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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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蕭之嚀回京進宮面聖,雲浣站在東方瑾身邊,看著底下的他,露出一個讚賞的笑靨。

  蕭之嚀此去江南密查淮河兩府,牽扯數十位官員的貪.污案,使得受連官員全部落網,她以前倒是小看了這人,沒想到這人看著迂腐,卻是個明察秋毫的。

  「你們先出去。」東方瑾突然下令。

  雲浣愣了一下,東方瑾要支開所有人?他還有什麼秘事要與蕭之嚀談嗎?

  她沒多言什麼,只領著殿內宮娥太監出了門,待房中只剩君臣二人了,蕭之嚀才突然跪下,請罪道:「臣惶恐,皇上,臣有辱聖命,實在罪該萬死。」

  東方瑾眼皮一跳,「你沒找到那人?」

  蕭之嚀搖頭,「找到了,只是那人不肯與臣回京,第二日臣再去找他,他已經……自盡了。」

  自盡了……這麼狠。

  東方瑾臉色一變,找了那人這麼久,最後竟然死了,若是他也死了,那那件事,還有誰知道?

  的確自己辱了聖命,所以蕭之嚀也不敢吭聲,但心情卻異常沉重。一想到因為他的叨擾,才一位老人家就這麼自縊而亡,他又是悔恨又是愧疚。

  君臣又談了一會兒,蕭之嚀才出了小書房,看到門外的雲浣,他勉強笑了一下,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雲浣看出他不適,對身邊宮女交代兩聲,親自送蕭之嚀出去。

  紅磚長廊里,雲浣笑得如一的溫和,「蕭大人好像心情不好,江南兩府數十貪.污官員落網,按理說應該是立了大功,怎的大人還這副表情?」

  蕭之嚀嘆了口氣,對著雲浣他是感激的,也不瞞她,「實不相瞞,此次去江南我除了公事外,皇上還私下命了尋得一人,那人原是宮中的老太監,叫陳貴,我找到了他,他卻不肯與我回京,第二日竟為了躲我,自縊了。」

  「竟有這等事。」雲浣訝然。

  蕭之嚀又說:「皇上是念那陳貴一生為主,自從先帝走了後,這陳貴便出了宮,如今皇上千方百計找他,也是為了念想念想先帝,皇上可是孝子。」

  雲浣聽著,未語,只是孝子那兩字說出來,她還是想笑,是啊,人家可是父子,親父子。

  蕭之嚀沉浸在不安的情緒中,臉色非常頹然,「辱了聖命也就罷了,就是那老人家,著實是被我逼死的,這讓我……」

  聽他語中愧意,雲浣嘆息一聲,只得安慰,「蕭大人也別想到太多了,若是真覺得對不起那老人家,將他好生安葬,在廟裡供個香火靈位,也算是以祭他在天之靈了。」

  蕭之嚀沒說話,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雲浣搖搖頭,這個蕭之嚀,人老實,肚子裡的儒生氣息怎麼也改不了,真不知蕭五是怎麼教養他的,她記得以前,她可不是用這套老古板教蕭五的。

  長安宮內,太后眉頭緊皺,手中佛珠緩緩撥動,眉宇間卻沒有半分慈和祥態。

  「娘娘,忠勇王來了。」安姑姑道。

  太后睜了睜眼,抿緊了唇瓣,「請他進來了。」

  殿門打開,東方卓被安姑姑迎了進來,一進殿,便問到一股子佛香味,他譏諷的看了太后一眼,嘴角一斜。

  如今已經六月了,她也該害怕了。

  太后將手邊的佛珠擱下,看著他道:「你怎麼來了?」

  東方卓隨意坐下,接過安姑姑奉上的香茶,喝了一口,皺了皺眉,放下茶杯,才說:「今日得到消息,江南那陳貴,找到了。」

  「找到了。」太后一喜,雙眼發亮。

  東方卓卻話鋒一轉,「不過回京之前,自盡了。」這下,當年的事,可徹底沒人知道了。

  太后臉色當即一變,恨恨的瞪著東方卓,咬牙切齒,「找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找到了,怎麼的不看好點?那件事沉於海底,對誰也沒好處。」

