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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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天冷,您站一會兒便回宮吧,小公主也該找您了。」身後的侍女見皇后心情不佳,前來相勸,「就要過年了,您可千萬別染了風寒。」

  似煙頷首,然目光遠眺,望著靜謐的宮闈,問身後的人:「你在宮裡已經幾十年了?」

  積年的老宮女應道:「是,太上皇開國那會兒,奴婢就在了。」

  「昔日太上皇坐享三宮六院時,這皇宮裡熱鬧嗎?」似煙問。

  「回娘娘的話,奴婢還記得太上皇后初入宮的第二天早晨,這太液池邊站滿了前來覲見皇后的嬪妃,綠衫紅裙鶯鶯燕燕,熱鬧極了。」宮女如是回答。

  似煙想像著昔日的情景,輕聲嘆:「自然是熱鬧的,無論如何,也比現在熱鬧。」

  「可也只是看著熱鬧罷了。」宮女卻道,「皇城那麼大,人一散,就什麼都沒了,各位娘娘回了宮,便是冷冷清清。如今雖然看著冷清,但您走到哪兒,心裡都是熱鬧的,娘娘您說呢?」

  似煙看向她,覺得這話,叫她聽得很舒服。

  「娘娘,奴婢多嘴說一句,您此刻所擔心的事,終究是您和皇上之間的事,您自己一個人想不管用,您和別人商量也不管用。」老宮女溫柔地說,「娘娘,您看,皇上來了。」

  似煙轉身,見丈夫從遠處緩緩走來,明晃晃的龍袍在這雪地里十分晃眼,大冷天的,他也不穿一件風衣,仗著年輕不怕冷,就這麼走在風雪裡。

  「我知道了。」似煙輕輕念了聲,提起裙擺,朝著她的丈夫走去。

  轉眼已是臘月末,每天從客棧門前經過的,都是趕著回家過年的人,客棧里的生意漸漸冷清,但家人張燈結彩,貼對聯寫福字,過年的氣氛越來越熱鬧。

  凌朝風替小晚去了一趟青嶺村,給岳父送了年貨和銀兩,家裡一切安好,只是穆工頭沒忍住,向凌朝風打聽了秦氏的下落。

  凌朝風照實告知,但其他的話沒有多嘴,回來和小晚一商量,小晚說:「叫他自己想法子吧,咱們不插手,秦大姐也是會分辨的,她如今做工養活一家人,沒有男人照樣活得好好的。」

  凌朝風淡淡一笑,小晚卻抓著他的胳膊說:「但是我不能沒有相公,沒有相公,我就活不好,也活不了。」

  「那你現在活得有多好?」凌朝風擁著小晚,一手輕輕捧著她的面頰。

  「每天都笑啊笑,笑得嘴巴都酸了。」小晚眯著眼睛,幾乎將身體的重心全交付在丈夫的臂彎里,微微撅著嘴巴,像是索吻,樂呵著,「可就是忍不住想笑,每天都那麼開心。」

  他們在一起經歷過風雨坎坷,並不是每天都快樂,小晚為了自己的失蹤懷著孩子去山裡找,為了霈兒的失蹤,偷偷哭得眼淚都幹了。但正因為每一次都挺過來,即便才發生不久的痛苦,她也能把那些痛苦忘得乾乾淨淨。

  「晚晚,我也不能沒有你。」凌朝風捧著妻子的臉,深深吻下去。

  忽然,房門被沖開,霈兒闖進來,他剛跟著姥爺從鎮上回來,手裡拿著七彩風車,跑得快風車才能轉得快,風風火火地上樓來,就是要拿給娘親看。

  結果一眼看到爹娘在親嘴,小傢伙頓時一臉壞笑,露著手指縫假裝捂起眼睛,小晚雙頰緋紅,輕輕嗔怪了一聲,凌朝風走去將兒子一把扛在肩頭,說不要這個臭孩子,要拿去賣了。

  父子倆嬉鬧著要下樓,店門口忽然進來七八個人,其中一人高聲喊著:「有乾淨的客房嗎?」

  彪叔正好在大堂里,魁梧霸氣的人走上前,把那人嚇得一哆嗦,但似乎橫行霸道慣了,還是撐著幾分底氣,對彪叔說:「我們主子要住店,趕緊收拾一間乾淨的客房。」

  從他身後,走出來一位容貌英俊滿身傲氣的男子,將客棧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皺著眉頭,似乎並不滿意。

