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小兒無賴】23、幸好遇上你(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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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裡知道?」阿娥阿婆也難過地搖頭,「女人這輩子有一大死、一小死。臨盆生孩子就是小死,弄不好是要到鬼門關去走一遭的。小心翼翼都尚且不敢說沒有危險,又哪裡想到竟然有人就在當街臨盆啊!」

  「我那年已經當了奶奶,自己生過了孩子,又幫著兒媳婦生過孩子,可是看見她那副模樣,我還是嚇得掉了魂……」

  「可是讓我都不能不敬佩的是,那女人自己竟然一絲不亂,她甚至還淡定地將自己的衣裳扯開,撕下來布料包住小孩子。小孩子的臍帶還沒處理好,小臉上紅彤彤的都是血跡。我雖然也算是護理人員,可是一看那架勢還是驚慌得手忙腳亂。我更看得出,那個女人好像不行了……」

  阿娥阿婆深深嘆了口氣,「我本不想管啊,我怕跟著擔了責任。警方一定會跟我盤查這女人的來歷,怎麼會死……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那女人用盡了最後的力量,狠狠抓住我的腳踝,就是不肯放我走……」

  「她只能說出來兩個字:救他……」

  阿娥阿婆仿佛又被拉回了那個濃霧迷城的早晨,仿佛又在那灰白色的濃霧裡看見那個渾身血漬的、垂死的女人……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阿娥阿婆渾身顫抖起來,「我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狠心到這個地步,竟然能讓自己家的女人在外頭生產……」

  「那她,後來呢?」簡桐抓住阿娥阿婆的手,眼淚珠子已是撲簌簌地滑落。

  「後來……她就不動了。她最後將手上一隻翠玉的鐲子褪下來交給我,求我一定要讓這個孩子活下來……」阿娥阿婆大哭起來,「我沒辦法,我是真的沒辦法。那孩子剛生下來,如果再不好好給處理下臍帶,如果再不好好給包起來,那這孩子恐怕也活不下來……」

  阿娥阿婆一把抓住蘭泉的手,嚎啕大哭,「我真的不是貪圖那個翠玉的鐲子。我發誓我真的不是啊……」

  蘭泉與鴻濤面目相似,老人家悲痛之中想來也是將蘭泉當成了當時的鴻濤。

  蘭泉輕輕搖頭,「老阿媽,我也相信您不是的。」

  怪不得阿娥阿婆初時一口否認,說不記得了當年的事情,原來這其中牽涉著一隻翠玉鐲子。

  「我當時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阿娥阿婆哭得面頰腫脹,「我男人得了肺癆,家裡所有的錢都拿去給他治病。那隻翠玉的鐲子我拿去換了錢……可是真的不是我貪圖那鐲子,真的是那女人她自己給我的……」

  簡桐雖然沒能看見那大霧迷城的早晨,可是她卻能夠想像到阿娥阿婆所看見的一切。那慘白的濃霧籠罩之下,臨盆的女人渾身的血漬。那血不再是象徵生命的鮮紅色,而是帶著死亡的暗黑色。粘稠、冷酷,沿著灰白色的牆角流淌……

  「翠玉的鐲子……阿婆,請您告訴我,那翠玉的鐲子是不是裡頭絞纏了玫瑰色的瑕絲,看上去像是紅綠雙色的龍鳳雙紋?」簡桐心跳如鼓。

  「是啊,正是那樣……」阿娥阿婆點頭,「我拿著鐲子去當鋪,當鋪的老闆一看那鐲子眼睛都亮了。讓我開個價,竟然就按照我說的價兒給了我錢!姑娘你知道,當鋪的老闆本都是最黑的,哪兒有按照賣主的開價給錢的呀——可是那天他竟然就給了。我真以為自己在做夢……」

  簡桐的淚終於滑落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能夠扣合兩半證據的那個至關重要的線索!

  眷村的魯伯說過,他當初送吐了血的藺流風去醫院的時候,因為沒有錢,所以靳歡將手上的一隻翠玉鐲子褪下來給了魯伯,權充醫療費用。而此時阿娥阿婆幫她找到了另外一隻!

  這樣說來,那當街臨盆的女子、鴻濤的母親,就正應該是當年跟著藺流風一同回了眷村的那個女孩!

  兩半證據終於扣合在了一起——靳歡就是鴻濤的生身母親!