  「那人又不是我找著的。」他清幽一說,又看向太后,眼底的狹促更甚了,「是你的寶貝兒子找到的。」

  「皇上?」太后眼底晦澀,「他找那人,也是為了那事?」

  「不然呢?」東方卓一笑,「你們母子倆可真有意思,他的心意,你這個做母親的竟不知道……」說了一半又想到什麼,「對了,我聽說幾個月前,宮中遇了竊匪,還去了禁地?」

  回來這麼兩天就將幾個月來宮中發生的事都打聽清楚了,太后笑了一聲,眼神也帶了些微妙,「你怕什麼?那人又不在禁地。」

  東方卓眉頭一挑,冷冷一哼,「在不在我不知道,可若不在又去哪兒了?當年那人駕崩,唯一接觸過他的就是蕭雙,之後蕭雙自縊,將秘密徹底封存,現在那陳貴又死了,這件事,我看你還能怎麼辦?」

  「別說得好像當年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說完站起身來,「好了,我想歇息了,你走吧。」

  東方卓哼了一聲,才揮袖出了長樂宮。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東方卓真的走了,安姑姑才面色不安的問:「太后,陳貴也死了,那……」

  「好了。」太后揮揮手打斷了她,「讓本宮靜一會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知曉每年快到七月份,太后的身子就一日一日的疲乏勞累,她也不想誤了太后身子,只得點點頭,退了下去。

  安姑姑一出寢殿,就看到門外的瑤彤來了,她忙走了出去。

  瑤彤看到她,福了個禮,才笑著道:「太妃娘娘命奴婢送些上好的清茶給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說,夏日炎熱,這幾個月份,太后娘娘都喝清茶妥當,太膩的茶,怕傷心扉。」

  也難為太妃年年這幾個月份,都記得太后。安姑姑面色慈和了些,接過清茶又與瑤彤說了幾句話,才放她離開。

  瑤彤離開,出來長樂宮大門,卻又突然停步,回頭看了那「長樂宮」三字牌匾,臉色一沉。

  「你是說……忠勇王找過太后,說了一個叫陳貴的人?」冷宮裡,雲浣眉頭緊皺,陳貴,陳貴,太后與忠勇王竟然也在找這人。

  瑤彤點頭,一邊為如妃梳著頭髮,一邊皺著眉說:「不止呢,我還聽御花園的姐姐們說,幾個老太監這幾日魔怔了,口中念念有詞,叫的也都是那陳貴的名字。」

  「竟有這種事……」雲浣的神色更重了,看來那個陳貴,來頭還不小,一個太監,竟讓這麼多人惦念。

  如妃聽不懂兩人的話,只抬頭盯著瑤彤,依依呀呀的問:「怎……怎麼了?」

  瑤彤為她將髒亂的頭髮都攏在了一起,才搖著頭說:「不知道,不過能讓太后這般上心的事,咱們還是得記著,往後說不定有用。」

  如妃點點頭,又看向雲浣,卻看雲浣臉色不好,眼底更是一片漆黑。

  出了冷宮,分道揚鑣,瑤彤往了長安宮,雲浣卻不知不覺走到了禁軍大營,巡邏的侍衛看到她有些古怪,可又知曉她是皇上身邊的人,也都不敢多問。

  雲項領著一隊人剛好換班,就看到大營門口徘徊不定的白色身影,他皺了皺眉,走過去,「雲大人,可是來找白大哥的?」

  這雲項是認定了白斂與雲浣就是一對了,因此話里話外都將她當嫂子那邊恭敬,「白大哥就在營里,要不我去叫叫他?」

  雲浣連忙攔住他,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了,我,我只是路過,我先走了。」說著就匆匆跑了。

  雲項古怪的撓撓頭,一回頭,看到白斂正走出來了,連忙過去說:「白大哥,嫂子剛才過來了,這會兒又走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神色很是古怪。」

  雲項口中的嫂子是誰,不做第二人想,白斂抬頭看了遠處一眼,果真看到個匆匆忙忙的白色身影,他皺了皺眉,她來找他,可是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了?

  回到翔安宮,雲浣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水,窗就開了,一襲紫黑袍子的挺俊身影跳了進來,立在窗下,閒淡的看著她,「有什麼事,說吧。」

  雲浣有些尷尬,明明說好了不再麻煩他,有什麼事都自己想法子,可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想他幫忙,畢竟宮中的事,白斂是最清楚不過的。

  看她面頰稍紅,欲言又止,白斂皺了皺眉,走到桌邊坐下,「說吧。」

  雲浣這才不自在的說:「那個……你可知道一個叫陳貴的老太監?」

  白斂眼神一抬,古怪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道:「知道。」

  她忙抬頭:「那陳貴可有什麼秘密?」

  想到一些事,白斂沒吭聲,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慢條斯理的道:「陳貴是先帝身邊的老人,先帝死後他便離宮了,但恐怕因著他在宮中的身份,這些年還是有人一直在找他,只是一直沒人找到,怎麼,現在找到了?」

  雲浣垂下眸子,「找到了,也他死了。」

  白斂黑眸一眯,竟然已經死了。一轉眸,又看到雲浣那變化莫測的面色,想了想,他才又說:「既然死了那事情怕也戛然而止了,說到這個,我倒是想問問你,上次那個刺客,你可還有見過?」

  怎麼突然說起刺客?

