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凌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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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太爺鬱鬱寡歡:「若是中了邪,有什麼法子可解?」

  岳懷音柔聲道:「權當試一試,請神婆念咒施法,把瘟神請走,您看呢?」

  縣太爺忙道:「老爺我是朝廷命官,不能信這些……」

  「大人,只當是懷音一片心意,盼著您早日康健。」岳懷音含笑道,「和您不相干的,若是靈了,也是懷音的誠心打動了老天爺。」

  縣太爺皺眉:「也罷,試一試吧。」

  岳懷音心中暗喜,這糊塗東西,果然一步一步被自己牽著鼻子走了。

  翌日清晨,小晚起身到搖籃邊看孩子,小傢伙睡得正香,只是手和胳膊都伸出來露在襁褓外頭,所幸屋子裡燒著炭爐,倒也不冷。

  只是……

  「相公你來看看,他是不是長大了很多。」小晚把凌朝風拽起來,跑到搖籃邊,解開襁褓露出胖乎乎的小身子。

  「大了一圈。」凌朝風眉頭緊鎖,「不止,大了兩圈。」

  小晚伸手抱兒子,沉甸甸的,比昨天重多了,孩子被驚醒,懵懵地看著他們,然後就自己去扯小晚的衣襟要吃奶。

  凌朝風在他屁股上輕輕一拍:「這麼不客氣?」

  小晚站著抱不動,只能坐下來,讓兒子在懷裡吃。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兒子的犄角好像小了些,便問凌朝風:「相公,會不會等他長大了,犄角就消失了?」

  凌朝風則道:「就算有一天犄角消失了,可他長得太快,只怕明早你醒來,他就會走路了。」

  小晚笑道:「那是不是一眨眼,要比我還大了,能成家娶媳婦了?」

  自然,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這樣的速度長大,留在這裡早晚被人奇怪,可即便去了別處,人家也會好奇。他們唯有的辦法,是去沒有人的地方,等孩子長到不會再一夜百日的速度,才能見人。

  又或者,這輩子就在深山裡,再也不見人了。

  「這幾日,我要將地窖里的東西轉移出去,你在家要諸多小心。素素他們若是來,能敷衍就敷衍,實在不行,也只能照實說。」凌朝風叮囑小晚,「太多人不好上路,但素素他們若是願意跟我們走,等我們安頓了,就來接他們。這些事你可以和素素商量,或是等我回來,大家一起說。」

  小晚都記下了,叮囑相公要小心,抱著吃飽的兒子,跟他揮揮手。

  張嬸正好上樓,笑道:「孩子的名兒,你們想好了嗎?」

  小晚說:「都忘記這事了。」

  凌朝風卻道:「昨夜我想好了,他帶雨而來,就叫凌霈。」

  怕小晚不認得這個字,便到桌邊拿紙筆寫下來,小晚嘀咕著:「這麼多筆畫呀。」

  可是她很喜歡,抱著兒子喊他:「霈兒,你有名字了,霈兒,霈兒。」

  小傢伙樂呵呵地聽著,也不知懂不懂,張嬸驚訝著他一夜之間長了這麼多,細細看後也念叨著:「他頭上的角,是不是小一點了?」

  小晚期盼著有一天,這對犄角能完全消失,盼著兒子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可是他長得太快了,就怕有一天,長得超過了她和丈夫。

  天大亮時,大慶趕著板車,把素素送來了,原來大慶昨天在碼頭就聽人說,穆工頭講她閨女,也就是凌霄客棧的內掌柜生了。

  他們問大慶知不知道,大慶來到客棧,卻只見這裡大門緊閉,他不敢上前打擾,就回去和素素商量,決定今早來看看。

  素素被小晚要求在家安胎,這些日子都不來上工,她也奇怪為什么小晚生了,卻不往白沙村報喜,今日無論如何也要來看看,她也擔心是不是另有什麼不能告訴別人的事,就沒把陳大娘帶來。

  素素上樓,霈兒已經在搖籃里睡著了,小晚來迎她,素素驚訝地說:「你怎麼下地了,該躺在床上才是,坐月子的人,怎麼這樣不小心。」

  「我沒事的,我……」小晚不知該從何解釋,而素素已經走到搖籃邊,扶著搖籃喜笑顏開,「果然是個大胖兒子啊,個頭怎麼有七八個月的模樣,怪不得你懷孕的時候那麼辛苦。」

  小晚尷尬地說著:「是啊,生、生得我累死了。」

  素素打量她,雖然氣色不大好,可瞧著一點不像產後的人,她覺得有些奇怪,伸手想抱一抱孩子,小晚說:「他、他剛睡著,弄醒了又該鬧了,素素,你等會兒再抱他。」

  「也好,我還不大會抱孩子呢。」素素笑著,伸手逗了逗,熟睡的小娃娃,見他的腦袋被裹得嚴嚴實實,便要伸手撥開,口中說著,「你們屋子裡燒著炭怪熱的,是不是捂得太嚴實了。」

  「素素……」小晚驚呼,可是素素已經把襁褓的一角掀開了。

  赫然入目一對犄角,小晚的心都抽起來了,搖籃里的孩子也醒了,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素素。

  素素卻毫無異常,歡喜地笑著:「小乖乖,你醒啦,知道姨姨來了是不是?你幾時來的呀,姨姨都沒能接你,姨姨抱抱可好,來姨姨抱抱?」

  小晚驚愕地看著素素,她本以為素素會被嚇得魂飛魄散,會暈過去,會……等一等,難道,素素看不見霈兒腦袋上的犄角?

