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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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圓也快一歲了,不用怎麼照顧的,還有桂花和他一起玩,我也是放心的。」二丫容易被感動,她真誠地相信黃添兒和謝太婆不會虧待阿圓的。

  「既然二丫也這麼說,那就有勞娘和嫂嫂了。」謝靈於是跟黃添兒交待了一下阿圓的生活習慣。

  「橫豎你們就是白天不在家,這麼一小會兒,能有什麼事。再說還有我呢。」黃添兒性格直爽地說。

  謝靈笑了,連連稱是。

  次日,謝運,謝靈,端午和二丫,親自敲響了縣太爺的冤枉鼓。

  「你們都進去,還是只去一個?」有官差出來,黑著臉問。

  縣太爺的鼓,好久都沒人擊打過了,縣太爺樂得天天賞花喝酒,今日的擊鼓可打攪他興致了。

  「當然都去。」謝運說。

  端午看了他們一眼,說:「不,狀紙在我手上,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

  二丫不解:「端午,不是說好一起進去的嗎?你怎麼?」

  端午安慰他們:「去多了反而讓縣太爺嫌煩,放心吧,我進去先,你們在這裡等我。」

  「快點快點。」官差邊催促便打呵欠。

  「端午,你要小心啊。」謝靈隱隱感覺到端午有什麼在隱瞞他們。

  端午抬頭,大步走了進去。

  縣太爺坐在前面,端午進去,跪下。正要丞上狀紙,只見兩個官差走到端午身後,手中,拿了棍子。

  「凡事要告狀者,七品以下都要先接受杖責二十,以示威嚴,免得誣告。」官差厲色說,「快趴下!」

  端午在去告狀之前,就聽說過有這樣的規矩,她不知道這規矩是只有清河縣才有,還是整個大銘朝都這樣,可是為了二丫的五兩銀子,她願意承受。

  所以,剛才她才沒讓謝運,謝靈,和二丫進去。

  杖打既然逃不過,她一個人承受就可以,她不想讓謝靈二丫都受苦。

  「啪!啪!」

  打在她背上,她緊緊咬牙,可是劇痛襲來,她還是叫了起來。

  「啊——」

  衙門外的謝靈聽得了,哭著要衝進去:「你們把我女兒怎麼樣了?你們還是不是人,幹嘛打我女兒?」

  被謝運攔住了,「別,靈兒,我去問問究竟怎麼回事。」

  謝運嬉皮笑臉地對官差說:「爺,怎麼好端端的告狀還要挨打啊?」

  「你懂什麼,這是規矩。」官差一臉輕蔑。

  「可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可不可以不要下手這麼重啊。」謝運乞求的語氣說,「還請官爺行行好,讓我進去替那小姑娘挨打。」

  「去去去!剛才讓你進去不進去,現在晚了。」官差推開謝運。

  真不講理!

  二丫直抹眼淚:「端午為了我,被打二十大板。端午,我的好妹妹,你真的是太傻了。」

  衙門內。

  二十板子後,端午強撐著身體直立起來,官差喝令她跪下。

  她擦去嘴角的血跡,跪下,只覺得後背隱隱發燙,發重。

  她的身子太小了,二十大板子,真的達到了身體能承受的底線。

  「你說吧,你有什麼冤屈。」縣太爺高高在上,慢條斯理地說。

  端午把狀紙呈上,「民女要告的,馬王村馬大正的第五女,馬桐雲。」

  縣太爺粗粗看了眼狀紙,「好了,你下去吧。案情本官已經知道了,三日後再傳馬桐雲,開審。」

  端午一怔,要三日後嗎?

  「大人,您不想聽聽我的證據嗎?」

  縣太爺一臉地不耐煩:「那你把證據呈上來吧。」

  「證據我都有。大人可以問馬桐雲,她自己知道。」端午大聲回答。

  縣太爺擺擺手:「那就三日後,開庭再審。退堂——」

  端午急了:「大人,這樣就完了嗎?」

  縣太爺已經退堂,官差呵斥道:「還不快走?大人說了三日後再審,你有證據就三日後再拿上來。」

  端午嘆了口氣,抬頭看到衙門上書的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公正廉潔。」冷笑了一下,出去了。