  雲浣搖搖頭,她與那人不過萍水相逢,連面都不算是見過就匆匆而別,哪裡還有再見的時候?

  白斂垂眸喝茶,「前幾日我巡邏,看到禁地寶庫的門鎖被人動過,怕事那人賊心不死,又來偷竊,這幾日宮中嚴守,你若沒事,晚上不要四處亂走了。」

  「哦。」點點頭,隨即兩人間便是一陣沉默。

  尷尬的又坐了一會兒,白斂才起身離開,窗戶重新關上,一切與之前全無不同,除了那喝盡了水的白色的茶杯,在燭光的映照下,牽出一條影子。

  宮中寶庫門鎖有異,陳貴之死,隨著夏日臨近,這皇宮中的事,倒是越來越多了。

  太后七月要到寒天寺避暑,因此六月中旬就開始準備,而方王,三皇子也相繼趕回京都,為的是慶賀太后八月末的壽宴。

  雲浣端著肥料走進翔安宮的後亭,正好看到景王正蹲在地上撥弄小花,幾個月的光景,這花倒是長好了許多,也多虧景王日夜照料。

  看到她來了,景王笑了一下,妖孽般的臉上露出一絲親和,「快來看,下頭的葉子綠了,花瓣也肥了。」

  雲浣放下手中的東西去看,湊近看,這花開得雖不算嬌艷,卻也難得的有幾分恬雅。

  「還是景王心思細膩,才將這花救活的。」

  景王放下鏟子,拍拍手上的灰土,「不是你的法子管用,我再是好的手藝,也救不好它。」說著,又偏頭沖她笑笑,「難得見到你,我倒想問問,這次回宮,你可看出了皇兄有何不對?」

  「不對?」雲浣皺眉,搖搖頭。

  景王哈哈一笑,站了起來,「你是真沒發現還是假沒發現?他對你的心,可是重成那樣了,你還當不知道?」

  雲浣的臉紅了一下,咬著紅唇不說話了。

  這是害羞了嗎?景王興致來了,探過頭逗逗她,「你這丫頭還會不好意思?既然皇兄喜歡你,你便應了他,你可也不小了,就是做了女官,也總歸要為將來設想,總不能不嫁一輩子。」

  雲浣還是不說話,只將那肥料丟給他,轉身就跑。

  「哈哈哈……」後面,景王的笑聲越來越放肆。

  笑了一會兒,景王突然轉頭看向迴廊深處,「是三哥來了嗎?」

  環佩叮噹,富貴無匹,這周身珠玉寶器的,不是三皇子還是誰,三皇子慢慢走過來,笑看了那復活的小花一眼,眉眼彎彎,「了不得,了不得,你竟真能將這花養好,本事當真不小啊。」

  景王噗嗤一笑,坐到石凳上,「三哥就是要來誇我的?好,我承了你的夸,這花是蔚繁的心意,我就是自己不好,也念著這花能好。」

  三皇子坐下他對面,旁邊宮女立刻奉上茶,他隨意晃了晃茶杯,看著裡頭茶葉漂浮,沒有說話。蔚繁的事,他不想談論。

  景王抬頭看他一眼,視線一左,看到他袖子裡露出一截的錦帕,笑得有些揶揄,「三哥,你有心上人了?」

  三皇子詫異的抬頭,「胡說什麼呢。」

  「還說不是,我都看到了……」說著,伸手就要去抓。

  三皇子連忙躲避,捂著袖子一臉緊張的說:「你這是做什麼?」

  景王笑笑,一臉的*,「我說你怎麼也害羞了,跟那小雲浣一樣,給弟弟看看又怎麼了?不就是女兒家的錦帕嘛,保不定就是我未來三嫂的,還怕忌諱了我不成?」說著又要上來搶。

  三皇子忙又連跑幾步,兩個大男人在院子裡竟跑開了,方王一進來,就看到這幅場景,眼底也染上了笑意,「怎麼跟長不大似的,還玩這些小孩子的玩意。」

  景王連忙指著三皇子指控,「是三哥不好,有了心上人送的錦帕也不給我看看,大哥,你與三哥走得近,可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了?那人是誰?漂亮嗎?」

