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母子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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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已是夏日,凌霄客棧的雙胞胎滿了周歲,生辰這天,家人張羅著給兩個小娃娃抓周,滿地金燦燦的珠寶之間,霽兒拿了一把小刀,霏兒則抓著筆樂呵呵地爬向小晚遞給她。

  霈兒哪裡記得自己曾經抓過什麼,偏偏問了幾個大人,他們都回答得很模糊,連凌朝風也不大記得了。

  小哥哥撅著嘴坐在一邊,小晚哄兩個弟弟妹妹去逗哥哥,霈兒撒嬌說他要重新抓一遍,然後爬過去,把珠寶裝兜里,拿了一張小弓,再拽了一把算盤,叫大人們哭笑不得。

  他這一鬧,弟弟妹妹也樂了,爬過來把東西一通攪和,小晚只能強行把值錢的東西收走,剩下的由著他們玩。

  孩子們的生辰一過,一家人將客棧交付給大慶和素素,便立刻動身上京,緊趕慢趕地來了京城,連憶已是大腹便便,隨時要生了。

  張嬸唏噓道:「總算趕上了,叫我說春天就該來的,可惜春天你哥哥和你嫂嫂都忙,實在走不開。」

  孕中的女子愈發溫柔,連憶歡喜地笑著:「我一點兒不著急,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

  但家裡人一多,宅子就顯得侷促,老夫人在這裡住著最寬敞的屋子,便主動說去振業府里住幾天。

  小晚抱歉說她們來了,卻把老夫人趕走。老夫人一直聽連憶和郡主念叨小晚,心中本就喜歡,如今見了更是覺得嬌美可愛,連聲說不妨礙,還請她去郡主府玩幾天。

  二山初見小晚,仿若故人一般毫不陌生,待家人安置後,凌朝風叫他繼續忙自己的事不必管他們,自然凌朝風也有事要去應對。

  兄弟倆都閒下來時,凌朝風便帶著弟弟去京中看了幾座宅子,過幾年他們孩子若是多起來,家裡就真的住不下了。

  休息了兩天後,小晚和孩子們都緩過了精神,這日她起得早,與相公說說笑笑吃了早飯,便送他出門去辦事。

  相公走後,站在門前,小晚望著連憶告訴她的皇宮的方向,這裡能看見皇城門一角,越過那高高的牆,據說裡面是人間仙境一般的地方,美麗的皇后娘娘,就住在哪裡。

  有件事小晚一直放在心裡,還沒對凌朝風提起,便是他們踏進京城的那一瞬,在她心裡有一股異樣的感覺。

  她從沒來過京城,但為什麼眼前見到的一切,都似曾相識。

  剛成親那會兒,見什麼都覺得熟悉的感覺有過一陣特別強烈,後來奶著孩子們日夜不歇,也就沒工夫去瞎想,這樣的感覺真是久違了,果然如今稍稍有些空閒,又開始亂想了。

  「我怎麼可能來過京城嘛。」小晚兀自喃喃,笑了起來。

  「娘……」只聽得霈兒的聲音,小傢伙穿著寢衣就慌慌張張地跑來,「姥姥說嬸嬸要生了,找你呢。」

  小晚一驚,趕緊帶著兒子往回跑。

  連憶要生了,可二山上朝去了,雖說一時半會兒還生不下來,可丈夫不在身邊,心裡該多害怕。

  張嬸對這個家熟悉,於是做主命人去郡主府告知老夫人,並懇請郡主想法子,往宮裡送消息。

  奈何朝堂上的事,誰也不能去打擾,但朝會一散,二山才走出門,就被小太監急匆匆地請走,說他家中夫人即將臨盆。

  當他趕回家中,眼前的一切井然有序,果然家人來了就有了依靠,他的心一定,大步流星地進了產房。

  深宮中,郡主進宮向太皇太后和皇后請安,聽晴兒說起凌出的夫人即將分娩,皇后命宮人準備了一些賞賜,托晴兒帶出去。

  晴兒笑道:「待孟連憶身體好些了,再帶她進宮謝恩。」

  似煙道:「不必謝恩,只說她辛苦了。」想了想又問,「凌掌柜一家在京城待多久,我倒是很想見一見小晚,還有她的孩子們。」

  晴兒立刻答應:「我來張羅,娘娘您且等幾天,這會子家裡正忙呢。」

  連憶初產,十分辛苦,在家人焦急的等待中,一個女娃娃順利來到人世,嘹亮的哭聲給她的長輩們帶來歡喜,二山還沒見到妻兒,就在門外落淚了。

  老夫人早就來了,扶著婢女們的手進門來,到床邊見連憶昏睡,這才從接生婆懷裡接過重孫女,老人家熱淚盈眶,禁不住對二山說,他娘若還活著,做了奶奶該多高興。

  但又見客棧來的家人圍繞著二山和連憶,老夫人心中便明白,小孫子的福氣註定不再畢家,她原本希望連憶若是生了女兒,小重孫女能跟著畢姓,但此刻話到嘴邊,還是咽下了。

  但讓她驚喜的是,孫兒孫媳婦說,孩子雖然要姓凌,但名字里,就從了畢府族譜的這一輩,請祖母給孩子賜名,她也算是畢家嫡系重孫輩里的大姐姐。

