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七葉毒父(感謝「小朋友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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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

  來不及整理清洗,倪重陽把新鮮的草藥搗成泥,敷在了這男子的傷口上。

  不一會兒,就看見傷口有更多的液體流出來。

  這流出來的液體,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臭的味道。

  很快,鮮綠的草藥便變成了灰黑色,倪重陽又如法炮製,把變色的草藥泥換下,換上新鮮的草藥泥。

  如此五次之後,男子叫上傷口的顏色,竟慢慢褪去了黑色,變成了灰白色。

  孩童和那男子對倪重陽叩頭,千謝萬謝的。

  倪重陽見他們穿著破爛的衣服,應該是窮困之家,便扶起他們說:「快請起,都是同村人,舉手之勞而已。診費就不收你們的了。藥材你們可以每天來我家裡拿。」

  那父子更覺得倪重陽是再世華佗,重生父母了。

  倪重陽回家,那對父子還背了一袋番薯過來道謝,楊端午看到了,便知道倪重陽又做好事了。

  倪重陽推辭不過,接受了他們的番薯,那對父子才離開。

  何湘捷說:「重陽,你做的好,醫者,救人是首要的,其次才是賺錢。象他們那種窮苦人,咱不能收他們的診金。」

  端午聽了,沒說什麼。

  徐春玲冷笑道:「不收診金,都是貼出去給人治病的,整個清河縣也就倪重陽你一個人了。可惜有誰說你好呢?還不是被有錢有勢的逼得,連口飯都吃不了了。」

  倪重陽低下頭,沒有應答。

  「這怪不得重陽,誰讓端午沒管好自己的夫君。」何湘捷知道徐春玲指的是什麼事,忍不住為倪重陽辯護了一句。

  「娘,別這樣說,這都是我沒用,端午倒是跟著我受苦了。」倪重陽馬上護著端午。

  何湘捷白了端午一眼,端午還是什麼都不說。

  總是兒子護著端午,端午總是沉默,何湘捷為倪重陽叫不值。

  在她的心裡,她的兒子就是玉,端午是石頭,哪值得重陽這麼護著她。

  端午坐在院子裡,凝望天空,嘴唇閉得緊緊的,撅起成一個弧度。

  她在這個家,已經不喜歡多說話,和這些人打交道,還不如天空來的好看。

  陳家。

  剛才的那對父子中,孩童的那個,光著腳從馬車上下來,被僕人帶進了陳宅。

  隔著珠簾,馬桐雲陰沉沉的臉透了出來。

  「小兔崽子,你爹確定是病了?」馬桐雲尖著嗓子說。

  孩童點點頭:「小的按照夫人的吩咐,去找倪神醫,倪神醫也的確醫治好了爹的病,不過,他叮囑小的,如果要斷掉病根,要連服七日。這七日去他家取藥便是。」

  馬桐雲眼睛眯了起來,「你果不後悔?」

  那孩童臉上竟然無一絲猶豫,「小的謝夫人提拔才是真,如何會後悔?」

  馬桐雲勾起嘴角:「那人可是你親爹。」

  「親爹又如何,不能帶給小的富貴,夫人能給小的富貴,夫人才是小的親爹親娘。」

  那孩童臉上呈現出和他年紀不相符的老練陰深來。

  記憶是把團扇,扇開了馬桐雲時光上的塵埃,馬桐雲在那個孩童身上,看到了幾年前的她自己。

  那時,她對天發誓,不再愛自己的父親馬大正。

  在她的世界裡,只有利益和心機。

  「你多大了?」馬桐雲問。

  「八歲。」孩童乾脆地回答,那雙不算動人的眼睛,透著決斷和老沉。

  「一個萌芽的好年紀。你放心,你好好替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馬桐雲轉身,眼角閃過一絲嫌棄。

