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月下(拜謝 karlking萬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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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

  「雲雀?」端午一怔,「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知道從冥城璧派來的奴婢裡頭找。」

  「我還查到,雲雀昨天請了個假,出門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倪越說,「她一定是畏罪潛逃。」

  這幾日,楊端午調查哈密死因,風聲這麼緊,有心理素質不好的,畏罪潛逃也有可能,畢竟,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

  「既然你都查清楚了,還不派人去抓她回來嗎?」端午鬆了一口氣,事實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不需要去抓,她既然跑了,就一定有人保護她,抓也是抓不到的,不如,抓香梨過來問一問,就問出原因了。」倪越說著坐了下來,抖起了二郎腿。

  他覺得他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了。

  端午沒理他,說:「抓還是要抓的,至少要給雲雀製造點危機感。你去抓人吧,順便,讓香梨來找我一下。我親自審問香梨。」

  既然香梨可以在短期內,形成這樣好的人緣,那麼,她一定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倪越去問,反而還打草驚蛇。

  端午要直接介入,殺香梨一個措手不及。

  不久,天色漸漸變暗,踩著月光,香梨進來了。

  她臉上很平靜,只怕她還不知道,端午已經懷疑她了。

  端午忽然把燭光吹滅。房間裡,驟然如一場戲已經落幕一般,忽然就暗了下來。

  香梨一怔,面對黑暗的房間,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會產生不安起來。

  更何況,她還是做了壞事的人。

  做了壞事的人,面對黑暗最容易心虛。因為,黑暗有種壓迫性,最容易讓人直面內心。

  「香梨,你所做的,我都已經知道了。」端午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嚴厲的聲音帶著顫音,香梨身體發軟,害怕起來,好像脖子上頂著一把鋼刀一樣,她發生嚶嚀聲來:「姑娘,奴婢,奴婢,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

  看來,她還是不願意承認呢。端午淡淡一笑,黑暗裡她的笑好像來自於魔鬼。

  「啪啪啪!」端午故意搗的窗板發出響聲來。

  這聲音好像有鬼魅進入一樣,直接把香梨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給擊潰了。

  「你還是招了吧。不然,哈密的鬼魂要來殺你了。」端午說。

  無數個聲音,不知來自於何處,只知道都是要來殺她的,香梨膝蓋發軟,嚇得跪了下來,大聲嚷了起來:「姑娘,不是我殺的,不是我啊!我只是給雲雀送了信,我不知道雲雀會這麼心狠手辣,直接就殺了哈密啊!」

  端午推開抽屜,找出火柴,劃了一下。

  黑暗中閃過星星之火。

  燭台忽然被點亮,光明充滿了整個房間。

  端午轉過身來,面對著香梨,露出了一張俊逸美麗的臉。

  光線太亮,香梨不敢看端午,低著頭。

  全完了,她剛才一害怕,竟然全都說了。

  端午說:「香梨,你說,你知道雲雀殺了哈密?」

  如果現在還不招供,那麼,端午一向很看重哈密,哈密被殺了,端午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香梨上下權衡了一下利弊,再想想,雲雀都走了,已經沒有人可以庇護她了。

  「姑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一時糊塗,聽信了雲雀的話,都是雲雀乾的!」香梨大聲喊冤枉。

  端午冷笑道:「分錢的時候,一個個都說自己做的最多,可是,事情敗露的時候,一個個都推責任。」

  香梨急了,上前抱住端午的腳,流淚說:「哈密真的不是奴婢殺的,姑娘,你要信奴婢啊。」

  「我曾經信過。」端午一把推開了香梨,犀利的目光劈在香梨的臉上,直看的她膽戰心驚,「如果不是因為太相信你,我也不會讓你去服侍我娘親。這麼重要的事,都給了你去做。沒想到啊。」

  香梨木然了。

  她沒想到端午都知道了。

  本領了,她還想編造什麼都推給雲雀,可看端午那個樣子,什麼都是瞞不過她的。

  想到楊端午之前的狠辣殺伐,香梨就嚇得直發抖。

  她哭著說:「都是雲雀,說事成了給奴婢銀子贖身,奴婢出身貧苦,家裡的爹娘哪裡有銀子給奴婢贖身啊,奴婢收不了誘惑,就答應她了,可她剛開始,只是要奴婢去告訴哈密,引哈密出府,讓奴婢監視哈密,可奴婢真的想不到,雲雀竟然會對哈密下次毒手啊。」

  端午坐了下來,手指按在膝蓋上,正色道:「這麼說,你一早就知道雲雀是內奸了?」

  香梨說:「奴婢一向和雲雀有往來,那夜,奴婢夜裡睡不著,想起雲雀房間裡有很多熏蚊子的香料,就過去找她,誰知,剛好看到她穿著黑衣進了屋。當時,奴婢都嚇傻了,可是,雲雀卻說,如果奴婢幫她,她就會給奴婢很多銀子贖身,不然的話,她就殺了奴婢。奴婢見雲雀武功高強,奴婢哪裡會是她的對手,就,就,就……」

  端午眉毛一蹙,「那天的黑衣人,難道就是雲雀?」

  可誰都知道,雲雀身板很小,而那天的黑衣人,分明就是身形高大的偉岸之人。

  難道,雲雀還有同謀?