  如此皆大歡喜,人人都高興。

  連憶母女平安,家裡度過了最忙亂的一天,接下來的日子待照顧她出月子後,小晚也要回家了。

  於是這幾日閒下來,她便等著凌朝風回家,而後相公就會帶著她和霈兒去京城的幾間學堂看看。

  小傢伙起初還覺得好玩,興沖沖地跟著出來玩,誰知聽說娘親要把他留在京城念書,頓時哭得跟什麼似的。

  凌朝風用凶的,小晚用哄的,都不管用,回到家張嬸也知道了,虎著臉將他們訓了一頓,說孩子怎麼能離開爹娘,叫他們死了這條心。

  給霈兒找學堂的事如此不順利,小晚很灰心,沒與家人多說什麼,這日早早回到房間,哄著霏兒霽兒睡去。

  而霈兒因為太傷心了,今天跟著張嬸不肯理她,小晚覺得自己,好像對兒子犯了很大的錯。

  家裡熄燈入寢前,凌朝風來張嬸的屋子看了看霈兒,小傢伙在睡夢裡還一抽一抽,今天真是傷心壞了,張嬸在門前問凌朝風:「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小晚的主意?」

  凌朝風應道:「都是。」

  張嬸嘆道:「叫我看,八成是小晚,她就怕自己對霈兒不夠好,什麼好的都想給孩子。京城的學堂,是要比咱們鎮上的強些,可二山不也出息了嗎,他那親哥哥在京城裡學的,沒比他強啊。朝風,你好好勸勸小晚,她有三個孩子呢,個個兒都這麼操心拼命的話,且不說別的,她的身體就先吃不住了。」

  凌朝風應下,辛苦嬸子幫忙照看霈兒,回房時走過廊下,二山才剛剛忙完回到家中。他淡淡一笑:「凌大人辛苦了。」

  二山傻笑,在哥哥面前,他算什麼大人。

  兄弟倆在廊下坐,僕人送來一壺酒,二山給哥哥斟酒,冰涼的梅子酒下肚,頓時暑氣全消。

  二山說:「換宅子的事,現下不著急,哥,我不能總用你的錢,我自己的俸祿攢一攢,過幾年也有錢了。」

  凌朝風道:「你不用畢家的錢是骨氣,不用客棧的錢就是傻氣,你娶媳婦成家的錢,娘去世前就給你安排好了,既然收養你,自然是要照顧到底的,我不過是替她把錢交給你。將來孩子多了,官做得大了,家裡有門客往來,孩子們要有讀書嬉戲的地方,這么小的宅子,如何施展得開?」

  「是。」二山應了,在哥哥面前,就不必逞強,他再給凌朝風斟酒,感覺兄長有心事,便問,「哥哥的差事,不好辦嗎?」

  「那些事很簡單,我在想你嫂嫂和霈兒……」凌朝風淡淡一笑,晃了晃杯中酒,「其實也是小事,可為什么小事在我心裡,比什麼都重要,竟然叫我愁了半天。」

  二山笑道:「哥,這種感覺我懂。」

  凌朝風嗔道:「你懂什麼?」

  此時,聽見對面屋子的門開了,家宅不大,一眼就能看全。是小晚擔心相公怎麼還不回來,才出門來看一眼,見哥兒倆在廊下坐著喝酒,她笑了笑就回房了。

  但沒多久,相公就回來了,小晚道:「你和二山繼續喝唄,我這兒沒事,就是看你一眼。」

  她拿團扇來,解開丈夫的衣襟輕輕為他扇風,凌朝風愜意地靠在榻上,但是從小晚手裡接過扇子,反過來為她驅熱。

  「我不熱。」小晚說,「今天霈兒不在身邊膩歪,我身上都沒出汗。」

  可說這話,她心裡又愧疚,仿佛兒子是個負擔,她這是不耐煩了嗎?

  凌朝風輕輕撫摸小晚嫩-滑冰涼的肌膚,溫和地說:「晚晚,你是不是太過小心了?我前陣子有些矛盾,後來想通了,只要你開心,不論怎麼為霈兒辛苦操勞,我都不會攔著你,因為你開心。但你看,今天你一直眉頭不展,怎麼,難道你辛苦一場,還欠了那小東西?」

  小晚憨憨一笑:「我今天一直皺著眉頭嗎?」

  凌朝風點頭:「霈兒開始哭後,你就沒高興過了,晚晚,你太把他當一回事了,母子之間何必這么小心,我娘從前把我打得半死,我也沒見她擔心我從此不要她了,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太在乎霈兒的感受,你自己累,他還不見得領情。」

  小晚垂下目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凌朝風問:「除了孩子的事,晚晚,你自己有什麼想做的嗎?」

  小晚來了精神,眼眉彎彎地笑著:「有啊,我想學琴。但是……」

  她面上的神情頓時黯淡了幾分,伸出一雙手,曾經勞作挨凍的手,粗粗的關節和如今早已變得細嫩的肌膚很不相稱,她自卑地問:「相公,我還能學的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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