  「哎喲,這麼沉,小胖墩兒,你在你娘肚子裡,可把她坑苦了。」素素將孩子抱起來,在他的臉上親了親,「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叫姨姨看看,長得像誰。」

  此時張嬸來了,她都做好準備,萬一素素嚇暈了好掐人中,畢竟素素也是有身孕的人,可進門只見素素歡喜地抱著孩子,什麼異常的事都沒發生。

  張嬸沖小晚使眼色,小晚也是一頭霧水,壯了膽子走來,問素素:「你看、你看他的腦袋……」

  素素看著說:「這小腦門兒高得,將來一定要做大官,比他二叔還強。」

  小晚心裡突突直跳:「沒什麼奇怪的嗎?」

  素素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這樣好的面相,別人家求也求不來呢,你看他的耳垂厚厚的,將來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小晚僵硬地點頭:「叫凌霈,雨字頭那個,好多筆畫的那個。」

  「霈兒。」素素念著,她有些抱不動孩子了,只能坐下,從懷裡摸出一塊長命銀鎖,給孩子掛上說,「霈兒,姨姨家沒有太多錢給你打金鎖,這個銀鎖你先收著,等你將來長大娶媳婦了,姨姨給外甥媳婦打一副金鐲子可好?」

  「叫你破費了。」小晚相信了,她相信素素看不見兒子的犄角,她的膽子大起來,說,「讓彪叔把大娘和你婆婆也接來吧,叫大慶也來看看小外甥。」

  素素嗔道:「我還怕你有什麼事,不敢叫他們來呢,到底為什麼突然生了,卻不來告訴我?」

  小晚說:「一家子人手忙腳亂的,都累瘋了,我生個孩子,差、差點把大家都累死了,就忘了。」

  素素故作生氣:「連我都忘了呀,你可真行。」而後就歡喜看著懷裡的孩子,逗他笑,說等下姨夫來了,給他尿一褲子沾沾喜氣。

  小晚跟著張嬸出來,兩人壓低了聲音說話,如果大慶陳大娘他們也看不見霈兒腦袋上的犄角,那是不是證明除了他們四個,誰都看不出來。

  可眼睛長在別人身上,素素不會騙她,大慶也不會騙她,誰知道其他人到底能不能看見,果然這事兒,是不靠譜的,不能輕易冒險。

  半個時辰後,客棧里熱鬧起來,大慶和陳大娘她們都來了,圍著小傢伙,一個一個抱過逗過,他不哭也不鬧,還會笑,陳大娘說:「才幾天就會笑了,眼眉還長得這麼開,這孩子,可別是有什麼來歷的。」

  也許,這本是一句玩笑話,可也足夠讓小晚提心弔膽,她的兒子,的確有來頭的不是嗎?

  凌朝風從地窖里歸來時,見客棧里這麼多人,見大慶抱著霈兒,霈兒那一對犄角豎著,格外醒目。

  他心底一震,卻見小晚沖他擺了擺手,走到身邊很小聲地說:「相公,他們都看不見。」

  這就更神奇了,凌朝風反而更堅定了要離開這裡的決心,兒子若真是龍,這意味著什麼?他們家一輩子為朝廷做事,朝廷最忌諱什麼?

  「大慶,素素,你們來得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們說。」凌朝風牽著小晚的手走來,「這裡的村民,對我們諸多忌憚,我們打算關了凌霄客棧,到別處落腳。」

  忽然說要分別,素素傷了心神,頓時眼圈兒就紅了:「你們要走了?要去哪裡,去很遠的地方嗎?」

  凌朝風道:「去哪裡還沒想好,但我們商量好了,倘若你們想一起走,等我們落腳後,立刻就來接你們,但你們若想在這裡紮根,我們也會給你們送消息,還會回來看你們。」

  素素很難過,垂下了眼帘,陳大娘和她婆婆都沒說話,大慶則問凌朝風:「掌柜的,去了別處,還開客棧嗎?那二山兄弟怎麼辦?」

  凌朝風道:「這都是後話,現在,我們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大慶問妻子:「素素,你想跟著掌柜他們走嗎?」

  素素含淚道:「我聽你的。」

  大慶便當機立斷:「掌柜的,等你們安頓了,就來接我們。素素不能和小晚分開,我去哪裡都能有口飯吃,在這裡也不見得掙得多,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也好。」

  素素看向婆婆,她婆婆笑道:「我當然跟著兒子走了,傻孩子,你不用看我。」

  小晚歡喜了,素素也歡喜了,霈兒的事,將來再告訴她也不遲,至少她不用和好姐妹分開,素素念叨著:「咱們可不能分開,我盼著生個閨女,給霈兒當媳婦呢。」

  小晚問:「那金鐲子不就是嫁妝,你怎麼這麼會算呢?」

  眾人一笑,鋪子裡沉悶的氣氛散了好些,至少眼下可以安心的是,哪怕被人看見霈兒,也不會發現他腦袋上的犄角,不然讓外人知道小晚生了個怪胎,人家把他們視作妖孽,這事情可就大了。

  凌朝風加緊轉移地窖里的東西,而他向皇帝請辭,自然會有消息傳去京城,對小晚來說最可惜的,應該就是再也見不到皇后娘娘了。

  是日夜裡,縣太爺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在家裡轉了又轉,妻妾僕人都念阿彌陀佛,連夜把大夫請來,大夫也說老爺身體康健。

  縣太爺腦筋一轉,頂著夜色闖來思韻閣,只見岳懷音跪在院子裡,院子裡供著香案,他一見,心頭便熱,上前摟過她:「心肝兒,你都是為了老爺?」

  岳懷音吃力地說:「大人,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縣太爺道:「你看我,神清氣爽,我就知道是你的作用,當然要立刻來告訴你。懷音啊,你在哪裡請的神婆,快叫老爺也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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