  方王一笑,調侃的看了三皇子一眼,故意問,「是夏姑娘送你的嗎?沒想到你還帶著回京了,若是你真中意她,我便去太后那兒為你說了,回去你就將她迎進門。」

  三皇子一怒,臉都燒紅了,「大哥,你怎麼也戲弄我,不說了,不說了,我要回去了,這宮裡,真是越來越不能呆了。」

  不能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景王順勢看了眼那小花,臉色倏地一沉,方王抿了抿唇,也未語了。

  三皇子快速離開翔安宮,左手藏在袖子裡,他捏了捏袖裡的錦帕,視線一轉,又回望了翔安宮大門一眼,再將手裡的錦帕捏得更緊了。

  錦帕有點膈應,上面像不是細絹,而染了什麼乾涸的污漬,若是拿出一看,便會看出那不是污漬,而是血跡,硬成血塊的血跡。

  太后就要出發了,可出發前幾日,宮中竟然出了怪事,一時間,整個皇宮,雞飛狗跳。

  先是玉妃的流華宮平白無故的死了幾個宮女,再然後冷宮那邊頻頻有鬼哭聲響,接著宮中又進了竊賊,遇事的地方還是那禁地寶庫。

  宮中人心惶惶,弄不清是人為還是鬼怪,若是人為,那賊人進宮怎麼偏殺流華宮的宮人?若是鬼做,那鬼又是哪裡來的?怎麼以前好好的,現在又出來了?莫非是……

  有膽子大的宮人趁著白日去了冷宮,遠遠的就聽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走到冷宮外,幾個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進去……

  可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一道白影竄出來,嚇著眾人登時尖叫連連,那白影一臉憨傻,蓬頭垢面,看到他們,依依呀呀,瘋瘋癲癲的上躥下跳,宮人都跑了,只有一個,嚇得走不動道,站在原地卻尿了褲子,好不狼狽。

  後來才有人說,那是如妃,以前誕下孽種,被皇上打入冷宮的如妃,那天他們親眼所見,如妃並沒死,只是瘋傻了,所以流華宮的宮人,不是冷宮裡如妃的鬼魂作祟。

  如果不關冷宮的事,那就是……與禁地寶庫有關了?那麼真是竊賊嗎?

  竊賊的謠言還沒傳遍,幾個接連被噩夢驚擾的老太監,卻眾口一詞的說:「那寶庫里不是寶物,裡頭有個幽道,幽道進去是個陵墓,一定是那陵墓的鬼怪作祟,才害了這宮裡的安寧。」

  禁地里是陵墓,這怎麼可能?有人當這老太監胡口亂謅,可一個人胡說就算了,怎麼幾個老太監都這麼說?

  那到底那裡頭是誰的陵墓呢?

  老太監又說:「不知道了吧,那是……先帝的陵墓,當年先帝走得蹊蹺,之後蕭雙姑姑又接連去了,大太監陳貴連夜逃離出宮,都說先帝臨死前交了什麼東西給身邊的兩人,不是蕭雙姑姑,就是陳貴,蕭雙姑姑死了,現在陳貴也死了,先帝的鬼魂就出來了,當年的事,誰也逃不了,誰也逃不了了……」

  陵墓里是先帝……這……可能嗎?

  ————

  「荒唐!」皇后剛進長樂宮,就聽到太后一拍桌子,聲音盛怒:「下頭的人說這些混帳話也就算了,你一個貴妃,也傳這些妖言,此等大逆不道,你是要皇上廢了你嗎?」

  皇后連忙進去,就看到玉妃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上頭太后風顏大怒,臉上漲得發紫。

  皇后急忙迎上去,「母后這是怎麼了,怎麼能出這麼大的氣……」一邊為太后順背,一邊看著下頭哭個不停的玉妃,皇后眉眼一笑,嘴唇微勾,她就是算準了時候來看戲的。

  玉妃抽噎了兩聲,這才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太后,臣妾不敢傳這些胡言,可實在是……實在是我宮裡接連走了好幾個人,身邊的香巧又是瘋瘋癲癲的,臣妾是怕……」

