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厲沛錚，他不是你的良人
整整一天，蘇冉都心不在焉，下班的時候還坐在椅子上發呆。
腦海里一直浮現著早上在報攤上看到的照片，心裡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重的讓她無法呼吸。明知道不該去想，卻始終沒辦法控制自己，過往的一幕幕就像膠片一樣在眼前閃過，回憶越是甜蜜，此刻就越是心痛。
「蘇冉姐，你發什麼呆呢？不下班嗎？」高璐伸手在蘇冉的眼前晃了晃，提醒道。
蘇冉回神，「噢，你先走吧！我馬上！」
「那我就先走了咯！」高璐沖她揮了揮手，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望著她的背影，蘇冉不知覺地彎起唇，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這樣青春洋溢，她也有過這樣的青蔥歲月，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又哪裡有這般無憂的生活？母親生病，學業繁忙，加之還要打工賺錢，這所有的負擔都壓在她的身上，她恨不得一天變成48小時，或者長出三頭六臂，以便去應付生活的重壓。
那個時候，她拼命地忙碌，不讓自己有閒暇的時間，每天睡眠的時間很少，打工回來，精疲力竭，躺到*上很快就會進入夢鄉，幾乎沒有一點時間去想記憶中的人和記憶中的事，這也倒能讓她好過一點。不然……六年那樣漫長，如果每時每刻都會想起他，這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不知道要怎麼度過，只怕是分分秒秒都會度日如年。
想起那些往事，蘇冉就越發的出神，目光呆呆地凝望著窗外，連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都不知道。
「蘇冉姐……」高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冉愣了一下，回過頭，「咦，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高璐沖她眨了眨眼，笑得很是詭異，「門口有人找！」
「我？」蘇冉指了下自己，有些意外。
「是啊！」高璐收了聲音，用誇張的口型告訴她，「一個帥哥。」說完，她往旁邊一閃，對身後的人說道：「蘇法醫在裡面，請進吧！」
隨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高璐對她做了個鬼臉，輕輕地關上了門。
蘇冉怔了怔，半天才反應過來，「厲……厲沛岍……你怎麼在這兒？」
「是啊！」厲沛岍上前一步，「蘇冉，我當然是來找你的！」
「找……找我？」蘇冉頓時想起昨天早上的那個電話，她立刻有些不自然起來。
「是啊！有點擔心你！」厲沛岍站在她面前，仔細打量她，「你……還好吧？」
「……」蘇冉多少有些尷尬，扯了下嘴角，「好，怎麼會……不好呢？」她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昨天很抱歉，我臨時有事，所以……」
「我知道！」厲沛岍輕輕打斷，體貼地看著她，「所以……我今天來了！」
他的話讓蘇冉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垂下眼帘，避開他直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卻仍有一種如芒在身的感覺，十分的彆扭。
厲沛岍自然讀懂了她眼中的情緒，話題一轉嗓音溫和，「蘇冉，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今晚……紅十字會有個晚宴，作為醫院的代表，我得出席。」他聳聳肩，笑得溫和好看，「所以……我需要一個女伴。你也知道，在g市其實沒什麼朋友的，所以……你能不能……」
「沛岍，我想……我不太適合。」不等他說完，蘇冉就搖頭婉拒，「其實……你們醫院有很多女醫生，為什麼不……邀請她們呢？」
「呵……」厲沛岍無奈地笑笑，「蘇冉，你可真殘忍，上班讓我聞消毒水的味道就罷了，難不成……參加個宴會也擺脫不了消毒水嗎？」
「噗嗤……」一句話逗笑了蘇冉，亦緩和了尷尬的氣氛，「你自己身上不就有消毒水的味嗎？幹麼還嫌棄別人！再說……」蘇冉自嘲地示意了下自己的衣服，「消毒水總比福馬林的味道要好吧？」
