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庸人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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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曄神情凝重,珉兒問他:「皇上為什麼要把這麼危險的人,留在我身邊?留在孩子的身邊?」

  「可是元元她……」

  「對你來說,元元是最好的藉口,對我也是。」珉兒根本沒打算迴避那些問題,她要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還盼著她的丈夫長命百歲,與他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那就不能把問題積累到爆發的那一天,若是等傷筋動骨再療傷,日後每逢陰雨都會隱隱作痛,都會記起這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事實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短,歲月公平而無情,不論將來誰先離去,珉兒都不願留下的那個孤獨地遺憾曾經在一起荒廢的時光。

  皇帝有些累了:「你我沒有別的話可說?你既然知道朕的心意,為什麼不能成全朕一次,這麼多年了,朕事事都順著你的心愿。但這件事,關乎著國家皇朝的將來,朕不能只考慮你一個人的感受。」

  「你後悔了?」珉兒問。

  「說出這兩個字,你就不心疼我?」皇帝的眉宇間,積攢了越來越多的怒意,「我此生只後悔一件事,沒有在大婚時好好待你,除此之外為你做下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珉兒巧笑嫣然:「那又說什麼,順從我的心愿,難道不是你自己的心愿?」

  皇帝一時語塞,憋得臉頰通紅。

  多少年了,他們之間難免有爭吵分歧,但無外乎一些瑣碎小事,素來是皇帝事後賠禮道歉哄得珉兒一笑,但偶爾真辯駁起道理來,皇帝也從沒說贏過珉兒。許是從心裡頭就讓著她,又許是當真沒有珉兒機智機敏,說不過她才是對的,皇帝一直如是以為。可是這一次,他怎麼也不服氣。

  項曄轉身就走,奈何平山行宮不常來,闊別許久一時找不到回去的路,原地轉了兩圈,邊上的宮人都不敢來多事,皇帝正要發脾氣,柔軟微涼的手抓住了他的大手掌,又因為無法包容皇帝的手,最終只抓了三根手指頭,那輕輕的卻又霸道的力氣,帶著他朝寢宮的方向走去。

  珉兒步履輕盈,衣袂飄飄,安定自若地走在前頭,不知不覺就把丈夫帶回來了。

  皇帝滿身的戾氣化去一大半,咕噥了聲:「幸是在平山,若在京城你我這樣吵吵鬧鬧,豈不是嚇著孩子們。」

  珉兒滿不在乎地說:「哪個敢和皇上吵?」

  她帶著淡淡幽香靠近皇帝,柔媚的眼眸含情脈脈,輕聲問:「分開那麼多天,難道只在書信里假裝想我?」

  項曄嘆息:「朕幾時願意與你分開,是你……」他凝望著自己心愛的人,不自覺地將什麼都放下,擁過珉兒道,「難道是我們庸人自擾,一切根本還沒發生,我們卻急於先走到那一步。」

  珉兒的手緩緩撫過丈夫的背脊:「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累了。」

  話音才落,便聽得窗外雨聲,之後綿綿不盡,整整下了一夜的雨,好在天將明時霍然晴朗。

  項曄被明媚的陽光晃醒,睜開眼便見珉兒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山巒重疊,絢爛的彩虹架在山頭,她站在窗的一邊,寢衣鬆散地裹著嬌柔的身軀,陽光將她的身影拉長,而那在身影里都能看清的挺直的脊樑,便仿佛是她這一生強硬性情的靈魂。

  皇帝道:「小心陽光太烈,晃暈了眼睛,快來朕身邊。」

  珉兒翩然回身,好似昨日的矛盾不曾發生,溫婉甜蜜地笑著:「皇上醒了?」

  而此時,京城卻未得晴天,像是在平山下了一夜的雨,被風吹來了京城,這還沒入夏,瓢潑大雨好不尋常,被困在殿閣里不得外出的大公主,悶悶不樂地站在屋檐底下,看著雨滴在積水中砸出碩大的水花,她時不時扯一把手邊的枝葉,天女散花似的撒出去。

  琴兒冒雨從長壽宮歸來,站在門前由著宮女們為她脫下風衣擦拭雨水,瞧見姐姐折騰花枝,她便笑道:「等下雨停了,這些枝枝葉葉散在各處貼在地上,濕漉漉的不好清掃,姐姐既作踐了花草又折騰了打掃的宮人,多沒意思。」

  「皇祖母可好?」項元滿不在乎,反而嘀咕著,「你怎麼這樣勤勞,我也該去別院看望太祖母才是。」

  見妹妹走來,便拿出帕子為她擦拭髮髻上的雨水,卻聽妹妹說:「姐姐不是不樂意去探望太祖母,是怕自己去見了太祖母,有管不住腳往外跑了。」

  項元拍了妹妹的額頭:「就你話多。」

  項琴道:「這麼大的雨,姐姐好歹等一等,說不定午時就停了,何必著急這一兩個時辰。」

  大公主低聲嘀咕:「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差這一兩個時辰,會錯過……」這話她沒繼續說下去,舉目望向灰青色的天空,根本沒法兒在暗沉沉的烏雲之間找到絲毫將要放晴的跡象。

