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娘娘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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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有沒有聽見這句話,似煙不知道,但那一晚她淺眠多夢,夢見了小晚向她描述的學堂,夢見了學裡的孩子,夢見了女孩子們跟著先生念書背詩。

  醒來時,雖然感到身心疲憊,可她帶著淺淺的微笑,皇帝吻過她的笑容後才起身,宮女們捧著龍袍冠冕魚貫而入,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侍郎府中,家人們亦是分工明確,張嬸和婢女照顧產後的連憶和嬰兒,小晚照顧自己的孩子,並帶著霈兒跟隨相公一道去為二山的新宅張羅。

  新宅比現在的家大出好幾倍,有獨立的院子也有規模不小的園子,凌朝風還為弟弟在園子中挖了一個大池塘。

  這日小晚帶著霈兒來看時,已是引渠入池,滿目碧波瑩瑩,小傢伙興奮地說:「爹爹,要種好多好多荷花,像宮裡一樣,娘喜歡荷花。」

  凌朝風卻抱起兒子,三兩下將他的衣裳扒下,撲通一下丟進水裡。

  小晚嚇壞了,可霈兒入了水,卻像魚兒一般靈活,游來游去高興得不行,大聲嚷嚷著:「爹爹也來,爹爹來游水。」

  凌朝風問小晚:「想玩兒嗎?」

  小晚赧然道:「大白天的在水裡撲騰,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也不會水。」

  凌朝風已經脫了外衣,小晚驚訝地看著相公,他在外頭一貫文質彬彬的,突然這樣子,竟是有幾分少年般的朝氣。

  「他很小就會游水,只是我不許他擅自在河裡溪水中游水,他也很聽話。」凌朝風說道,「今日機會難得,叫他高興一回。」

  說罷,凌朝風走入池塘里,霈兒像一條小胖魚似的游到爹爹身邊,趴在凌朝風背上,指揮他爹往前游。

  水花四濺,父子笑聲不斷,小晚捧著爺兒倆的衣裳坐在樹蔭底下,看看這整齊精美的園子,還有兩處安靜寬敞的院落,她很羨慕二山和連憶能有這麼大一個家。

  可這樣的念頭才浮起來,冷不丁地就想到皇后娘娘口中的「自由」,想必住進這大宅子,連憶也會有她的無奈,官宦之家,帝王之家,她這個小老百姓可想像不來。

  池子裡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小晚知道相公其實也很寵霈兒,再過兩年霏兒長大了,她就該是凌霄客棧的老大了。

  「晚晚,把衣裳拿來。」凌朝風在池子裡喊,帶著霈兒游到了岸邊。

  小晚卻是使壞,抱著相公和兒子的衣裳,笑眯眯地說:「我去外頭馬車上等你們。」

  凌朝風愣了愣,霈兒大叫:「娘我的衣裳,娘,我光著屁股呢……」

  小晚朝父子倆揮揮手,抱著衣服繼續往門外走,凌朝風抱著兒子上岸,叮囑他不許再獨自下水,就追著小晚來了。

  他只光著上身,可下-身濕透了就變得透明,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見人的,所幸這宅子裡還沒有其他人,今天工匠也不在,不然這樣子跑出來,實在太窘。