「……」厲沛岍愣了一下，卻直率地攤開雙手，「好吧，我承認，我這個理由很爛，不過……蘇冉，今晚你一定要跟我去，因為……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要介紹給你！我相信……你一定很感興趣。」
「非常重要的人！」蘇冉蹙了下眉，看著他，厲沛岍神色坦然，一臉認真，完全不像在說笑。
「是的！」厲沛岍點頭，「昨天打電話給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帶你去見的這個人，他知道是什麼人調走了你父親的體檢檔案。」
「真的！」蘇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厲沛岍最後那句話上，她緊張看著他，生怕聽錯了。
「當然了！難道我會騙你嗎？」厲沛岍神色篤定。
「好，我跟你一起去。」
*************************************
坐上車，開了大概十幾分鐘，厲沛岍便停在了一家時裝店的門口。
蘇冉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似曾相識，隨即回頭看向厲沛岍。
他輕輕一彎嘴角，比劃了一下，「你我……不能就這樣去吧？」
「……」蘇冉頓了一下，「其實……你可以送我回去換衣服的！」她雖然沒有華麗的大牌禮物，但從美國帶回的幾件小晚禮總是可以應付一下的，更何況她的目的只是為了去見那個知*，而不是成為眾人的焦點。
「那怎麼行？」厲沛岍溫柔地凝視著她，「蘇冉，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更何況……你這是在幫我！」
「不，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啊！」蘇冉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厲沛岍近前幾分，兩人距離足以感覺到對方微熱的呼吸，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緩緩道：「蘇冉，我答應你的事，自然要做到！所以……不要說謝！應該說謝的是我，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下了車，進到店裡，一個導購小姐迎上前，蘇冉看著那張幾乎要把嘴角扯至耳邊的臉，腦海里一閃，立刻想起了什麼。
怪不得剛剛在門口就覺得熟悉，原來……竟是那天和婧琪一起碰到顧如煙和林小姐的那家店，居然會是這麼巧。
看到眼前這位小姐對厲沛岍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這裡的常客，想必……今天不會再出現看上的衣服沒有第二件的說法了吧！
這邊蘇冉在心裡腹誹著，那邊導購小姐態度極好地賠著笑，一路將他們帶到樓上，「厲先生，請問要喝點什麼？」
「不必了！jason人呢？我跟他約好了！」厲沛岍閒閒地坐在沙發上，招牌式的溫和笑容。
「厲先生請稍等，jason先生正在樓上給一位vip客人量體設計，馬上就來。」
「哦？vip客人？」厲沛岍打著趣，「難道……我這位客人還不夠vip嗎？」
話音未落，從樓上傳來一個聲音，「厲大醫生，你當然是我的vip，而且還是超級vip，我給別人設計的是服裝，給你設計的是醫生袍。」
猶如磬鐘般好聽的男聲帶著微微的沙啞傳入耳膜，蘇冉下意識地向樓上看去，先入眼的是兩條筆直修長的腿，裹著橙紅色的褲管，上身是一件很隨性的淺碎花襯衫，接著，便是一張稜角分明又英俊的臉，令人意外的是，在如此花哨的著裝下，絲毫未影響男人硬朗的線條，直到他走進，蘇冉才看清，他的一雙眸子是湛藍色的，而頭髮卻是黑色的。
混血帥哥，一剎那，蘇冉腦海里閃出這四個字。
厲沛岍站起身，一拳打在男人的身上，低笑道：「怎麼，讓你給我設計醫生袍很委屈嗎？」
男人眯了一下漂亮的藍眼睛，撇嘴道：「自然是不敢！厲大醫生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怎麼，不會今天又要讓我給你做醫生袍吧，明明上個月……」
話未說完，他一眼瞥眼厲沛岍身邊的蘇冉，立刻禁了聲，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這位小姐是……」
「蘇小姐，我的朋友！」厲沛岍介紹。
「……」男人的目光仍直直地看著蘇冉，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卻聽他似問非問，「女朋友？」
「……」厲沛岍微怔了一下，但只是笑過，卻並沒有說話。
蘇冉頓覺不妥，立刻解釋，「呃……不是的，我們……」