  「罷了,罷了。」連嘆兩聲,項元像是灑脫地放下了什麼包袱,臉上恢復了往日笑容,催著妹妹,「快去看看你的兔子,不是說它們膽小,打雷下雨也怕?」

  這邊廂,皇子府一樣被雨水沖刷著,噼噼啪啪的聲響,讓養傷的人十分煩躁,秋景柔侍奉了湯藥後,疲憊地走出臥房,竟迎面見下人帶著何忠出現在眼前。

  她心驚肉跳,還以為自己在雨幕里看花了眼,可定睛仔細看,不是何忠是哪個?但他行色匆匆,像是得到二皇子的特赦,根本沒把皇子妃或是其他人放在眼裡,徑直就跟著項灃的親信進門去了。

  「主子,雨大小心撲在身上,咱們回房去吧。」侍女們提醒皇子妃,攙扶她離開二皇子的臥房,可是秋景柔卻一步比一步沉重,她猜想著何忠出現在這裡的緣故,而他來了皇子府,哥哥又在哪裡?

  然而回到屋子裡,椅子尚未坐熱,二皇子便派人將妻子請去,秋景柔已經習慣了丈夫的使喚,只是今日因為何忠的出現,讓她渾身不自在。

  不料想,丈夫開口便道:「方才何忠進門,遇見你了?」

  皇子妃的心幾乎跳出胸膛,顫顫地應著:「殿下說的,是我哥哥的護院嗎,那個新來的人?」

  項灃頷首:「那你也算認識他了?」

  秋景柔惴惴不安地看著丈夫,揣摩著他的心思,膽怯地點頭:「算是,殿下,那個人……怎麼了?」

  項灃怎麼會想到妻子的心早已飛出皇子府,身為皇子他也從不認為這天底下會有人膽敢違背他背叛他,不以為意地說:「何忠是我派去你哥哥身邊的人,好便與我與秋景宣互通消息,往後他時常會進出皇子府,你不必大驚小怪。」

  秋景柔克制住自己不安的心,謹慎地答應:「我記下了。」

  項灃嘆了一聲:「再有,我和秋景宣之間的事,你儘量少知道的好,我不告訴你或是你哥哥不提的事,你都不必好奇不必打聽。自然不是我們要瞞著你,或是嫌你礙手礙腳,你經常出入後宮,如今是在我娘親面前,將來是在皇后跟前,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說錯話,反而什麼都不知道,你就不必瞻前顧後地小心,豈不是更自在。」

  秋景柔的心漸漸安定,應道:「多謝殿下體貼,的確是少知道的好,我一個女人家,相夫教子才是天職。」

  一句「相夫教子」,不過是隨口說的,可還是觸碰了彼此心裡的弱處,項灃現在腿傷了,不可能行雲雨之事,而之後傷愈必然還有其他的事等著耗費心血,怕是真要等浩兒的長子出生,才輪得到他們報喜。

  二皇子煩悶不已:「孩子的事,不要在母妃面前提起,我不在你身邊,都不能護你周全,何必叫母妃和皇祖母終日念叨你。」

  秋景柔連連點頭,耳邊聽得窗外雨聲,她鼓起勇氣道:「殿下,我早晨吹著風,此刻嗓子疼得厲害,若是風寒,就不能在你身邊伺候了。我選了幾個可靠的丫頭來,今天明天,要您委屈一下。」

  項灃擺手:「不過是端茶送水,你自己保重才好。」

  夫妻倆便這麼散了,秋景柔出門來,手下的人已經把兩個漂亮年輕的丫鬟帶到跟前,在她耳邊低語了幾聲後,秋景柔便冷冷道:「好生伺候殿下,我不會虧待你們。」

  待丫鬟進門,皇子妃舒一口氣,抬眸間,仿佛又在雨幕里看到那個人的身影,沒想到他不僅在哥哥身邊,往後還會時常出入皇子府,回想皇宮御園內的相遇,如今卻像是老天爺,一步步把他送到自己的身邊。

  秋景柔暗暗握了拳頭,她要穩住,細水長流。

  而這一天的雨,沒有如二公主所料在午間停歇,時急時緩怎麼也不見停,自然一年四季陰晴雲雨常有,誰也不會為了一場雨愁眉苦臉,宮裡一切如舊,安樂宮裡還請了太醫來,為夏春雨查看腹中的胎兒。

  此刻太醫正在淑貴妃面前回話,夏春雨縮成一團躲在邊上,淑貴妃正詢問夏春雨分娩的日子,但見爾珍從門外進來,一臉慘白地說:「娘娘,書房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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