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就算是秋景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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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景宣冷然:「你做得到嗎?淑貴妃會這麼想很自然,可你不要以卵擊石,關於我們這位姑母的傳說,你應該聽得不少,她若要除掉你,縱然二皇子攔在身前,她也不會姑息。」

  「哥哥說的是,還有幾個月皇后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年輕的皇子妃眼中掠過寒光,「皇后對我並不熱情,我連進涵元殿的門都很難,不能接近她,也就沒法兒讓孩子胎死腹中。只不過,孩子能生得下來,不見得每一個都能長大成人。」

  「小心一些。」秋景宣明白妹妹的意思,但沒有阻攔,「等你出了宮,我們相見容易,有什麼事儘量先與我商議。你要小心,也許皇子府中也布滿了帝後的眼線,你身邊的侍女都是他們安排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淑貴妃過些日子會安排人來伺候我,但我也會小心。」妹妹應道,反而目色深深地看著兄長,唇邊掠過笑意,「哥哥,你會對盛元公主動情嗎,她長得那麼美。」

  秋景宣淺笑:「我倒想問問你,二皇子,你對他可有情了?」

  「項灃他待我極好,正如淑貴妃所說,他善良溫和。」秋景柔微微搖頭,「哥哥,這樣的人能成為帝王嗎?」

  秋景宣道:「只要你成為皇后,不就好了?」

  此時,門前下人匆匆而來,送來一封寄給他的信,秋景宣見姓封上落款曖昧,便隨手拆來看,一旁景柔見哥哥唇邊勾起不屑的笑意,問道:「誰的信?」

  「我們的哥哥姐姐,伯父叔叔們?呵……」秋景宣用了疑問的口氣,「你成了皇子妃,天下皆知,他們便來認親了,盼著能像你我一樣,重新回到京城。」

  「家裡的人,我幾乎都沒見過。」當年秋家散去時,秋景柔還是襁褓里的嬰兒。

  「當初若非祖母把我們託付在成家,你我就要流離失所,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比起成家來,這些堂兄弟姐妹,這些伯父叔叔們才是我們的親人,可他們沒有一個來管我們,哪怕只是多一口飯。」秋景宣把信揉起來,捏在了掌心。

  「哥哥,皇后當初若保住秋家,現在會是什麼樣的?」

  「可她並沒有。」秋景宣抬頭看天色,日頭偏西,正午已過,他道,「你現在還在宮裡,早些回去才好。切記凡事小心,不要衝動,想要有將來,你首先要好好活著。」

  深宮裡,陳太醫才剛為皇后把脈,正要詳說皇后的身體,門外皇帝駕臨,他大步流星地走來,徑直便問:「皇后怎麼樣?」

  「皇上容稟。」陳太醫道,「娘娘腹中胎兒脈象安穩,只是娘娘本身又出現當年的消渴之症,即日起要飲食謹慎,保持心情愉悅,平平靜靜地等待臨盆。」

  「飲食謹慎,她這麼瘦,再謹慎豈不是要……」

  「皇上。」珉兒按住了皇帝的手,這個人一碰到自己的事就愛著急,過去的十幾年裡,即便是頭疼腦熱的小毛病,他也能折騰的太醫院不得安生。珉兒笑道,「您聽陳太醫把話說完。」

  陳太醫早就習慣了,年輕那會兒還會跟著一驚一乍,現如今還常常安慰被皇帝嚇得魂飛魄散的徒弟,此刻也是笑著道:「皇上若是緊張,娘娘也跟著緊張,比起湯藥來,愉快安寧的心情比什麼都強。」

  珉兒笑道:「那麼多年,我最信得過你,之後該如何進食,該吃什麼藥,你交代清雅便是。太后那兒若是問起來,只道我一切平安。」

  陳太醫領命,隨清雅離開內殿,項曄則攙扶珉兒到窗下透口氣,見皇帝濃眉緊鎖,珉兒笑道:「與其擔心我的身體,不如做些讓我高興的事。」

  「秋家兄妹?」

  「皇上莫怪我無情。」珉兒說道,「我寧願讓灃兒恨我,也不想他被勾上歧途。是啊,或許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歧途,可萬一那條道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呢?皇上,他是你的兒子,並不是我的。」

  項曄嘆氣:「你啊,要是把你這些話寫入青史,將來代代皇后都學你,我項家的子孫,都要怕妻懼內不成?」

  珉兒笑:「皇上若樂意叫史官寫,臣妾也樂意名留青史,最好是把宋淵叫回來寫,他寫的故事一定有趣。」

  項曄瞥了她一眼,轉過身道:「他是朕抵禦外敵的一道城牆,邊陲離不開他,你的故事,朕親自來寫就是了。」

  十三年前,皇帝費盡心機為秋珉兒製造可以達成六宮無妃心愿的機會,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之間也始終沒有挑明那件事,斗轉星移,如今新的問題阻擋在面前,皇帝怎麼會不知珉兒的心意,而珉兒也是沒來由的,對那一對兄妹十分牴觸。

  明明不論是名義,還是血緣,他們都是秋家一脈相承的姑侄,可她竟無法生出半分憐憫之心。

  「灃兒是朕的兒子,朕不會為難你,也不會把責任強加給你,可朕需要你。」皇帝語重心長地說,「你我心意相通,很多話並不需要說明,那兄妹倆你就交給朕去處理,至於他們想做什麼,真真是異想天開了。」