「不是？」男人眼睛一亮，近前一步，高大的身形籠罩下來，表情欣喜，「那簡直是太好了，不知道蘇小姐……有沒有興趣做model？我們品牌的專屬model，我保證，只要一年時間，就可以讓蘇小姐大紅大紫！」
「……」蘇冉一時有些呆住了，她怎麼都沒想到，來店裡選個禮服，竟然會被看中請她做模特，究竟是她落伍了，還是眼前這個男人瘋了！
「呃……先生，我……」
「叫我jason，我是這家店的老闆兼設計師，我的名字叫jason，蘇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氣質優雅淡然，就像一枝靜吐芬芳的百合，實在是符合我的設計理念，這些年，我一直在尋覓，終於……讓我遇到了你，你就是我要找的model！」
「……」蘇冉翕動了一下嘴唇，不知如何回應。
「喂喂……」厲沛岍把jason推到一邊，「你死了這條心吧！蘇冉是法醫，不可能做你的什麼模特。」
「why？」jason兩手一攤，「為什麼不能做我的model？蘇小姐這麼美，不展現給世界實在是太可惜了！」
蘇冉搖搖頭，笑得清淺，「jason先生，我是一名法醫，工作狀況既突發又繁忙，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很抱歉，我只能讓你失望了！」
「噢，上帝啊！」jason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你這麼美，卻只能對著冰冷的屍體，這不公平。」
「不，jason先生，法醫是我熱愛的工作！」蘇冉語氣篤定，「我喜歡這份職業，並且會一直做下去。」
「no，這太可惜了！」jason滿臉失落，「我好不容易找到我心裡的女神，卻不得不接受女神的拒絕。」
「行了，我們要去參加一場慈善晚宴，快點幫我們選一下衣服。至於你的模特，除了蘇冉，你找誰都可以！」厲沛岍再次打碎了jason的美夢，嫌棄地沖他擺了擺手。
正在此時，樓梯再次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兩個人的對話聲，「林小姐，這件衣服您還滿意嗎？」
「出自jason先生之手不會錯，包起來吧！」
蘇冉神經一緊，垂下眼帘的同時，手不經意地抓了下裙擺，她本能地迴避著什麼。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家店裡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這位林小姐。雖然她並不認識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蘇冉都會局促不安。
她深知這種感覺來源於厲沛錚，一切皆是因他而起，報紙上的畫面和她控制不住的腦補，讓她覺得極為壓抑，恨不得能馬上從這裡逃出去。
「林小姐？」耳邊傳來厲沛岍溫和好聽的聲音，蘇冉愣了一下，轉過頭。
只見厲沛岍望著林詩卉，沖他禮貌地微笑，蘇冉不得不暗罵自己太笨，厲、林兩家是世交，這厲沛岍自然也是認識林詩卉，眼前碰見，免不了要有一番攀談。
「厲醫生？」林詩卉看到厲沛岍多少有些意外，卻很快巧笑嫣然地走了過來，「這麼巧！」她有意無意地看了蘇冉一眼，「怎麼，陪女朋友來選衣服？」
「……」蘇冉既尷尬又站立難安，一方面，她不希望這位林小姐誤會自己和厲沛岍，另一方面，更加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和厲沛錚的事，一時之間，心緒糾結，不想面對，卻又無法迴避。
「介紹一下，蘇冉小姐，林詩卉小姐。」厲沛岍照舊不解釋，只是淡淡一笑，說了二人的名字。
林詩卉這才將目光直落到蘇冉的臉上，四目對視的剎那，彼此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尋常，一抹無法言明的情緒迅速閃過，下一秒，兩人幾乎是同時相對而笑，林詩卉率先開了口，「不知蘇小姐在哪裡高就。」
「林小姐客氣了，我是一名法醫。」蘇冉已經讓自己鎮定了下來，神色語氣皆張馳有度。
「法醫啊！」林詩卉略微露出訝異之色，但很快神色一轉，「女孩子做法醫，真是了不起呢！」
「哪裡，林小姐謬讚了！」蘇冉笑笑，「其實……很多人聽見『法醫』這兩個字，都避之不及呢！」
「不會啊！我就覺得很厲害！」林詩卉說著嘆了口氣，「我其實很羨慕蘇小姐，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自己理想的事業，不像我……即使有夢想，有理想，還是要為家族著想，只能放棄，去接手家裡的生意。」