  小晚很快就被相公捉到了,凌朝風將她打橫抱起,提溜回池塘邊,問兒子:「要不要把娘丟下去。」

  霈兒立刻抓著娘親的裙擺說:「不行不行,娘不會游水,爹爹饒了娘好不好?」

  見兒子這般說,小晚的心都化了,被相公放下後,抱著兒子親了又親,再回頭瞪著凌朝風:「你把我丟下去試試,你試試呀?」

  凌朝風幽幽一笑:「要是霈兒因為身上濕的吹風著涼,我看你再凶,你要我們爺兒倆光著出去見人是不是?」

  小晚一驚,趕緊把霈兒擦乾,給他穿衣裳,捂在懷裡搓了又搓。

  回家的馬車上,游水累了的娃娃很快就睡著了,小晚脫下自己的衣裳給兒子蓋著,時不時摸摸他的額頭,擔心他真的著涼。

  凌朝風這才說:「大伏天裡,別擔心,不會著涼。」

  小晚咕噥:「是我不好,想逗你們玩兒的。」

  凌朝風笑道:「過幾天,趁還在大伏中,我們帶霈兒再來玩一次,你也下水,宅子裡沒別人在,游好了在家裡洗個澡換衣裳再出來,好不好?」

  小晚道:「那可是二山的家呀,我們這麼去玩要緊嗎?」

  凌朝風不以為然:「要不,你問問他?」

  二山和連憶當然不介意,連憶更是羨慕不已,央求凌朝風不要在那池子裡栽種什麼,往後大伏天的,她也能帶著孩子游水。

  霈兒聽見這話,便私下問父親,他們能不能在客棧里種荷花,凌朝風說弄幾口大缸也能養,今年來不及了,明年一定能開出漂亮的蓮花。

  轉眼,霈兒曬黑了,夏天也快過去了。

  連憶和二山原想請家人在京中過了中秋節再回白沙縣,可客棧不能不管,凌朝風也要繼續為朝廷收斂金銀,不得再多逗留。

  再有兩天就要別離,郡主來府上,送了一些東西給小晚,亦帶來了皇后的賞賜,言辭之間,是想請小晚進宮向皇后道別的。

  小晚則認為別離未免悲傷,不如不見的好,之後水師閱-兵時,她們還有機會相見,這些話是對郡主說的,對凌朝風說的則是:「相公,娘娘看著我過得這樣自由自在,她卻求而不得,該多難受,你說是不是?」

  凌朝風知道妻子體貼,安撫她道:「娘娘心胸寬廣,她和皇上心裡裝的是天下。」

  兩日後,家人啟程,連憶與二山將他們一路送到城門下,彼此依依惜別。

  馬車一路朝黎州府奔去,終於要回家了,小晚感慨:「真正出門在外,才知道什麼是家。」可見對於京城,她並沒有太多留戀,想來當年,她也不喜歡這個繁華富貴卻又有些無情的地方。

  張嬸則道:「待得中秋一過又奔著年尾去,這一年一年的光景,怎麼過得越來越快,我可不能老得太快,我還想看霈兒長大,看霏兒出嫁。」

  她摟過小娃娃們親了親說:「你們也別著急長大啊,姥姥還沒玩兒夠呢。」

  霈兒卻愁眉苦臉,怯怯地說:「姥姥,我明年就要上學了。」

  張嬸摟著孫兒說:「是啊,我們霈兒是大孩子了。」

  他們一路顛簸,八月初回到了黎州府,順便將皇后娘娘給黎州府知府及各知縣的賞賜送到梁大人府里,是皇后為黎州府積極籌辦女學,而頒下的獎賞。

  可是梁大人卻對凌朝風說:「你們自己去學堂看看吧。」

  凌朝風不解,帶著家人回白沙縣,彪叔他們先行回客棧,夫妻二人則繞道來到學堂。

  只見春天時還熱熱鬧鬧的學堂,此刻十分冷清,空蕩蕩的課堂里,只有三四個孩子在念書。

  「那之後陸陸續續有人家把孩子領回去了。」先生對小晚嘆息,無奈地說,「各種各樣的緣故,家裡幹活兒人手不夠啊,長輩們不願女孩兒出來拋頭露面啊,還有說什麼,原本相好的娃娃親,男方家裡不樂意女孩子念書學本事,不肯要將來會頂嘴不懂規矩的兒媳婦,反正各有各的說法,我們也不能強行挽留,就這麼一個一個的都領走了。」

  小晚和凌朝風面面相覷,白沙縣尚且如此,不知其他地方會是什麼光景,她要不要把這些是寫進信里告訴娘娘,而那些大臣們,會如實稟告嗎?

  夫妻倆騎馬回家,凌朝風怕小晚累了,走得很慢很慢,連趕船的行人都超過他們,小晚悶了半天,對相公說:「為什么女孩子念書懂道理了,就變成了會頂嘴的人呢?」

  「男兒念書,能考科舉入朝為官,再不濟也能做個教書先生或給人寫信算帳等等。」凌朝風淡淡地說,「女孩子呢?」

  小晚愣了愣,問:「嫁人,生孩子,操持家務?」

  凌朝風說:「所以他們就認為,女孩子根本沒必要念書,念了也不管用,念了變得聰明了會講道理了,在他們眼裡就是會頂嘴有主意,要不得。」

  小晚搖頭:「可這不是娘娘的初衷,娘娘想的是……」

  她呆住了,娘娘想的是什麼,小晚竟一下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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