  「端午,你沒事吧!」謝靈他們一見端午出來,都跑過去問。

  端午卻是再也支持不住了,暈倒在謝靈懷裡。

  此時,林安夜正好在回城的路上。

  此番他去金陵談了筆大單買賣,那還是縣太爺給介紹的。經商的要和當官的搞好關係,林安夜卻不是拿奉承拍馬那一招,而是憑著他的經商才學,獨特的染布技術,得來的支持。

  他到了林家,正好林安靜著人讓他過去一趟。

  他換了身衣裳就來到林安靜屋內。

  香爐里燃著菊花香。

  幾本書雜亂地放在大理石案几上。

  林安靜一身白色廣袖連衣裙,端坐在案几旁,見到林安夜,如玉潔白的肌膚泛起喜色。

  「弟弟見過長姐姐。」林安夜微微一行禮。

  「安夜,路途勞累,姐弟倆何必拘於俗世禮節。快過來坐坐。麝月,快去廚房拿參湯給二公子。」

  「是。」奴婢青衣打扮,叩首去了。

  不一會兒,白玉瓷碗盛著參湯,擺在林安夜面前。

  淡淡的熱氣飄出,一室的盈香。

  林安夜靜靜喝完,林安靜笑道:「先前聽你說起,大染坊里你有個得力助手,叫什麼來著。」

  「哦,姐姐是說楊宗閏?」林安夜不知為何一向不問世事的林安靜為何要問起楊宗閏。

  「他可有兩個妹妹?」

  林安夜點點頭:「好像是有,弟弟也不是很肯定他有幾個妹妹。」

  「哦。難怪了。」林安靜笑著撫摸案上青瓷瓶里插著的菊花。

  「長姐姐為何問起她們?」林安夜一路疲勞,可是聽到林安夜提起端午,精神不由得一振。

  「馬王村的馬家,你可還記得?」林安靜問,眉毛略皺了皺。

  林安夜點點頭:「自然記得。當年,長姐姐突逢巨變,從夫家回來,父親守舊,不願意接受長姐姐。馬大正當時乃是父親的朋友,還是他親自在父親面前,替長姐姐求情,父親才接受了姐姐。姐姐因此非常感謝馬家,後還親自製作了雙面繡玉屏風,送給馬大正。」

  馬大正祖上和林家祖上就是交好的,只是傳到馬大正這一代,才和林家關係淡化了。可是馬大正深知林家在官場上的話語權,主動投其所好。

  那日,林安夜的父親其實是很想接受已經無家可歸的林安靜的,畢竟,父女情深,可無奈與家風難改,才忍痛決絕。

  馬大正善於察言觀色,正好在林家做客,於是拼命替林安靜求情。

  正好解決了父女倆的心事,因此林家的人都很感謝馬大正。

  也正因此,馬大正在官場上得了林家這麼一個靠山,才做了很多貪贓違法的事。

  後來倪里正上位,林家後來也知道馬大正心術不正,所以才放棄了支持,馬大正的里正位置才被公正的倪里正占了。

  林安靜起身,來到窗前,月光將她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馬家給我寄來一封信,說是有人要告他們。我看這信卻不是馬大正寫的,因為,我認得這娟秀的字跡,是出自馬桐雲之手。雖然,蓋上了馬大正的印章。」林安靜悠悠地說。

  原來,馬桐云為避開端午的催債,一大早就跟馬大正離開了馬王村,住在鎮上一個親戚家中。

  端午去縣太爺告狀的事,她知道了,可是馬大正還不知道。

  馬桐雲利用馬大正對她的信任,偷了馬大正的印章,給林安靜寫信,希望林安靜出面,寫一封信給縣太爺,讓縣太爺不要管這事。

  林安靜得了這封信,派人調查,才知道馬桐雲在馬王村放了好些高利貸,都未必能還回來。

  「我之前幾次聽你提起,說是楊宗閏一家,都是善良淳樸之人,若是沒有真發生,是不可能去縣太爺那裡告狀的。可我也欠了馬家一個人情,若是不答應馬桐雲,也於心不忍。所以叫你過來商量商量,應該如何是好。」林安靜說。

