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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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竹篾也都要消毒!所有的桑葉都要消毒後才能拿進蠶房!」端午給蠶房下了死命令以杜絕後患。

  宗閏深知端午做事的風格,來不得半點馬虎,可這陰雨綿綿的天,怎麼把這所有竹篾和桑葉都弄的乾乾淨淨,沒有一絲水分。

  「哇,好燙好燙!都烤乾了哦!」二丫在生火做飯的時候,不小心被火苗燎到,痛的直喊。

  謝靈趕緊抓了一把白糖過去,敷在二丫的傷痛處:「怎麼這麼不小心,快敷著,要不然要起水泡了。」

  宗閏突然開心起來,總算找到方法了。

  大堂里,吃飯的桌子被挪到了一遍,空出來的地上,擺著一個大鐵桶,裡面,火燒的通紅。

  鐵桶的四周,密密麻麻的擺著一圈竹篾,乍看上去,像是在織竹篾一般。

  宗閏原以為只要把這些東西弄乾燥就好了,但端午的要求更高:再乾燥之前,還要先消毒!

  不遠處,同樣擺著另外一個大桶,裡面裝滿了灰色的水,還散發出淡淡的澀味。

  這水裡,摻和了不少生石灰,所有器皿,在烘烤之前,都要過一遍石灰水,以儘可能消毒乾淨。

  謝運從外面回來,得知此事後,也趕緊加入一起。

  「等等,舅父先把雙手泡洗一遍先!」端午補充道:「先消毒,要不然會感染到這些器皿的。」

  為了加快速度,端午把一家人按照流水線來安排,謝靈負責把髒的器皿放進石灰水裡,謝運則負責把漂洗好的器皿取出遞給宗閏,端午則和宗閏一起負責烘烤和整理。

  繁瑣的工序,在端午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進行。很快,所有的工序都完成了。

  在器皿之後,端午將家裡所有的桑葉也都消毒乾淨。把白僵蠶的病源徹底消滅了。

  林家。

  「林公子,又有個客人來退貨了,說是咱們這次染的料子,成色不均勻,一半光鮮,一半暗沉。」張叔把布料攤開來給林安夜看。

  林安夜眉毛微皺,並無大驚之色,好像早就料到一般。

  「那就退了吧。」他擺擺手,淡如開水的語氣。

  皇帝不急太監急,張叔說:「公子,這已經是第三戶人家了。自打楊宗閏走了後,這染工染的布料是一次不如一次。除非是公子你親自染布,不然退貨率可是越來越高啊。」

  林安夜搖搖頭:「我不會去請回楊宗閏的。他已經離我而去,就只有張叔你多加看緊那些染工。」

  「我的技術在年輕的時候,也算好的,可如今我老了,眼睛也花了,染一些細麻布還可以,可是染精美的蠶絲料子,只怕是不行了。楊宗閏在的時候,染工們都是聽他的,他很得威信,如今他走了,染工們的染色就不行了,只怕還是要去請他回來啊。整個清河縣,也斷尋不到像他這般,忠厚老實,上手又快的染師了。」張叔忠誠地分析道。

  「我知道了,你容我考慮考慮。」

  張叔退下了,林安靜就進來了。

  「弟弟,大相國寺的方丈,發來書函,說是月底有場祈求大會,邀請你我同去。最近咱們林家的生意越來越不好了,不如去寺里化點香油錢,上根香,祈求佛祖保佑我們林家。」林安靜不是不知道,楊宗閏離開了林家染坊,自己和楊端午弄起了溫泉生意,生意是蒸蒸日上,可是林家這邊的生意,卻越發冷清。

  「那佛祖不過是泥雕塑的,哪裡有這個法力,可以顧得了我們林家生意?」林安夜玩世不恭地半眯著眼睛,冷笑道。

  「不管如何都去看看吧。方丈說不定可以為你除魔。」林安靜說,「楊端午是很不錯,姐姐也喜歡她,可是自打你遇上了她,日子就過得一踏糊塗,生意也不好了,這不是被下降頭是什麼?」

  林安夜見林安靜堅持,只好同意了,「去可以,不過姐姐,我喜歡端午,是心甘情願,並不是什麼魔鬼上身。就算是楊端午嫁了人,她也一樣會在我心裡。」

  上燈節。

  大相國寺的鐘聲響起,暮鼓晨鐘,這是寺里一天的開始。

  和尚們拖著袈裟,掃地的掃地,澆水的澆水,點燈的點燈,準備香火的準備香火,秩序井然,安靜和諧。

  楊端午脫下淡綠色襦裙,換上玄色布袍,長發高挽,被簪子束住。

  女子扮成男裝,楊端午手中還拿了把扇子。

  對著鏡子看,如水剪眸波光閃閃,嫩白小臉,好個氣宇軒昂的帥哥小鮮肉!