  馬桐雲自己沒有心,可她更討厭和她一樣沒有心的人。

  她身後的奴婢紫薇,撩起珠簾,把一包砒霜交到孩童的手中。

  孩童結果,看向裡面,可是只能看到馬桐雲的背影。

  「你不需要知道我們夫人長什麼樣子。如果事敗,你和我們夫人沒有一點關係。」紫薇說,她好看的臉上冰冷無比,甚至連她的眼睛都是沒有光的。

  孩童打了個寒噤,畢竟還小,手抖了一下,馬上回復鎮定:「知道了。」便離開了。

  「紫薇,這個孩子,他叫什麼?」馬桐雲隨口問了一聲。

  「他姓周,名炎,小名阿炎。」

  「姓周?」馬桐雲眉毛一皺,「你去查查,他和寄居在陳老爺宅里的周瑜恆,有什麼關係。」

  大銘朝姓周的人,是極少的,因為在新帝登基之前,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周氏滿門都被誅殺,先帝甚至遷怒於所有姓周的人。他幹了一件人神共憤的蠢事——就是把所有姓周的百姓,一併給株連了。

  除了老弱病殘。

  所以,能姓周的,並且還活下來的,都是奇蹟。

  當然,新帝登基後,就不再誅殺那些被通緝的周姓的人,姓周的人這才得以解放。

  「是。」紫薇抬步走了。

  周炎回到那個低矮的茅草屋裡,他爹歪在床上,不住地咳嗽著。

  周炎看到地上都是他爹吐的痰。痰乾巴巴的,帶著黃色,粘在地上。看起來很噁心。

  周炎心想:「老頭子,你活的這麼痛苦,不如我送你走吧。你走了會舒服些。」

  「阿炎。」他爹忽然叫了聲,周炎手一抖,差點把砒霜都倒了。

  「什麼事?」周炎回頭,目光很冷。

  他爹也許是感受到了那孩子目光里的殺氣,搖搖頭,說:「若是我走了,屋外的梧桐樹下,有我留給你的書信,你一定要記嘚看。」

  周炎嘴角勾了勾,還以為是什麼事呢,一封破信,也值得他爹這麼惦記著。

  「爹,喝藥吧。」周炎背過身去,把砒霜倒進了藥湯里,端了過來。

  他爹清了清嗓子,把喉嚨里的贓物給清出去,才說:「這藥還是倪神醫那裡拿的,他的恩情,你可要記得。」

  「希望記得吧。」周炎冷淡說道,想起從小跟著他爹,顛沛流離的逃難,乞討,就連這間破屋,也是他爹租來的。

  什麼都不是他的,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因為他沒錢,沒房,沒地,未來於他而言,是灰暗的。

  就好像現在窗外的天空,沉沉的破棉絮般的烏雲遮蓋了光輝的太陽,他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可是,自打那天,無意間遇到了馬桐雲,馬桐雲給了他一口飯吃,那雖是馬桐雲吃的剩菜剩飯,可卻是他吃過的最豐盛的了。

  他決定要跟著馬桐雲。因為跟馬桐雲才會有好日子。

  也許是這個孩童的執著打動了馬桐雲,馬桐雲才囑託他這麼重要的事。

  整個策劃都是馬桐雲想出來的,可只有他能實施。

  馬桐雲說,事成之後,給他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換他爹的一條命,周炎覺得不算什麼。

  他爹活著,病得這麼重,還這麼窮,橫豎都是浪費,說難聽點,遲早也會病死的,死了連口棺材都未必買得起。

  還不如,他爹的命,來換一百兩銀子,和馬桐雲對他的器重。

  周炎顯然是累了,馬桐雲和他講這個計策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猶豫,他爹很早於他就是一個包袱了。

  沉重的包袱丟了,還能得到一個美好的前程,周炎還需要考慮嗎?

  正想著,他爹已經把那碗藥喝了一半了,「怎麼這麼苦呢。」

  他爹不想喝了,周炎說:「良藥苦口嘛,爹,你喝了吧。」

  「好吧,你要爹喝,爹就喝了吧。」他爹端起碗,就喝了下去。

  碗,空了,還有半點藥渣。

  周炎把碗拿去洗了。

  回來的時候,他爹已經倒在地上了。

  周炎愣了一下,他爹伸手抓住他衣服,咳嗽著問:「炎兒,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周炎慌了起來,「爹,我也沒辦法,爹,你這麼痛苦,我不想眼睜睜看你痛苦——」

  「炎兒,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他爹掙扎著要站起來,胸口一陣劇痛,一口血吐了出來。

  周炎扶住了他爹,可是很快,他放開了。

  從來沒殺人,他嚇得臉色慘白。

  「炎兒,爹只是想告訴你,那封信,你一定要看。爹走了,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他爹說完這一句,就煙了氣。

  周炎跌坐於地,一時竟然沒了主意。

  「信,什麼信?」周炎跑到屋外的梧桐樹下,用力挖開土,果然看到一個陶罐,周炎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包銀子,還有一封信!

