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是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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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水還很冷,用來洗頭真不合適,可小晚大冬天還用冰雪化開的水洗過頭,這點苦不算什麼。

  她坐在河邊,解開青絲,用流動的河水沖洗,水沒有想像的那麼冷,她還能忍受,只是想起家裡的事,心不禁揪起來。

  後娘和隔壁王叔搞這種事,已經不是頭一回,上次是被爹爹當場抓-奸,在王嬸的苦苦哀求下,才沒把他們抓去地里暴曬三天,怎麼沒過多久,他們又搞上了。

  小晚嘆氣,忽然隱約聽見遠處有踏水的聲音,她趕緊把頭髮擰乾。

  這一邊,凌朝風到青嶺村附近辦事,半路馬兒口渴,便引它到水邊喝水,他走近河邊,才發現那一頭岸邊坐著年輕的少女在洗頭。

  凌朝風立刻把馬從水裡拉出來,不好給姑娘弄髒了河水,可他奇怪,三月的天還那麼冷,怎麼好用河水洗頭,就是大暑天也不合適,女兒家的身體,要暖著才好。

  自然,他不會多管閒事,拉著馬兒的韁繩,就要帶它去下游喝水。

  可小晚害怕是村裡的人瞧見,又或是別的什麼麻煩,弄乾了頭髮就想快些離開,沒想到腳下踩在了滑膩的青苔上,一個大馬趴摔了下去。

  「姑娘!」凌朝風見狀,立刻躍過小河,將小晚攙扶起來,他握住小晚的胳膊時,心裡一顫,那麼瘦,瘦的皮包骨頭。

  「我沒事,謝謝您……」小晚狼狽地站定,她渾身都濕透了,這下可糟了,她抬頭想要謝謝面前的人,可是看見凌朝風的臉,竟是怔住了。

  她活了十七年快十八年,從沒見過這樣英俊的男子,高高的個頭修長挺拔,不會太魁梧也不會幹瘦。

  她該怎麼形容這個男人的臉,她沒念過書,不會華麗的辭藻,就是好看,太好看了。

  小晚忽然發現自己很不禮貌地盯著人家看,慌忙垂下了目光:「多謝公子。」

  而凌朝風眼中,瘦弱的姑娘,清透蒼白的臉上,一樣是令人心動的容顏,沒想到這小小的村莊裡,竟有這般美麗的女子,只是……

  姑娘家可能有些窮,她穿得衣衫又舊又破,還有,露出的半截胳膊上,為什麼有鞭痕?

  小晚努力擰乾衣衫,可也是徒勞,天還很涼,這擱在身上捂干,起碼要大半天。

  而她這樣濕漉漉的回家去,一定會被後娘打罵,雖然後娘從不給自己好衣裳穿,但也會念她不愛惜東西。

  「這樣會著涼,會得風寒。」凌朝風說,「要立刻把衣裳脫下來,擦乾身子,用火把衣衫烘乾。」

  小晚搖頭,揚起笑容:「太陽底下曬曬就幹了,沒事的。」

  凌朝風卻道:「都怪我的馬驚嚇了你,姑娘,我……」

  可是小晚已經背起她的筍,向凌朝風欠身道別,便轉身走了。

  這背影,凌朝風似曾相識,是不是在元旦的集市上,給霈兒買糖葫蘆的人?

  「姑娘……」凌朝風追了上去。

  「是,您還有什麼事嗎?」小晚顫顫地轉身,好像是靦腆害羞,這樣英俊的男子與她說話,她的心就是一顫一顫的。

  「請問姑娘是不是在元旦白沙鎮的集市上,給一個這麼大的孩子,買過糖葫蘆?」凌朝風問。

  「是啊……」小晚點頭,看著凌朝風,難道是他的孩子?

  「那是我的兒子,給姑娘添麻煩了。」凌朝風作揖道,「多謝姑娘。」

  小晚心裡說不出來的,有幾分失落。

  果然,那麼漂亮的胖娃娃,一定有個英俊瀟灑的爹,他的娘也一定是大美人。

  她恍了恍神,她在想什麼,和她有什麼關係。

  「我該走了。」小晚微微一笑,轉身走開了。

  凌朝風站在河邊,一直等她走遠拐進村子裡,自己才騎上馬,返回客棧,一路奔馳,眼前卻是揮不去小晚的面容,那瘦弱的身體和觸目驚心的傷痕,叫他揪心。

  小晚回到村子裡,在家門口探頭探腦,打老遠見文保揮著書包回來了,她便跑去和弟弟搭訕,兩人一道回的家。

  所幸王叔已經走了,只見許氏挽著頭髮,滿面春-光的走出來,溫柔地問兒子今天念書是否用功,問他餓不餓。

  見小晚背了一大筐的筍回來,還算滿意,就懶得理會她,打發她去生火燒水,她要準備給兒子做飯吃。

  小晚倒是有機會把身上的衣衫烤乾,可是眼睛明明盯著火苗看,火苗里卻出現男人的面容。

  她趕緊拍拍自己的臉蛋,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真是了不得了,人家可是有老婆孩子的,就算沒有,這輩子也輪不到她。真是想嫁人想瘋了,可就算瘋了,她也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做人要實在一些才好。