  端午沒想到自己打扮成男裝,會如此動人。

  這萬一讓那個大家小姐看上了,非要嫁給她可怎麼了得。

  嘿嘿。

  她坐著馬車來到大相國寺,給了車夫錢,看到人潮湧動,都是來看燈會和奉香火錢的。

  端午不相信佛,她信仰耶穌,所以不跪也不拜。但是既然來了,總要看到點什麼。

  大相國寺不愧是大銘朝最出名的四寺之一,方圓五六里,門前正階立有一個大鼎。

  大銘朝可不是誰都可以鑄造這麼一個大鼎,擺在家門前的。

  雖然如今已經不是周朝,鼎就代表王權,可是鼎擺的地方,就是強大的象徵。

  「公子,要不要來我給你算一卦?」擺攤算命的對她說道,「算前程,算姻緣。」

  「不要,我不信這個。」端午正要走,那算命的繼續說道,「公子請停步,我看你臉色,你今年必犯桃花劫,公子可要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端午內心冷笑,還說自己是算命的呢,連她是男是女都算不出更看不出。

  「公子別走啊。」端午走開了,那算命的還對著她大叫。

  「你這些鬼把戲,也只能糊弄些單純少女,你可知道前面那位是誰嗎?如何會被你給騙了?」

  忽然,身後,熟悉而清亮的聲音響起。

  帶著磁性。

  楊端午一怔,她知道是誰了。

  她今日來,是為了調查那對夫婦的。誰知去哪裡都能碰到林安夜。

  「楊端午姑娘,又見面了。」林安夜自己走上前來,「那些無謂的算命,拿著別人的人生胡鄒來賺錢,想不到在大相國寺裡面也有,真是可笑。」

  楊端午瞅了一眼林安夜,又低下了頭,看著林安夜的鞋尖:「寺里都是這些東西,因為他們信的就是這個。只不過江湖浪子拿這些當遊戲了。不足為怪。」

  林安夜看著她,聲音有些不自然起來,幽幽地說:「也是來上香不曾?」

  「不是。我不信這些。」楊端午說:「你呢?」

  「我也不信。我長姐姐要我來。我推不過。不想來這裡,也能看到你。」林安夜眼眸中露著一絲驚喜。

  「那你長姐姐呢?」

  「她去裡面上香了。每個月,她都要給廟裡很多的香油錢。我從來不。」

  「那林小姐很虔誠啊。」

  「不談我長姐姐了。端午姑娘,好容易相見,不如,在寺里走走吧。寺里好多古槐樹呢。」林安夜提出了邀請。

  他的傷已經好了。如玉雕琢的臉泛起淡淡的紅暈,斜眉入鬢,英俊陰柔,和她初見他時,一樣的光彩奪目。

  眾人之中,他就好像是鶴立雞群。

  再心硬的女孩子,都不會拒絕他的邀請。

  正當端午想要答應的時候,忽然,兩個人躍入了她的眼角。

  就是上回來溫泉的鎮上客人!

  只見他們被一抬轎子抬進了寺里,下轎,幾個和尚迎接他們進去。

  「林公子,只怕我沒時間和你散步了。」楊端午說著要走。

  「怎麼了?」林安夜跟上去:「端午,那兩位就是謝家長子謝文晉和他正室夫人。你可是找他們?」

  「什麼?」楊端午簡直不敢相信,「你確定沒看錯?」

  林安夜笑道:「我們林家和謝家是親戚,謝文晉是我的大舅父,我如何會認錯人?」

  楊端午傻了眼,如木頭一般,杵在地上。

  這麼聞名的人,竟然在上個月,溫泉開業不久,來消費她的溫泉,他們,是真的來消費享受的,還是想打探點什麼?