「呵……這話……林小姐千萬別在我大哥面前提，實在是讓他觸景生情啊！」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厲沛岍突然有意無意地插話道。
林詩卉忽然看向他，漂亮的杏眼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訝然，但很快點頭笑道：「是啊，我自然是會注意的！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沛錚他……為了厲氏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如果不是接手厲氏，他會是一位極為優秀的律師。每次看到他，因為那些商業談判而累得精疲力盡的樣子，我都好心疼他！」
「心疼，那就以後好好照顧他！」厲沛岍再度開口，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從蘇冉身上滑過，嘴角浮著一抹淺弧，「對了，大哥怎麼陪你一起來？」
「……」林詩卉再次看厲沛岍一眼，兩人對視的剎那，某些暗涌的東西在眼底里交錯，一閃而逝。
接著聽到林詩卉極清甜的聲音，「昨晚讓他陪了我那麼久，今天怎麼好再打擾他的工作！」
「看來顧姨的眼光果然沒錯，給大哥找了一位賢內助，我真替大哥高興！」
厲沛岍和林詩卉又說了什麼，蘇冉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站在那裡，全身僵硬，耳邊一陣陣嗡嗡作響，身側的裙擺被也用力地攥著，涼滑的布料此時在手心裡已經變得潮濕，她咬緊牙關，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原來，林詩卉早就獲得了厲家上下的一致認可，她是如此了解厲沛錚，包括他的經歷和他的理想，她了解他同樣失去夢想的感受，清楚他在商場上的辛苦和付出。試問，如此門當戶對的兩人，又豈能不是眾人眼中的佳偶呢？
他是厲氏的掌門人，她是林家的繼承者，兩人無論從外貌、學識還是家庭背景，亦或共事的商場，都是最完美最無懈可擊的搭檔，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怕是會辱沒了他們的完美。
心在那一瞬間就被刀匕生生劃開，即使她再不願意，也要面對事實。
如果說，早上報紙上的那張照片只是讓她悲憤和難過，那麼……此時此刻，在聽了林詩卉那些話之後，她體會到了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
六年來，她總是在心裡存著一個又一個可能的希冀，但是，在這一天裡，卻統統化作過眼雲煙。
再美好的愛情終究抵不過現實，每一個人到了最後，都會屈從於現實的安排。
更何況，他們的愛情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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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待蘇冉回過神時，林詩卉已經離開了。
她穿上了jason為她選擇的禮服，聽著不絕於耳的讚美之詞，她卻是像一個木偶似的，任人擺布。
趕赴晚宴的路上，車廂里一片寂靜，蘇冉更是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厲沛岍剛要下車，蘇冉喊住了他，「你……是故意的吧？」
厲沛岍遲疑了一下，神色閃過黯然，卻很快開口，「蘇冉，別傻了！你爭不過林詩卉的！」
「……」蘇冉不說話，只是轉過頭看著他，那目光卻是讓厲沛岍心底發寒，仿佛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他接著說道：「且不說林家的背景，單就顧如煙認定了林詩卉這一條，你也永遠贏不了她。厲沛錚……他絕不是你的良人！」
蘇冉緊抿著嘴唇，小臉褪成白色，卻儘量維持著自己的情緒，淡淡地開口，「厲醫生，謝謝你的提醒。」說完，她推開車門，那個逼仄的空間裡，她一刻也不要呆下去。
可她怎麼都不會想到，車外，卻遠有一幕比車子裡更讓她壓抑的畫面，可她沒有後悔的餘地，因為腳在落地的同時，就對上了一雙闐黑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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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0字更畢！