  林安夜淡淡一笑:「姐姐並不想助紂為虐,幫馬桐雲,反而,還會寫信給縣太爺,讓他儘快替楊二丫申冤,是不是?」

  林安靜點點頭,「可是馬家畢竟與我有恩,所以才兩下為難。」

  林安夜也起身,姐弟倆同時並肩站在冷窗前。

  月光如銀。

  「姐姐還記得,小時候也是站在這樣的月光里,姐姐教育過弟弟什麼嘛?」林安夜的聲音悠悠,玉帶清揚。

  林安靜眼眸一亮,在那些從雲端跌落到谷底的日子裡,也只有小時候和林安夜玩耍的快樂,讓她有著活下去的希望了。

  「當然記得,我對你說,無論何時,都要堅持正義,哪怕是,得罪了親戚朋友。哪怕是,得罪了姐姐。」林安靜說,「弟弟,姐姐知道該怎麼做了。」

  林安夜笑著回去了。

  當夜,他吹了一夜的,寂寞的簫聲。

  三日後。

  馬大正和馬桐雲都沒有出庭,縣太爺卻分外友好,一改那日對端午的冷淡和輕蔑,把五兩銀子交到了二丫的手中。

  「本案經本縣調解,已經結案。二丫你過了簽字畫押。對了,楊端午,你是寫狀紙的人,也過來畫押。」縣太爺說。

  端午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二丫捧著失而復得的五兩銀子,眼淚流了出來。

  「好,我畫押。」二丫很爽快。

  端午仔細看了結案語,裡面的內容之說已經調解完畢,隻字沒提到馬桐雲和馬大正。看來,這縣太爺是明顯更向著馬家人的。

  可事情還是這麼順利,究竟怎麼回事。

  二人畫了押正要離開,縣太爺忽然叫住她們,笑嘻嘻地問:「你們是怎麼找到林小姐這麼一個靠山的?」

  端午不知道縣太爺在問什麼。

  離開後,楊宗閏來接她們。

  「林小姐親自寫信給縣太爺,說她也知道了二丫的冤情,希望縣太爺可以為民做主,做個好官。」楊宗閏說,「林家每年都捐給縣太爺不少的稅,並且和謝家這層關係,在官場上的話語權比區區一個縣太爺要大很多。只怕這次,若是沒有林小姐,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你指的是,林安靜小姐?」端午問。

  林安靜雖然以為人婦,可是夫君在她過府之後不到三個月,就發配到邊防打仗。不久就被人陷害,被新帝斬首。後來她被夫家的兄嫂趕出去,在夫家宗籍上除了名,回到娘家居住。所以,她不再跟夫姓,稱呼夫人,只能跟父姓,稱呼為林小姐。

  楊宗閏點點頭,「林二公子已經歸來,也是他跟我提到的。」

  「那我們可要備些禮物,親自向林小姐道謝。」端午對林安靜,忽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

  「是應該的。不過二丫,你可要接受教訓。你想想,你的過去為何總是失敗。你萬不可再上當受騙了。」楊宗閏嚴厲地教訓二丫,「不然,日後誰也幫不了你。」

  「知道了。」二丫眼睛濕了。

  這次之後,她和端午之間,感情更深。

  端午回家和謝靈商量拜訪林安靜小姐的事,謝靈很支持,並說:「你是未出閣的女孩,二丫也年紀尚小。你們兩個孩子去拜訪她,橫豎是不像話。娘理應也上門,向她道謝。」

  端午同意了,笑道:「娘,你說我們小,其實林小姐也不大,才二十出頭,對了,林小姐比大哥小了一歲呢。」

  謝運笑著把阿圓從二丫手中抱了過來,說:「看來阿圓明日,又要跟舅公了。」

  「舅供,舅供。」阿圓牙牙學語。

  「知道你是個好舅公。」二丫和謝運打趣。

  謝靈也說:「阿圓有大哥大嫂照顧,哪有不放心的。我這呀,也可以多去鎮上走走。你不知道,自打阿圓出生,我這個做外婆的,還甚少離開過大墳腳村呢。」

  謝運說:「你只管去玩吧!賺錢我是不行的,可是說話哄小孩子,你們誰都不如我的!」

  「哈哈哈!」大家都被逗笑了。

  端午看著謝運,過去她還以為謝運就是個不學無術,百無一是的賭鬼,沒想到謝運是個這麼幽默的。

  也對,想想謝運除了愛賭,有時候喝酒喝醉了會罵黃添兒幾句,倒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之前,她真的是誤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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