒有妃子生的皇子在將來爭權,總是好些的。

  而眼下比起擔憂這些事,不如擔心哥哥幾時娶妻,她身邊,總是沒個人照顧。一晃,似煙都離開川渝一年多了,偌大的川渝,就沒有一個漂亮姑娘,能入他的心?

  且說凌朝風去黎州府給連憶寫信,孟夫人聽說凌二山竟是當真中了本省解元,才知道他是有真才實學。

  原以為考個秀才有多難,可中了舉人,且是頭名解元,哪怕將來考不取狀元探花,那也是能出仕為官,前途無量的。

  孟夫人的態度與先前全然不同,聽聞女兒想去客棧探望小晚,但因路途遙遠,要在客棧住一夜,竟是主動來為她收拾了幾件行李,叮囑她多住兩天,好好陪陪凌夫人。

  這叫連憶也是哭笑不得,但終究是自己的母親,將來的事,她自己心裡有分寸便好。

  如此,眾人聚在客棧,慶賀二山中了解元,準備了一些經得起顛簸擱置的點心糕餅,和冬衣棉鞋,一道給他寫了一封厚厚的信,再托人帶到京城去。

  這一日,學堂散了學,一眾人出了門,外頭是各家來迎接的馬車,自然大部分人來自外地,與凌出一樣,靠自己在京城生活,朝廷賞下銀兩,在京城吃住一年是足夠了。

  但是行走在市井街頭,生活在老百姓之中,他們會遭遇什麼會面對什麼,都是這一年裡所有人要經受的考驗。

  一年後,能否有學識通過會試殿試雖是最重要的,可還能不能有命活到那一天,能不能有健康的體魄接受連續數日的考試,這也是決定命運的關鍵。

  此刻,眾人三三兩兩地出來,經過數日相處,學生之間已然相熟,還沒有到最後競爭的時刻,大家關係還算融洽,離鄉背井的互相有個照應,也是好的。

  今日與平日稍有不同,平時到了散學時辰,畢府的馬車都會早早等在門外,今日畢振業與眾人一道出來,家裡卻沒見人來接。

  二山走在他身後,看見他像是鬆了口氣,其實他們年紀相仿,畢振業甚至還比他大一歲,只是養尊處優,生的白面紅唇,看起來還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畢振業轉身見二山走出來,這幾天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凌出,有人打聽到他的出身,竟然只是某個鄉下地方客棧里跑堂的,可是這樣的人,是怎麼和皇帝相遇,甚至皇九五之尊的皇帝記住他?