腦海里一直浮現著早上在報攤上看到的照片，心裡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重的讓她無法呼吸。明知道不該去想，卻始終沒辦法控制自己，過往的一幕幕就像膠片一樣在眼前閃過，回憶越是甜蜜，此刻就越是心痛。
「蘇冉姐，你發什麼呆呢？不下班嗎？」高璐伸手在蘇冉的眼前晃了晃，提醒道。
蘇冉回神，「噢，你先走吧！我馬上！」
「那我就先走了咯！」高璐沖她揮了揮手，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望著她的背影，蘇冉不知覺地彎起唇，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這樣青春洋溢，她也有過這樣的青蔥歲月，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又哪裡有這般無憂的生活？母親生病，學業繁忙，加之還要打工賺錢，這所有的負擔都壓在她的身上，她恨不得一天變成48小時，或者長出三頭六臂，以便去應付生活的重壓。
那個時候，她拼命地忙碌，不讓自己有閒暇的時間，每天睡眠的時間很少，打工回來，精疲力竭，躺到*上很快就會進入夢鄉，幾乎沒有一點時間去想記憶中的人和記憶中的事，這也倒能讓她好過一點。不然……六年那樣漫長，如果每時每刻都會想起他，這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不知道要怎麼度過，只怕是分分秒秒都會度日如年。
想起那些往事，蘇冉就越發的出神，目光呆呆地凝望著窗外，連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都不知道。
「蘇冉姐……」高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冉愣了一下，回過頭，「咦，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高璐沖她眨了眨眼，笑得很是詭異，「門口有人找！」
「我？」蘇冉指了下自己，有些意外。
「是啊！」高璐收了聲音，用誇張的口型告訴她，「一個帥哥。」說完，她往旁邊一閃，對身後的人說道：「蘇法醫在裡面，請進吧！」
隨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高璐對她做了個鬼臉，輕輕地關上了門。
蘇冉怔了怔，半天才反應過來，「厲……厲沛岍……你怎麼在這兒？」
「是啊！」厲沛岍上前一步，「蘇冉，我當然是來找你的！」
「找……找我？」蘇冉頓時想起昨天早上的那個電話，她立刻有些不自然起來。
「是啊！有點擔心你！」厲沛岍站在她面前，仔細打量她，「你……還好吧？」
「……」蘇冉多少有些尷尬，扯了下嘴角，「好，怎麼會……不好呢？」她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昨天很抱歉，我臨時有事，所以……」
「我知道！」厲沛岍輕輕打斷，體貼地看著她，「所以……我今天來了！」
他的話讓蘇冉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垂下眼帘，避開他直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卻仍有一種如芒在身的感覺，十分的彆扭。
厲沛岍自然讀懂了她眼中的情緒，話題一轉嗓音溫和，「蘇冉，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今晚……紅十字會有個晚宴，作為醫院的代表，我得出席。」他聳聳肩，笑得溫和好看，「所以……我需要一個女伴。你也知道，在g市其實沒什麼朋友的，所以……你能不能……」
「沛岍，我想……我不太適合。」不等他說完，蘇冉就搖頭婉拒，「其實……你們醫院有很多女醫生，為什麼不……邀請她們呢？」
「呵……」厲沛岍無奈地笑笑，「蘇冉，你可真殘忍，上班讓我聞消毒水的味道就罷了，難不成……參加個宴會也擺脫不了消毒水嗎？」
「噗嗤……」一句話逗笑了蘇冉，亦緩和了尷尬的氣氛，「你自己身上不就有消毒水的味嗎？幹麼還嫌棄別人！再說……」蘇冉自嘲地示意了下自己的衣服，「消毒水總比福馬林的味道要好吧？」
「……」厲沛岍愣了一下，卻直率地攤開雙手，「好吧，我承認，我這個理由很爛，不過……蘇冉，今晚你一定要跟我去，因為……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要介紹給你！我相信……你一定很感興趣。」