  原本臨近除夕,客棧里不接客人,或者說從前過年時也不大會有客人來住店,彪叔打量他們這些人不好對付,本想把客人攆走。可凌朝風卻從樓上下來,和氣地說:「客官要幾間房?」

  樓上,小晚把玩著風車逗小霏兒笑,霈兒在外頭張望了一下,便回來告訴娘親是什麼人來了。

  小晚叮囑兒子這幾天要乖乖的,不要去樓下,特別是再也不許跟著陌生人走。

  「屁股還疼不疼?」她揉揉兒子的屁股,霈兒扭動了一下,伏在小晚懷裡,嬌滴滴地說,「娘,等弟弟妹妹長大了,你叫爹爹別再打我屁股了好嗎?」

  「你知道害臊呀?」小晚輕輕扯開兒子的褲子看了眼,還有一條淤青沒散去,便溫柔地揉了揉,霈兒卻不安分地扭動著說癢。

  這回相公真是下狠手將兒子打了一頓,天知道霈兒失蹤的那些日子,他是怎麼撐過來的,不怪他動那麼大的氣,小晚也覺得該叫兒子好好記住教訓。

  她亦每天對兒子念叨一遍,不許他再跟著陌生人走,霈兒聽得不耐煩時,被他爹爹瞪一眼,立刻就老實了。

  暖暖的小胖子抱在懷裡,小晚還是有些恍惚和後怕,倘若霈兒真的沒了,她能撐多久,又或者,她會不會漸漸淡忘悲傷,會不會在以後的日子裡忘記霈兒。

  樓下有人上樓梯的動靜,是客人住店了,小晚抱著霈兒在門前從門縫裡看了眼,那位年輕公子樣貌堂堂,滿身綾羅綢緞,很是富貴。

  因都是男客,凌朝風親自招待,素素退到了後廚去,小晚便將門反鎖上,要霈兒抄字念書,她照顧孩子,不管樓下的事。

  那位公子住在南邊的雲蓬,手下的人窩一間北邊的屋子,因床鋪不夠大,彪叔抱了些打地鋪的被褥上來,關門退出來時,聽得裡頭的人說:「方才店裡的小娘子,你們瞧見了嗎?你們猜,那小娘子是不是這客棧掌柜的小姘頭。」

  彪叔皺眉,聽得這話,就知道來人不善,回到後廚叮囑素素,明日要不別來上工,要不帶著大慶一道來,提防一些總是沒錯的。

  張嬸便叫素素別來了,快過年了,她也該回去張羅張羅家裡的事。

  大堂里,凌朝風站在櫃檯後,一陣風吹來,刺骨的寒冷。他便想去關上後門,可是剛走出後門,就見一個衣衫樸素的男子,凍得臉色蒼白,正繞著客棧轉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什麼。

  「住店,還是吃飯?」凌朝風和氣地笑著。

  「多謝您了,我沒有錢。」男子坦率地說,「您這兒很貴吧。」

  凌朝風閱人無數,心中已有掂量,便笑道:「適逢過年,客棧與人為善,客人來住店,愛給多少給多少,只管往裡面請。」

  那人眼眸一亮,立刻感激地說:「有沒有柴房之類的,給我住一晚避避風雪就好。」

  凌朝風和氣地說:「客房還有好些空著,你隨我來。」

  他帶著男子進來,關上後門,帶著他一路到了樓上,在北面與那群人隔開兩間房,將另一頭的那間屋子給男子住下。

  而他剛踏進去一條腿,就收回來,老實地說:「掌柜的,這屋子這樣體面,我實在是……」

  凌朝風笑道:「您看著給錢,先住下,我一會兒就讓人送熱水來。」

  客人進了門,凌朝風轉身,對面的人剛好從雲蓬走出來,與凌朝風打了照面,他似乎很驚訝這小地方能有凌朝風這般的人物,便是趾高氣揚地說:「本公子餓了,送些吃得來。」

  凌朝風應下,緩步下樓,可他並沒有去廚房知會彪叔做吃的,而是從後門出來,順著方才那男子的足跡走了一圈,一直繞到了前門來時的路。

  他負手站在風裡,嘴角扯過清冷的笑,將男子的足跡用雪掩埋,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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