  此刻,凌朝風已經回到客棧,眾人見他心事重重的,就叮囑霈兒不要淘氣,別惹他爹生氣,回頭又要挨打。

  霈兒嘚瑟地說:「爹爹講,他保證再也不打我了。」

  張嬸嗔道:「那你就能上房揭瓦了?可不能瞎淘氣,你爹發脾氣,誰攔著得住?」

  霈兒緊張地捂著自己的小屁股,眼珠子一轉悠,問奶奶:「是不是霈兒有娘了,娘就能攔住了?」

  「小傢伙懂得還真多。」張嬸歡喜地摟著霈兒,「等你爹有媳婦了,就有人管他了。」

  但是又想,誰能保證,娶來的媳婦,能善待這個撿來的孩子呢,指不定還要懷疑,是不是凌朝風在外頭的私生子。

  下午,客棧里招待了兩桌客人,客人走後,張嬸把銀子拿給凌朝風算帳。

  他心不在焉似的,拿錯了帳本,張嬸便笑:「今天早晨的事很麻煩嗎,怎麼出門一趟,回來就魂不守舍的。」

  素素端著碼好的碗筷從邊上走過,笑道:「掌柜的今天好像有心事,回來看見我都沒看見,直接就走過開了。」

  凌朝風看著素素,想起她當初和陳大娘逃到客棧時,滿身傷痕累累,那些鞭痕他今天又看見了,卻是在另一個姑娘的身上。

  都是自家人,沒什麼說不得的,凌朝風便把在青嶺村遇見陌生姑娘的事說了,還問她是不是給霈兒買過糖葫蘆。

  張嬸聽完,覺得不對勁,問凌朝風:「你怎麼說霈兒的?」

  凌朝風道:「我說霈兒是我的兒子。」

  張嬸大大地嘆氣,把抹布往桌上一摔:「你傻不傻,你這樣說,人家一定以為你是成了家的,有老婆孩子的。你就直接說嘛,說霈兒是你收養的孩子。」

  凌朝風呆了一呆,張嬸絮絮叨叨地跟素素走了,說著什麼「活該一輩子打光棍,長這麼一張臉,都白瞎了。」

  霈兒抱著他的布老虎,站在邊上,衝著爹爹嘿嘿嘿地笑。

  凌朝風沒好氣:「一邊兒玩去。」

  霈兒跑開了,沒多久又跑回來了,拉著父親的衣擺問:「爹爹,你幾時去鎮上給我買娘。」

  凌朝風蹲下來,點點他的腦袋:「娘不是買回來的,是要用大花轎抬回來。」

  霈兒就說:「爹爹去抬。」

  凌朝風嗔道:「你想得美,你這麼皮,誰願意給你做娘?」

  霈兒撅著嘴,軟乎乎地說:「爹爹,我可乖了。」

  凌朝風把兒子抱起來,讓他騎在自己的肩頭,逗得小傢伙咯咯大笑,可凌朝風卻是驀地一恍惚,這樣的情景,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

  日子一晃,便到了四月,這些日子,隔壁王嬸似乎察覺了什麼,見天和自家男人在一起,也不和許氏搭訕,兩家人一直冷冷的。

  許氏又是不甘心,又是心虛,這日看著王嬸拉著男人在院子裡給他洗頭,夫妻倆卿卿我我的,她恨得咬牙切齒,五臟六腑都要攪合在一起。

  小晚上山撿柴,辛辛苦苦地回來,卻不知道山上有野花隨風飄落在她的頭髮上。

  回家的路上正好和王家小哥同路,被誇贊花朵好看,小晚便問他哪裡有花,王家小哥就順手替她摘下來。

  沒想到這一幕,剛好被兩家大人看見,王嬸隔著籬笆大聲說:「真是啊,上樑不正下樑歪,十幾歲的丫頭片子,就知道勾男人喜歡了,自然是在家裡,有樣學樣。」

  許氏恨極了,衝著外頭大喊:「穆小晚,你給我回來!」

  小晚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一進門就挨了兩巴掌,許氏從她的背簍里抽出枝條,劈頭蓋臉地抽在她身上。

  小晚嚇得滿院子亂竄,卻把許氏激怒了,上前一把揪過她的頭髮,抽開她的腰帶直接把手捆了按在石磨上,照著屁-股大腿往死里打,抽斷了枝條,她就去拿燒火棍來打。

  小晚漸漸連哭喊的力氣都沒了,一下一下打在身上,她眼前漸漸模糊。

  外頭路過的村民見孩子就快被打死了,總算有人來勸,王嬸也假模假樣地勸了幾句,許氏正好打累了,坐在邊上大喘氣。

  小晚昏倒在地上,渾身劇痛,只記得村子裡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眼前晃過一張張臉,再後來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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