  「凌出,我們一起走嗎?」畢振業開口邀請,「今日我的家人,沒有來接。」

  二山淡淡一笑:「似乎不順路。」

  畢振業看了看前路,道:「不礙事,走到前面那一段再說,興許他們就來了,站在這裡等,怪沒意思的。」

  兩人同行,其他學生都看在眼裡,畢振業乃丞相之子,家世顯赫,他是以國子監監生的身份參加鄉試,與二山這些需考中秀才才有資格入試的不一樣。

  甚至於,他不參加科舉,在將來也能依靠家世背景在朝中拜個一官半職,只是畢丞相不願兒子做個尸位素餐的庸碌之人,便要他自行在科舉中錘鍊。

  如此身份,旁人豈敢輕易攀附,即便好些人已經投身在丞相門下,也不敢與畢振業稱兄道弟,而凌出這個鄉下地方來的跑堂小子,竟然敢和畢公子同行。

  「那日皇上駕到,點撥你一二。」畢振業和氣地問道,「你是幾時得見天顏的?」

  「忘了。」二山神情淡泊,「那是天家的事。」

  畢振業明白,說白了,也是皇帝個人的事,皇帝一定不想別人多打聽他私下的行動,凌出有責任保密。

  「凌出,你是從哪裡來的,在京中可有家人?」畢振業道,「若是獨自一人,不如到我家中小住,日後我們可一同來上學,一起溫習功課。」

  二山剛要回答,只見熟悉的馬車飛馳而來。

  馬車停穩,有漂亮的姑娘從車上跳下,衣衫鮮亮,在這蕭瑟深秋里綻開明媚之色。

  她神采飛揚,行動活潑,翩若蝴蝶般朝畢振業飛來,歡喜地說:「哥,我回來啦,一回來,我就來接你了。」

  畢振業含笑:「休得無禮,怎好在哥哥的同窗面前失禮。」

  小姑娘忙斂衽行禮,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公子有禮。」

  而後便挽起哥哥的臂膀,眉飛色舞地說:「哥哥,我好想你。」

  「舍妹寒汐,年幼不懂事,還望你不要見怪。」畢振業和氣地說,「今日家中長輩禮佛歸來,不能在家中招待你,明日散學時,可願到家中飲一杯茶,我們好一起探討些文章。」

  凌出抬起頭,算是答應了,目光落在畢寒汐的臉上,明眸皓齒的姑娘卻是一怔,目光定定地鎖在他的臉上。

  「寒汐,不得無禮。」畢振業責備道,「怎好這樣盯著凌公子看?」

  寒汐醒過神來,收斂了目光,待哥哥與她一道上了馬車,馬車漸行漸遠,她遠遠望見走在路邊的凌出,才問:「哥哥,那位公子是誰?」

  畢振業道:「也是今屆鄉試的解元。」

  寒汐問:「世家子弟?」

  哥哥搖頭道:「出身微寒。」

  畢寒汐想了想,笑道:「那就奇怪了,我還以為在哪家大宅里見過他,仿佛似曾相識。」

  連畢振業也說:「他樣貌堂堂,學裡穿一樣的服制,看起來絲毫不像寒門出身。要緊的是,皇上與他有故交,我已稟告父親,父親要我多多留心他。」

  這些男人間的廟堂之事,寒汐便不管了,只是方才一眼,猛地闖入心裡去。

  自然不是什麼少女懷春情竇初開的悸動,而是深深覺得,這個人像是在哪裡見到過。

  不錯,他們是見過的。

  二山離開家時,畢寒汐已經三歲,但就連二山也記不清小妹的模樣,畢寒汐必然記不得他。彼時她堪堪三歲,何來的記憶,十幾年後兄妹之間俱是樣貌大變,連畢振業都不記得他了不是嗎。

  他們的身體裡,留著同一個父親的血,各自有著各自的母親。

  二山回到他在京中居住的客棧,掌柜的給他一個碩大的包袱,是從白沙鎮來的,他回到房中一一展開,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還有厚厚的信。

  連憶字跡娟秀,小晚笨拙僵硬,掌柜的每一筆都蒼勁有力,而彪叔給他畫了張畫。

  二山笑了,他的家人,在白沙鎮,而丞相府里,只有仇人。

  且說連憶在客棧小住幾日後,還是要回黎州府去,因路途遙遠,一早便要出門。

  是日晴好,彪叔套了馬車,他說順便去黎州府採辦些好食材,給小晚補身體,這會兒便要動身了。

  眾人在門前告別,小晚說:「我到明年生之前,都不能來看你,你要常來看看我。」

  連憶摸摸她的肚皮說:「不要惦記我,保重身體。我娘如今想明白了,二山是有指望的,我要來比從前容易多了。」

  小晚笑道:「可不能再去街上裝小偷了,二山可趕不回來抓你。」

  連憶忙對素素說:「素素啊,我還欠你一隻燒雞一雙鞋,等我下回來帶給你。」

  她們說說笑笑,將連憶送上馬車,彪叔和張嬸一道,把她往黎州府帶去。今日太陽好且沒有風,小晚就和素素在門前多張望了會兒。

  卻是此刻,思韻閣的馬車,剛好從白沙鎮碼頭回來,他們鋪子裡的人,走到哪裡都帶著香氣,小晚和素素察覺到了,便互相攙扶著,往店裡去。

  馬車上,岳懷音輕輕挑起帘子,看見小晚和素素轉身進門,這不稀奇,毫無疑問她的出現不會受待見,可是小晚怎麼胖了,背影看來,她的腰足足粗了一大圈。

  「她真的,有孩子了?」岳懷音扒在車上,馬車不停,客棧自然從視線里漸漸遠去,她的指甲幾乎掐入木框裡,「穆小晚真的有孩子了?憑什麼……」

  很快,回到了白沙鎮,岳懷音坐在馬車上怔怔的不想挪動,待被婢女請下去,不經意地抬眼,見遠處走來兩個女人,是小晚的繼母和她的鄰居。

  「預備茶水點心。」岳懷音吩咐下人,而後一改神情,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前,沖她們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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