  「我自然信皇上,可我……」珉兒心裡顫顫的甚至迷茫的感覺,多年未曾有過,她伸手抓了皇帝的胳膊,「女兒怎麼辦?我們該拿元元怎麼辦?」

  門外頭,大公主正搖搖晃晃走來,見宮女們都侍立在外頭,知曉父皇母后又在門裡說悄悄話,她一笑繞過正門,轉到窗底下去,想偷偷看看他們在做什麼,可是卻見父親在為母親拭淚,不知母親為什麼哭泣,父親又將她攏在了懷中。

  項元怕自己被發現,立刻蹲下身子藏在窗戶底下,可屋子裡靜悄悄什麼動靜也沒有,等她偷偷抬起頭,想再張望一眼,卻聽父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多大的人了,和誰玩兒捉迷藏呢?」

  「父皇……」項元一驚,再看窗裡頭,娘親正慈愛地笑著,嗔道,「想在你父皇眼皮底下耍滑頭,你還早著呢。」

  方才分明看到父親為母親擦拭眼淚,難道是她眼花了,不,母親的眼睛還微微泛紅呢,她一定是哭過了。可父皇笑呵呵地摟過自己一同進門去,母后也是溫柔地摸著自己的手問冷不冷,他們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方才看見什麼或聽見什麼。

  離了內殿,正見妹妹從書房歸來,項元把琴兒拉到一旁,姐妹倆竊竊私語,清雅從太醫院歸來瞧見,又被拉在一起說,清雅才道:「許是為了娘娘的消渴之症,當初娘娘生大公主時,就有這跡象,雖然嚴重起來後果不堪設想,但小心保養調理,還是不礙事的。」

  兩個姑娘面面相覷,心裡都知道之後的日子要好生伺候母親,只是項元對於母親落淚的事耿耿於懷,她幾乎不記得自己見過母親的眼淚。

  這樁事在心裡擱了好久,琴兒因非親眼所見,不如姐姐這般思慮深,她已漸漸淡忘時,姐姐還在為此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直到這一日,晚輩們被祖母叫去長壽宮裡用膳,太后命人送幾樣皇帝喜歡的菜去清明閣,項元卻自告奮勇要去送,撂下祖母和兄弟姐妹們便走了。

  三皇子笑道:「元元那丫頭,最近是不是有心事,都不見她來書房搗蛋了。」

  太后卻笑悠悠問沈云:「你可知道。」

  沈雲淡淡:「她什麼事都是新鮮一陣就過去了,書房裡沒什麼可玩的,自然就不去了。」

  二皇子因朝務在身,此刻不在宮裡,秋景柔獨自一人陪在太后身邊。聽得這話,她默默為太后夾菜,心裡則盤算著,哥哥與項元之間最大的阻礙並不是皇后,如何說服太后才是最難的。

  這邊廂,項元捧著食盒闖入清明閣,父親正捧著一本奏摺皺眉頭,聽得動靜見是女兒,才露出幾分笑意:「怎麼跑來了?」

  「皇祖母知道您一定沒好好用膳,打發兒臣來伺候您。」項元熟門熟路地到一邊,麻利地布置下碗筷菜碟,嬌然向父親招手,「父皇,我陪您一塊兒吃。」

  項曄鬆了松筋骨走來,懶洋洋地說:「如今時辰過得越來越快,已是大正午了?」他坐下,含笑端詳著自己漂亮的閨女,笑道,「我家公主長大了,父皇也該老了。」

  這話叫項元心頭一酸,噘嘴笑道:「母后最不愛聽您說這種話,小心我去告狀。」

  項曄大笑:「別學的你母后那麼厲害,女孩子家家,溫柔體貼些。」

  項元卻捉了父親的把柄好不得意:「難道母后不溫柔體貼?」

  皇帝情意深深:「世上數你母后最溫柔。」

  「父皇。」項元將一碗山珍湯送到父親面前,明眸忽閃,雙唇用力抿了抿,一開口便問,「您還記不記得前幾天,您在母后寢殿的窗下捉到我。」

  皇帝點頭,一面喝湯,用餘光悄悄看了眼閨女。

  「兒臣不是故意偷聽您和母后說話,但我其實什麼也沒聽見,可我看見了,我看見您給母后擦眼淚。父皇,能不能告訴我母后為什麼哭,是誰惹母后傷心了?」項元神情莊重,「父皇,我很擔心母后。」

  皇帝喝了湯,身體溫暖起來,撂下碗看著閨女,目色深沉,卻也不掩飾:「她怕你有心事不告訴她,擔心你受委屈,不願你被人欺負。」

  項元愣住了,父親卻雲淡風輕地一笑,眼中是寵溺,更隱隱有幾分帝王的霸氣:「元元,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這天下但凡是你喜歡的,人也好事物也好,就都是你的。母后擔心你這些,更怕你太過孝順,為了顧忌我們,而壓抑你自己的幸福。」

  「父皇,我……」

  「你說。」

  「只要我喜歡的人,我都能找他玩是嗎?」

  「自然。」皇帝答得乾脆。

  「就算是……」小姑娘的心撲撲直跳。

  可不等她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項曄就問:「秋景宣?」

  項元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皇帝卻笑悠悠指向門外:「去吧,父皇和母后只要看到你快活就好了。」

  這不可思議的答案,讓項元更加彷徨,可是她的一顆心,已奔向皇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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