「非常重要的人！」蘇冉蹙了下眉，看著他，厲沛岍神色坦然，一臉認真，完全不像在說笑。
「是的！」厲沛岍點頭，「昨天打電話給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帶你去見的這個人，他知道是什麼人調走了你父親的體檢檔案。」
「真的！」蘇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厲沛岍最後那句話上，她緊張看著他，生怕聽錯了。
「當然了！難道我會騙你嗎？」厲沛岍神色篤定。
「好，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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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車，開了大概十幾分鐘，厲沛岍便停在了一家時裝店的門口。
蘇冉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似曾相識，隨即回頭看向厲沛岍。
他輕輕一彎嘴角，比劃了一下，「你我……不能就這樣去吧？」
「……」蘇冉頓了一下，「其實……你可以送我回去換衣服的！」她雖然沒有華麗的大牌禮物，但從美國帶回的幾件小晚禮總是可以應付一下的，更何況她的目的只是為了去見那個知*，而不是成為眾人的焦點。
「那怎麼行？」厲沛岍溫柔地凝視著她，「蘇冉，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更何況……你這是在幫我！」
「不，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啊！」蘇冉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厲沛岍近前幾分，兩人距離足以感覺到對方微熱的呼吸，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緩緩道：「蘇冉，我答應你的事，自然要做到！所以……不要說謝！應該說謝的是我，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下了車，進到店裡，一個導購小姐迎上前，蘇冉看著那張幾乎要把嘴角扯至耳邊的臉，腦海里一閃，立刻想起了什麼。
怪不得剛剛在門口就覺得熟悉，原來……竟是那天和婧琪一起碰到顧如煙和林小姐的那家店，居然會是這麼巧。
看到眼前這位小姐對厲沛岍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這裡的常客，想必……今天不會再出現看上的衣服沒有第二件的說法了吧！
這邊蘇冉在心裡腹誹著，那邊導購小姐態度極好地賠著笑，一路將他們帶到樓上，「厲先生，請問要喝點什麼？」
「不必了！jason人呢？我跟他約好了！」厲沛岍閒閒地坐在沙發上，招牌式的溫和笑容。
「厲先生請稍等，jason先生正在樓上給一位vip客人量體設計，馬上就來。」
「哦？vip客人？」厲沛岍打著趣，「難道……我這位客人還不夠vip嗎？」
話音未落，從樓上傳來一個聲音，「厲大醫生，你當然是我的vip，而且還是超級vip，我給別人設計的是服裝，給你設計的是醫生袍。」
猶如磬鐘般好聽的男聲帶著微微的沙啞傳入耳膜，蘇冉下意識地向樓上看去，先入眼的是兩條筆直修長的腿，裹著橙紅色的褲管，上身是一件很隨性的淺碎花襯衫，接著，便是一張稜角分明又英俊的臉，令人意外的是，在如此花哨的著裝下，絲毫未影響男人硬朗的線條，直到他走進，蘇冉才看清，他的一雙眸子是湛藍色的，而頭髮卻是黑色的。
混血帥哥，一剎那，蘇冉腦海里閃出這四個字。
厲沛岍站起身，一拳打在男人的身上，低笑道：「怎麼，讓你給我設計醫生袍很委屈嗎？」
男人眯了一下漂亮的藍眼睛，撇嘴道：「自然是不敢！厲大醫生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怎麼，不會今天又要讓我給你做醫生袍吧，明明上個月……」
話未說完，他一眼瞥眼厲沛岍身邊的蘇冉，立刻禁了聲，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這位小姐是……」
「蘇小姐，我的朋友！」厲沛岍介紹。
「……」男人的目光仍直直地看著蘇冉，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卻聽他似問非問，「女朋友？」