  「怕,你有什麼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帝的遺體是入了皇寺的,哪裡容得你們胡謅?」太后又是重重一喝,「哀家現在就下令,這宮中誰要敢再傳謠言,一律亂棍打死,還有那幾個空口白牙的老太監,全部送交內務府,哀家倒要看看,這些歪風還能不能治了。」

  「太后……」玉妃仍舊哭著,小臉一片脆弱,像是已經心力交瘁了,「臣妾就求太后,讓臣妾搬出流華宮吧,去哪兒都好……」

  「你若搬出去了,不是坐實了那流言蜚語的厲害嗎?」太后眉頭一豎,轉頭又看著皇后,又恨鐵不成鋼的對玉妃道:「都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好孩子,你怎麼就不如你姐姐半分呢?這宮中亂事,你姐姐怎的就能鎮定自若,你怎的就亂了章法?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若是做了,那倒是就讓心魔吃了你算了。」

  「太后……」玉妃這聲幾乎是哀嚎。從小到大,說是姐妹倆,可待遇確實大相逕庭,這會兒卻是撿好聽的說,她怕鬼,是怕,身邊的香巧,凝芙,好幾個一等宮女都瘋了,她日夜聽著那些鬼哭狼嚎,宮裡人人自危,她如何能不怕?現在那鬼怪像是找上了她的流華宮,誰知道什麼時候她也要出事?

  還有這太后,以為她不知道嗎?太后每年七月去寒天寺,不也為了躲災,怎麼太后就躲得?她就躲不得了?

  若今日出事的是毓鳳宮,太后又會是這般說法嗎?對著皇后,太后又會這麼置之不理,任其生死嗎?

  這麼多年,她忍了這麼多年,如今求的不也是一分生機,她們這般,是真要看著她死嗎?

  這時,外頭小宮女匆匆跑來,也顧不得殿裡的人,脫口而出,「玉妃娘娘,香巧跳井了……」

  「什麼?」玉妃猛地回頭,愣了足有幾秒,懇求的目光忙又轉向太后。

  太后鳳眸一瞪,沖安姑姑使了個眼色,安姑姑立刻一聲令下,「哪裡來的小丫頭,胡言亂語,來人,將她帶下去,亂棍打死。」

  玉妃心頭一涼,那小宮女已被帶了下去,上頭太后又說:「玉妃,你且回去,這幾日好好歇息,也別來請安了,等身子好全了,性子好全了,再來。」

  玉妃心如死灰,拖沓著由之卉扶起來,一步一步的挪出去,那蕭冷的背影,看得皇后面上又是一喜,急忙道:「母后,我想去看看妹妹。」

  是去落井下石吧。

  太后揮揮手,疲憊的應了聲:「去吧。」

  皇后歡喜的去了,等殿中沒了外人,安姑姑才遣了下人,蹲在太后的身邊,邊為她捶著腿,邊說:「娘娘,您可別心急,萬事保重身子。」

  太后揉了揉眼,身子靠在後面的椅背上,整個人像是虛脫了,過了好半晌,才聽到她小聲的嘟噥:「是先帝?還是雲寰?還是……他們一起回來了?」

  安姑姑心頭一驚,手頓了一下,才繼續動作。

  太后終究還是去了寒天寺,走得有些匆忙,像是也怕了這皇宮中的魑魅魍魎,聽了之卉的稟報,玉妃癱坐在*上,整個人像是失了魂般,卻又倏地笑了,「好好好……走走走,她走,留著我做替死鬼……好好好……」

  之卉聽了心疼,忙端了藥給玉妃,玉妃卻眼睛一紅,將藥掀了,再勃然大吼,「出去,都滾出去……」

  玉妃病重,宮中謠言四起,太后急著去寒天寺禮佛,幾位王爺皇子卻過得與往常無異,那些鬼怪之說,也就騙騙女人,男人,哪裡會受影響。

  不過,先帝的陵墓真的在那禁地之中嗎?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裡頭的緣由又知道多少?先帝駕崩,遺體卻沒入皇寺,反而被關在了皇宮禁地之內,還由寶庫做為掩飾,誰將先帝的遺體搬過來的?為何搬過來?這件事,怕是也只有先帝身邊最器重的蕭雙,與陳貴知曉了。

  現在所有知*都死了,那秘密,是不是也嘎止到此了?

  雲浣出了皇宮,一路到了千山樓,千山樓還是如往常那般熱鬧,她找了間廂房坐了一會兒,周躍樺也來了。

  周躍樺一進來就道:「宮中的事我也聽說了,到底怎麼回事?」他指的自然是先帝遺體一事,難道東方凜的屍體真的被關在了寶庫裡頭?這又是為什麼?