  可是,真要享受溫泉,謝家自己的溫泉造在山上,想必比她家的舒服多,豪華得多,服侍他們的奴婢更多更貼心,他們犯得著來她這裡享受嗎?

  可如果是想打探點什麼,謝家家大業大,光是打下手的,本家就有一千來人,奴婢更不說了,還需要他們夫婦親自來打探消息嘛?

  可是,他們究竟來做什麼呢?

  端午想破腦子,都想不清楚了。

  「我要去看看。」端午拔腿就走。

  林安夜緩緩跟上。

  只見謝文晉夫婦,給了方丈一盒的金子,然後買了本月頭一柱香,二人來之前都清心沐浴過。

  屈膝,上香,煙火繚繞,二人臉上寫著虔誠。

  「你不知道,謝家從祖上開始,就非常禮佛。對佛學也頗有研究。傳到這一代,沒祖上那麼敬佛了,可是謝文晉夫婦卻還是沐佛痴狂。甚至他把他的女兒們,從小都送到方丈身邊,念經學佛,等大了才抱回去,可一個月也要來寺里聽法師講道。」林安夜介紹著,很奇怪端午什麼時候對謝家這麼感興趣了。

  端午嘆了口氣,拉林安夜出來。

  手碰到林安夜的衣服,涼涼的。

  林安夜心跳加快了一下。

  「林公子,你告訴我,謝家人有沒有親戚,要開溫泉的?」端午低聲問。

  林安夜淡淡一笑:「謝家是個大族,遍布在全國各地,有沒有想經營溫泉的,倒還真不知道。」

  端午眉毛一皺:「那就難了。」

  「原來你是怕他們學走了你的溫泉啊?」林安夜笑道。

  「你不知道,他們竟然來我這裡住下了。」

  「哦?或者,他們只是想體驗一下呢。端午姑娘,我知道這做生意,總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可是也不可把誰都當成了競爭對手。說實話,我大舅父他們,根本不需要做什麼溫泉生意,就算是要打探,依他們的名聲,他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打探消息。」林安夜很了解他的舅父母,肯定的說。

  楊端午點點頭:「我也感覺不會,聽你這麼一說,我更加放心了。不過也是要來查一下,倒也沒損失什麼,還認識了這麼大名鼎鼎的人物。」

  林安夜眯起眼睛說:「那麼端午姑娘,這下,可以和我走走了吧?」

  楊端午抬眼看他,四目相對,她依舊沒有對他,完全忘情。

  「好。不過就一會兒,溫泉那邊,我還要先回去幫忙呢。這一個月多,生意還是不錯的,我大哥忙不過來。」

  二人沿著寺廟的樟樹林走著,兩個人影,時而被拉的遠,時而回近,心,都突突地跳著,聊天,也很散亂。仿佛他們這麼走這麼聊天,就是為了多個機會相聚。

  忽然,從樹林中跳出一個人,林安夜猝不及防,那黑衣人就抱起楊端午,躍入林中,不見了。

  「端午!端午!」林安夜追趕著,呼喊著,可是,找遍了大相國寺,里里外外,楊端午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找不到。

  「不!」林安夜痛心疾首,跌坐在地。

  「安夜,你怎麼了?」林安靜跑出來,看到林安夜這個樣子,連忙扶起他。

  「端午被一個黑衣人抓走了。」林安夜重重捶打著自己。

  「端午剛才來過這裡?」林安靜一怔,「你一直和她在一起?」

  「都怪我,保護不了她。」林安夜舊傷復發,痛苦得一口血,嗆了出來。

  「安夜!」林安靜招呼下人,「快扶公子回去,找郎中來!」

  林安夜被送回林府,林安靜愁眉不展。

  楊端午被人抓走,最後竟是和林安夜在一起,若是被林老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責罵林安夜呢。

  可不管如何,林安靜還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謝靈一家。這會兒,最急的恐怕是他們了。

  枯黃的油燈下。

  「什麼?林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端午被人劫走了?」謝靈大驚。

  在場的一家人,都著急起來。

  「端午從來沒和誰結仇,誰會抓走她呢?」

  「當下可怎麼辦,要趕緊救回端午啊。」

  「端午不會有事吧。」

  林安靜咳嗽了一聲:「大家靜一靜。事發後,我已經派出林家的人去查線索,並且也已經報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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