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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掖庭令這副模樣,讓裴釗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握著蘇瑗的手,淡聲道:

  「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那掖庭令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地告退了,蘇瑗沉默了許久,方才對裴釗攢出一個笑來:

  「你說,我該給小娃娃預備個甚麼禮才好呢?唔,小金鎖怎麼樣?」

  裴釗怔了怔,伸手撥了一下她的耳墜子,含笑道:「咱們一同去看看好麼?」

  話本子裡總說,男子的審美要不得,而一個精通騎射的男子,審美更是粗獷無比,關於這一點,裴錚和蘇瑗倒是頗有共識。第二日進宮時,他看著宮娥們呈上來的托盤,只見一邊放著極小的弓箭匕首,另一邊則是些精巧的小玩意,最上頭卻壓著一隻小小的金鎖片,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嘴角,毫不客氣道:

  「依臣弟看,還是皇嫂的禮最好。」裴錚的指尖捏著金鎖片細細打量著,咧開嘴一笑:「這個鎖片做得甚是精緻,等臣弟的女兒出世了,就讓她日日戴著。」

  蘇瑗有些好奇:「你怎麼曉得這個小娃娃是女兒啊?」

  「臣弟可沒有這樣神通廣大的本事。」裴錚笑嘻嘻道:「不過我向來喜歡女兒,或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呢?」

  她迷迷糊糊地點點頭,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問的那個問題,似乎......有些傻氣,裴釗就坐在她身旁,含笑握住她的指尖,蘇瑗亦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正要再同裴錚他們說幾句話,一轉頭卻看見坐在階下的眉娘,悄悄伸出手來輕輕扯了扯裴錚的袖角,神色間頗有幾分不自在。

  究竟為何不自在,蘇瑗心裡清楚得很。昨天夜裡端娘給她梳頭時,特意趁著裴釗去沐浴時好生勸了她一番。她如今的這個情形,除了裴釗之外,也只有端娘最清楚了,再如何說話開解,終究還是無路可走,反而說得愈多愈發不好。這一點端娘大約比她還明白,是以只揀了幾句話同她說完,便憂心忡忡地望著她,那個神情,同裴錚的王妃簡直如出一轍。

  其實她們這樣小心謹慎,反而更讓她心裡不好受,最好的法子,便是甚麼也不說,平日裡是如何,今次便是如何,就好像今日這樁,確然只是一件單純的喜事,就好像她的孩子,從未離開過。

  蘇瑗下意識地握緊了荷包,那荷包里裝著她女兒的胎髮,她日日佩著這隻荷包,就好像女兒從來不曾離開過她一般,那樣悲慟慘烈的事情,如今想來竟然也過去了這樣久,久到心上那道傷口似乎結了痂,只有在用力觸碰時,才會隱隱作痛。

  裴釗大約察覺到了甚麼,握著她的手掌收緊了幾分,有融融的暖意透過指尖,讓蘇瑗覺得無比心安。她的心思,也只有他才懂得,有他懂,就已經足夠了。

  蘇瑗曉得她們怕自己難過,是以在說話時格外配合,裴錚得了妻子的暗示,硬生生地將小娃娃的話頭轉到了旁的事情上,她正在心裡暗暗嘲笑裴錚的功力不足,卻忽然聽他笑嘻嘻道:

  「皇兄數月前吩咐臣弟去尋的東西,臣弟好不容易才尋到,屆時皇嫂若是喜歡,皇兄可千萬莫忘了臣弟的賞賜。」

  她便問:「你去尋甚麼東西?」

  裴錚愣了愣,這才發覺自己竟然說漏了嘴,他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裴釗的眼睛,乾笑了幾聲:「嘿嘿嘿嘿。」

  蘇瑗對這句「嘿嘿嘿嘿」十分不滿,她拽了拽裴釗的衣袖,問:「你讓他尋甚麼啊?」

  她說這話時,一雙眼眸好似湖水般澄澈,又像是一頭鹿,柔軟純淨得讓他心底發軟,裴釗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含笑道:

  「再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了。」

  他實在太了解她,是以在說出這句話後便打住,只含笑望著她,果不其然,蘇瑗的臉上閃過一絲歡喜,隨即便點了點頭,甚是認真道:

  「我曉得啦,賀禮甚麼的,要留到最後來看才有趣,我不會再問你啦。」

  裴錚在階下目瞪口呆,她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正要開口說些甚麼,卻忽覺一陣暈眩,好似有千萬根針扎在太陽穴一般,好在這份疼痛不過短短一瞬,她下意識想要從裴釗手裡抽出自己手,因那隻手此時顫抖的厲害,可裴釗卻紋絲不動,面容平和得看不出有絲毫情緒,只是不動聲色地為她揉搓著手指,又倒了一盞茶送到她唇邊。

  第160章 尾聲

  大約是裴釗預備的生辰賀禮委實教人心癢,蘇瑗這幾日的精神倒是好了許多,只是精神再好,卻也抵不住一日更勝一日的身子疲乏,她心裡愈發害怕起來,只是這份害怕卻不願意讓裴釗曉得。她生怕自己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很想同裴釗說一句:

  「我要是睡得太沉了,你可千萬要記得把我叫醒啊。」

  只是這句話在她心中盤旋許久,卻始終說不出口。可是裴釗那樣聰明,甚至都不等蘇瑗想出個委婉妥帖的說法,便按照她所想的那樣,每天夜裡都會在她耳邊輕聲道:

  「阿瑗,你醒一醒。」

  她的腦子迷糊,可心裡卻並不迷糊,是以才能察覺到,每一次醒來後,裴釗摟著她的手臂,其實是在微微顫抖,她這才曉得,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在害怕,裴釗亦在害怕。紫青龍吟記作品目錄

  蘇瑗靠在裴釗懷裡,聽他低低地在耳邊哄著自己睡覺,心裡十分難過。她想,要是裴釗不用為了她這樣擔驚受怕,那該多好,要是她能活到生辰之後,親眼看到裴釗送她的賀禮,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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