  他開始看起這封信來:

  「炎兒,爹知道你跟著爹很是苦,說起來,爹也真沒用,本也是周家嫡子,可惜卻淪落個家破人亡的地步。害的你也這麼苦。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病重的撒手人寰,若有一日,剩下你一個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拿著這十兩銀子,還有一塊玉佩,如果有機會你去找當朝的謝太尉,謝太慰他看到這玉佩,就會告訴你真相,你就會享受榮華富貴的。」

  信,顫抖著落在地上。

  周炎找到了那十兩銀子和那玉佩。

  玉佩是上等黃玉製作,鐫刻有鯉魚紋路。灰塵這住了上面的字。

  可是此時,周炎也沒有心思再去看著玉佩了。

  他爹病的要死,都沒有動用這十兩銀子,為的就是留作盤纏,讓他有朝一日可以上金城找到謝太尉。

  可是,他卻為了一百兩銀子,殺害了他爹爹!

  他衝過去抱緊他爹,搖晃著,叫喊著,可是他爹卻永遠閉上了眼睛。

  這個他一直以為是他負累的爹爹,最到死都為他精心打算著。

  「爹,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你還有銀子的,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眼淚落下,周炎痛苦得幾乎要窒息。

  過了一刻,他爹的身體漸漸冰冷,周炎閉上了眼睛,對自己說:「爹,不要怪我,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如果你在天佑靈,就保佑我成功吧。」

  他起身,眼睛裡已經沒有淚水,又恢復了那決絕和凌厲。

  倪重陽從山上回來,看到很多人圍在自家院子門口,其中就有包括鎮上的官兵,謝運和倪里正也來了。

  端午眼尖,看到倪重陽,奔了過去,「重陽哥哥,快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官兵包圍了倪重陽。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這是做什麼?」倪重陽問。

  謝運為難地說:「重陽,你是不是給了一對父子草藥,讓他們回去煎藥喝?」

  倪重陽點點頭:「對,怎麼了?」「是他嗎?」謝運手指虛指了下。

  周炎走了出來,臉上都是淚。

  倪重陽說:「對,就是這個孩子,他爹得了病,我給了他藥材。」

  「那就是了。」謝運搖了搖頭,「他爹喝了那晚藥,就死了。鎮上的官兵要帶你去審問。」

  「什麼?」倪重陽驚呆了,「我那藥材是山上采的,之前很多人都吃過,怎麼會致死呢?再說了,那老伯伯本來就是中了毒,怎麼會和我的藥有關呢?」

  「事情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重陽,你叔父會和你一起去的。」謝運為難的說。

  端午說:「舅父,重陽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你是清楚的。」

  「端午,你別怪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周炎哭了起來:「我爹本來沒病的,喝了你的藥後就死了。」

  「你胡說些什麼,你爹本來是中了蛇毒的。」倪重陽生氣地質問道,「你為何要說謊?」

  「好了,有什麼去縣太爺那裡說吧。」謝運說。

  倪里正說:「重陽,你也不要過於擔心,若是你真是清白的,相信縣太爺也會給你一個清白。」

  倪重陽看著端午,說:「讓你受驚了。」

  「重陽哥哥,我跟你一起去。」端午哽咽道,她的眉毛跳得很快,倪重陽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行。我們只能帶倪重陽一個人先走。」謝運說,「端午,你是知道的,倪重陽是犯了人命官司,你若是想去,就是去探監了。」

  倪重陽於是安慰端午說:「端午,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重陽哥哥。」端午目送著倪重陽離開。

  很快,倪鵬和何湘捷都回家了,知道了這事,何湘捷當場暈倒於地。

  「湘捷。」倪鵬扶她上榻,端午說:「公爹,婆婆,你們要挺住。如今你們才是重陽哥哥堅強的後盾。若是你們有什麼的,重陽哥哥還怎麼有心找證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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