「……」厲沛岍微怔了一下，但只是笑過，卻並沒有說話。
蘇冉頓覺不妥，立刻解釋，「呃……不是的，我們……」
「不是？」男人眼睛一亮，近前一步，高大的身形籠罩下來，表情欣喜，「那簡直是太好了，不知道蘇小姐……有沒有興趣做model？我們品牌的專屬model，我保證，只要一年時間，就可以讓蘇小姐大紅大紫！」
「……」蘇冉一時有些呆住了，她怎麼都沒想到，來店裡選個禮服，竟然會被看中請她做模特，究竟是她落伍了，還是眼前這個男人瘋了！
「呃……先生，我……」
「叫我jason，我是這家店的老闆兼設計師，我的名字叫jason，蘇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氣質優雅淡然，就像一枝靜吐芬芳的百合，實在是符合我的設計理念，這些年，我一直在尋覓，終於……讓我遇到了你，你就是我要找的model！」
「……」蘇冉翕動了一下嘴唇，不知如何回應。
「喂喂……」厲沛岍把jason推到一邊，「你死了這條心吧！蘇冉是法醫，不可能做你的什麼模特。」
「why？」jason兩手一攤，「為什麼不能做我的model？蘇小姐這麼美，不展現給世界實在是太可惜了！」
蘇冉搖搖頭，笑得清淺，「jason先生，我是一名法醫，工作狀況既突發又繁忙，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很抱歉，我只能讓你失望了！」
「噢，上帝啊！」jason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你這麼美，卻只能對著冰冷的屍體，這不公平。」
「不，jason先生，法醫是我熱愛的工作！」蘇冉語氣篤定，「我喜歡這份職業，並且會一直做下去。」
「no，這太可惜了！」jason滿臉失落，「我好不容易找到我心裡的女神，卻不得不接受女神的拒絕。」
「行了，我們要去參加一場慈善晚宴，快點幫我們選一下衣服。至於你的模特，除了蘇冉，你找誰都可以！」厲沛岍再次打碎了jason的美夢，嫌棄地沖他擺了擺手。
正在此時，樓梯再次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兩個人的對話聲，「林小姐，這件衣服您還滿意嗎？」
「出自jason先生之手不會錯，包起來吧！」
蘇冉神經一緊，垂下眼帘的同時，手不經意地抓了下裙擺，她本能地迴避著什麼。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家店裡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這位林小姐。雖然她並不認識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蘇冉都會局促不安。
她深知這種感覺來源於厲沛錚，一切皆是因他而起，報紙上的畫面和她控制不住的腦補，讓她覺得極為壓抑，恨不得能馬上從這裡逃出去。
「林小姐？」耳邊傳來厲沛岍溫和好聽的聲音，蘇冉愣了一下，轉過頭。
只見厲沛岍望著林詩卉，沖他禮貌地微笑，蘇冉不得不暗罵自己太笨，厲、林兩家是世交，這厲沛岍自然也是認識林詩卉，眼前碰見，免不了要有一番攀談。
「厲醫生？」林詩卉看到厲沛岍多少有些意外，卻很快巧笑嫣然地走了過來，「這麼巧！」她有意無意地看了蘇冉一眼，「怎麼，陪女朋友來選衣服？」
「……」蘇冉既尷尬又站立難安，一方面，她不希望這位林小姐誤會自己和厲沛岍，另一方面，更加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和厲沛錚的事，一時之間，心緒糾結，不想面對，卻又無法迴避。
「介紹一下，蘇冉小姐，林詩卉小姐。」厲沛岍照舊不解釋，只是淡淡一笑，說了二人的名字。
林詩卉這才將目光直落到蘇冉的臉上，四目對視的剎那，彼此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尋常，一抹無法言明的情緒迅速閃過，下一秒，兩人幾乎是同時相對而笑，林詩卉率先開了口，「不知蘇小姐在哪裡高就。」
「林小姐客氣了，我是一名法醫。」蘇冉已經讓自己鎮定了下來，神色語氣皆張馳有度。
「法醫啊！」林詩卉略微露出訝異之色，但很快神色一轉，「女孩子做法醫，真是了不起呢！」
「哪裡，林小姐謬讚了！」蘇冉笑笑，「其實……很多人聽見『法醫』這兩個字，都避之不及呢！」
「不會啊！我就覺得很厲害！」林詩卉說著嘆了口氣，「我其實很羨慕蘇小姐，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自己理想的事業，不像我……即使有夢想，有理想，還是要為家族著想，只能放棄，去接手家裡的生意。」