  雲浣喝了口茶,臉上變幻莫測,「當年的事,我都要知道,一件不漏。」

  「那現在要怎麼做……」周躍樺擰了擰眉,又想到這裡是千山樓,臉色徒然一變,「你來這兒,是以為蕭雙把什麼事告訴了蕭五?不會的,蕭雙一直愛護這個弟弟,那些宮闈亂事,她就是帶進棺材,也不會讓蕭五知曉。」

  正好這時響起敲門聲,雲浣放下茶杯,喚道:「進來。」

  年節半老的蕭五推門而入。剛才他一回店,掌柜就說有位雲姑娘在廂房等他,他一猜就猜到是雲浣,沒想到果然是。

  「雲姑娘,好久不見了。」他和氣的招呼。

  雲浣沒說話,只看了周躍樺一眼,周躍樺神色一僵,這個眼神的意思是……

  他咽了口唾沫,轉頭看向蕭五,勉強扯了扯唇,「小五,好久不見。」

  蕭五擰著眉看了好久,才像是認出周躍樺,大驚失色,連忙走過來,「你是……你是周將軍……」

  周躍樺笑笑,又看了看兀自飲茶的雲浣,硬著頭皮繼續道:「主帥說你在這兒,我就過來看看你,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吧。」

  「我很好,而且我……」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住,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說……主帥?是……是哪個主帥?」

  周躍樺伸手指了指旁邊的雲浣,蕭五目光一轉,看著雲浣時,幾乎老淚縱橫,「你是……真的是……」

  雲浣目光柔和,沖他微微一笑,再點了點頭,「小五,我回來了。」

  ————

  十天之後,千山樓廚房裡不知被誰留了火種,當夜,千山樓大火漫天,救火的人是怎麼撲也撲不滅,一整夜過去,這京城第一酒樓,只剩一團焦黑,再也看不出顏色了。

  千山樓,毀了。

  官府的人到現場查清傷亡,卻發現地基有些鬆動,掰開地板一看,裡頭,竟是個秘密的地窖,地窖里有一尊牌位,寫著「蕭雙」二字,牌位旁邊有塊一場乾淨的四方形印記,像是這裡本來放過什麼方方正正的東西,可那東西呢?被誰拿走了?

  官差正覺得奇怪,外頭突然跑進來個人,來人正是蕭五,他猛地撲到靈位前,大哭不止,一邊哭一邊喊,「姐姐,弟弟對不起你,弟弟對不起你啊……」哭著哭著一抬頭,又看到桌上空了樣東西,他大驚失色,連忙指著那印記問:「誰拿了那東西?」

  官差們連忙搖頭,蕭五卻不依不饒,只鬧到衙門裡,京城府尹平日受了蕭五不少好處,因此當著面的搜了進過地窖所有人的身,均沒發現那東西,蕭五這才神不守舍的離開了衙門,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府。

  宮外出來大事,宮中自然也聽了風聲。

  翔安宮裡,今日氣氛就有些怪異。

  「你是說,那個千山樓的蕭五,就是女官蕭雙的弟弟?那蕭之嚀不就是……」東方瑾目光晦澀,手指輕巧著龍案,一下一下,節奏緩慢,帶著一些古怪。

  雲浣看他臉色難看,又補充一句,「那千山樓的地窖里,還藏了尊蕭雙的靈位,好像還丟了什麼東西。」

  「丟東西?」東方瑾目光一沉,臉色更難看了。

  雲浣點頭,繼續說:「現在蕭大人就在外頭,家中發生劇變,他是特地來辭去山西賑災案的命旨的,說是要料理家裡的事,日前去不了山西了,請皇上另派賢能。」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蕭之嚀推門而入,叩頭說明來意,東方瑾只聽著,末了才問一句,「你可知那蕭雙是誰?」

  蕭之嚀也是昨夜才聽父親提起,方知自己竟然還有一位姑姑,且還是先帝身邊的女官大人,這會兒皇上問起了,他也老實道:「知道,昨夜才知,是微臣的姑姑。」

  東方瑾不置可否,又隨意說了兩句,才命他下去,卻也允了他暫且在家料理事物的請旨。

  待人走了,東方瑾才嘆了口氣,輕輕嘟噥,「若他是蕭雙的侄兒,那陳貴,到底是不是死了?」

  雲浣聽到他的呢南,卻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只規矩的站在一旁,如往常的每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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