  只是——靳歡卻始終不想讓藺家知道她生下了藺家的孩子。這其中一方面是她自己不可以原諒自己,不可以接受自己竟然給仇人家生下子嗣的現實;另一個方面來說,她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才不想讓藺家知道鴻濤的出生——因為靳歡知道藺水淨有多恨靳邦國,所以她擔心自己的兒子因為有一半的藺家血統,而遭遇了藺水淨的毒手……

  在靳歡失蹤直到分娩之間的這段經歷,已經是一段無法解開的時間之謎;還有,後來靳歡是如何逃過一死,而藺流風又是如何找回靳歡的,這也是兩位老阿婆所無法解答的問題。可是這一切卻已經不是至關重要——至關重要的是,簡桐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直覺,終於確認了鴻濤就是靳歡的親生兒子!

  這個世上,鴻濤不會再孤獨無依。就算藺水淨老人家已經時日無多,可是鴻濤還有靳家——靳家是鴻濤的外祖家啊!

  人也如植物,每個人活在世間都是需要有「根」的。如果找不到自己的歸屬,尋不見自己的「根」,那麼即便你成就再大,也會覺得自己在茫茫人世間活得孤單無依。鴻濤身上那股子仿佛從骨頭深處流溢出來的孤單,想來也正是源於此。而今天簡桐終於可以放心地大聲告訴鴻濤:「你這個傢伙,絕不再是沒家的小可憐!」

  一段男女之間的愛情,可以陪伴一個人多久?如果沒能成為夫妻,那麼自然也不敢奢望能夠陪伴一生吧?而親情卻不同。親情源自血脈,隨生命一同延續。她不能給鴻濤一份愛情的回應,但是她終究能還給鴻濤一份親情。

  雖然不可同日而語,至少——她不會再眼睜睜看著他,一世孤單。

  離開北投的那天,簡桐將身上所有的現金都留給了那座懷幼院。臨走的時候,窘迫到沒有一分錢現金可以買一點紀念品帶走。

  雖然台灣當地也有銀聯信用卡的簽約商戶,但是北投的鄉下還是不好找。簡桐只是鞠躬向一位草農要了一束藺草帶走。

  蘭泉捨不得,便提出要找附近的visa通道,哪怕用美金來用也行;可是簡桐還是攔住,「我來這裡只是為了這藺草,所以我只帶走一束藺草已是足夠。看著它們青蔥茂盛,這就是我全部的心愿。」

  簡桐想了想,又將藺草分作兩束,「這一束回去寄給李奶奶。」

  多年前曾經有個人對李淑蘭說過:「我願做你行經路邊的一束小草。不須你凝眸,不惹你注目。只要在你行經我身畔之時,偶有微風拂過,你能看見一片草浪隨風滾過——只須你知道,那是我在向你招手,就夠了。」

  那個人最終為了李奶奶從大陸漂泊來了台灣,卻頑強地紮根下來,變作強韌茂盛的藺草。這份生命綠意的執著,唯一的陽光和養料就是來自於——愛情。

  一輩子都沒能明確出口的愛,一輩子卻從未曾放棄的情。只要一點點的陽光和土壤,每一年都在堅韌自在地青青。

  回去的飛機上,簡桐和蘭泉都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握緊彼此的手。

  十指緊扣。

  跟藺水淨與李淑蘭、藺流風與靳歡,以及鴻濤比起來……他們兩人自是幸福的。

  遇見你、愛上你、守著你。從未錯過。

  一生何求?便是如此。

  「謝謝老師……」靳欣與所有來上課的中國老年婦女一起,起身向老師敬禮以示感謝。

  隨著中國人越來越多到j國工作和生活,許多老太太也都跟著過來。可是畢竟兩國生活環境迥異,老人家們學習語言又存在諸多障礙,所以許多華人社團都開辦了老年人的關愛項目。每周都開辦老太太們參加的面點課、書畫班,其實不是為了真的要讓老太太們再學什麼家務活,也未必真的要創作出什麼字畫來,只是讓華人老人家們有個機會湊在一起,說說自己的語言,改善一下孤獨的心境。

  「譚夫人的進步非常大。如今這仕女圖越發好了。」今天的老師理惠是j國人,教授大家畫j國浮世繪風格的繪畫,也是為了讓老人家們從中來了解和適應本地的文化。

  靳欣一笑,「畢竟有點中國畫的底子。浮世繪雖然是貴國風俗畫,可是許多筆法也脫胎自中國畫。」

  理惠老師並未做任何爭辯,回頭望已經遠離了人群,便一笑,「譚夫人曾經遠赴香港,請香港的徵信社調查過藺鴻濤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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