「呵……這話……林小姐千萬別在我大哥面前提，實在是讓他觸景生情啊！」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厲沛岍突然有意無意地插話道。
林詩卉忽然看向他，漂亮的杏眼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訝然，但很快點頭笑道：「是啊，我自然是會注意的！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沛錚他……為了厲氏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如果不是接手厲氏，他會是一位極為優秀的律師。每次看到他，因為那些商業談判而累得精疲力盡的樣子，我都好心疼他！」
「心疼，那就以後好好照顧他！」厲沛岍再度開口，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從蘇冉身上滑過，嘴角浮著一抹淺弧，「對了，大哥怎麼陪你一起來？」
「……」林詩卉再次看厲沛岍一眼，兩人對視的剎那，某些暗涌的東西在眼底里交錯，一閃而逝。
接著聽到林詩卉極清甜的聲音，「昨晚讓他陪了我那麼久，今天怎麼好再打擾他的工作！」
「看來顧姨的眼光果然沒錯，給大哥找了一位賢內助，我真替大哥高興！」
厲沛岍和林詩卉又說了什麼，蘇冉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站在那裡，全身僵硬，耳邊一陣陣嗡嗡作響，身側的裙擺被也用力地攥著，涼滑的布料此時在手心裡已經變得潮濕，她咬緊牙關，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原來，林詩卉早就獲得了厲家上下的一致認可，她是如此了解厲沛錚，包括他的經歷和他的理想，她了解他同樣失去夢想的感受，清楚他在商場上的辛苦和付出。試問，如此門當戶對的兩人，又豈能不是眾人眼中的佳偶呢？
他是厲氏的掌門人，她是林家的繼承者，兩人無論從外貌、學識還是家庭背景，亦或共事的商場，都是最完美最無懈可擊的搭檔，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怕是會辱沒了他們的完美。
心在那一瞬間就被刀匕生生劃開，即使她再不願意，也要面對事實。
如果說，早上報紙上的那張照片只是讓她悲憤和難過，那麼……此時此刻，在聽了林詩卉那些話之後，她體會到了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
六年來，她總是在心裡存著一個又一個可能的希冀，但是，在這一天裡，卻統統化作過眼雲煙。
再美好的愛情終究抵不過現實，每一個人到了最後，都會屈從於現實的安排。
更何況，他們的愛情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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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待蘇冉回過神時，林詩卉已經離開了。
她穿上了jason為她選擇的禮服，聽著不絕於耳的讚美之詞，她卻是像一個木偶似的，任人擺布。
趕赴晚宴的路上，車廂里一片寂靜，蘇冉更是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厲沛岍剛要下車，蘇冉喊住了他，「你……是故意的吧？」
厲沛岍遲疑了一下，神色閃過黯然，卻很快開口，「蘇冉，別傻了！你爭不過林詩卉的！」
「……」蘇冉不說話，只是轉過頭看著他，那目光卻是讓厲沛岍心底發寒，仿佛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他接著說道：「且不說林家的背景，單就顧如煙認定了林詩卉這一條，你也永遠贏不了她。厲沛錚……他絕不是你的良人！」
蘇冉緊抿著嘴唇，小臉褪成白色，卻儘量維持著自己的情緒，淡淡地開口，「厲醫生，謝謝你的提醒。」說完，她推開車門，那個逼仄的空間裡，她一刻也不要呆下去。
可她怎麼都不會想到，車外，卻遠有一幕比車子裡更讓她壓抑的畫面，可她沒有後悔的餘地，因為腳在落地的同時，就對上了一雙闐黑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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