  「你還敢說謊,那天的刺客,根本就不是雲雀!」端午大怒,拍了拍桌子。

  這氣勢,嚇的香梨跌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姑娘,奴婢沒有說謊啊。奴婢所說的都是真的啊。那夜,雲雀的確是穿著黑衣,手上還有血跡。」

  端午看香梨都嚇成這樣了,不像是在說謊。

  「那她可有共謀的人沒有?」端午問。

  香梨說:「這個,雲雀為人一向謹慎,她就算是有秘密,也是斷然不會告訴奴婢的。奴婢知道的,都告訴姑娘了。還請姑娘開恩,饒了奴婢吧。」

  這時,鸚哥走了進來,看到跪地求饒的香梨,大吃一驚。

  端午問:「鸚哥,你來做什麼?」

  「姑娘,是我們公子,想請您過去一敘。」

  「周瑜恆找我?」端午問,眉毛緊蹙,難道周瑜恆已經知道她抓走了香梨?

  想來,周瑜恆都是消息最靈通的,就算是知道,也不足為奇。

  「來人,先把她拉下去。」端午讓護院把香梨關了起來。

  香梨一直嚷嚷著說她是無辜的。端午理了理亂發,對鸚哥說:「走吧。」

  來到周瑜恆的書房,鸚哥退下。

  周瑜恆看著端午的眼睛黑亮如珠,第一句話就是:「那天其實,有兩個黑衣人,端午姑娘這麼聰明,恐怕卻沒猜到這一點吧。」

  端午一怔:「那麼,另外一個黑衣人,就是你。」

  周瑜恆起身,負手在背後,走了幾步,笑了起來,「你看到的那個黑衣人,是我。」

  端午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有風吹進,把書桌上的宣紙,吹的打皺。周瑜恆上去那硯台,按在了那宣紙上面。

  「我知道,端午姑娘剛才找過香梨了。」周瑜恆說,「可是,香梨知道的,還沒有我多。端午姑娘其實應該來問我。」

  端午坐了下來,茶壺裡的水已經涼了,她嘆了口氣,「周公子,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的?怪不得那天,父親留下一局殘棋,他其實是給你看的。他想讓你好像黑子那樣,收手不要繼續了。」

  「是,你父親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他同時也知道,我一定會收手。」周瑜恆說,「那天,其實,我一早就料到,會有刺客想襲擊天珠師傅,我怕你貿然過去會有危險,所以,才讓你哥哥給你喝下安神湯,讓你熟睡,誰知,被你識破了,你一點都沒有喝。」

  「我那天也知道會有刺客,所以,我不能安睡過去。我不能讓天珠師傅有危險。」端午想起那天的事,還心有餘悸,原來,她猜中了開頭,可沒有猜對結果。

  「我過去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形芊細的刺客,已經把一個護院砍傷在地上,她正要下手殺那護院的時候,我出現了,攔住了她,我和她對打起來,發現,她的武功還不錯。不過,我還是很快就把她給打敗了。我還看到了她長什麼樣子。可她離開的時候,我本來想追趕她的,忽然你就出現了。」周瑜恆攤了攤手,「接下來的事,就不必我說了。」

  端午說:「那麼說,如果那天我不出現,可能你就抓住雲雀了。」

  「是這樣。」周瑜恆毫不客氣的點點頭。

  「那你後來為何不揭穿?」端午問。

  「因為,雲雀既然武功這麼好,她一個人能和楊家有什麼仇恨,我不想打草驚蛇,我想看看,她混進楊家,究竟是想做什麽。」

  「雲雀當然不會是一個人了。」端午說,「一個女子的身手這麼好,絕對不可能是漢人。」

  端午在華蓋鏢局住了一陣子,那裡的女孩子,從不學什麼琴棋書畫,可天天和男孩子一樣,舞刀弄槍的。

  華蓋鏢局的人,不管男女,武功都是很高的。而華蓋鏢局人的眼睛都是綠色的,非常奇怪,端午斷定他們不是漢人。

  「結果,我發現雲雀不僅是四處通風報信,還買通了楊夫人身邊的近侍香梨,讓香梨在每日楊夫人的伙食里,放下淋漓散。試圖想謀害楊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周瑜恆還沒說完,端午就急了,「她竟然還想謀害母親,可是,母親有銀針,每天會在吃東西之前,查驗一下有沒有毒。」

  「可是,淋漓散的主要成分,是蜈蚣粉和水銀。毒針是試驗不出來的。」周瑜恆說。

  「那怎麼辦,難道說,我娘已經——」端午緊張起來。

  「你別緊張,我話不是還沒說完嘛?」周瑜恆說,「雖然銀針是試不出來,可我既然已經知道了,當然不會讓她的計謀得逞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給香梨的毒藥,早就被我給換了。所以,楊夫人根本就沒事。」

  端午這才舒了一口氣。

  「可我沒想到,在你去京城的這段日子,生意越發繁忙,我離開的一陣子,哈密竟然被引誘出了楊府。我覺得這事情有不對,可已經太遲了。」周瑜恆說,「哈密聽你的命令,暗中查看每一個奴婢,對雲雀起了疑心。原來,雲雀為人處世,和眾人都不一樣,走路也大搖大擺,看上去就好像是練過武功的。哈密天生單純,竟然當著雲雀的面,直接指出雲雀就是內奸,以至於,被雲雀斬草除根。哈密,真的是很可憐。」

  端午眼睛濕了:「是我害了她。我會給她的墳墓,加一個墓碑的。」

  「你無須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這事情和你無關,哈密是你的奴婢,理應為你分憂,可惜,她太直接,也太相信人,才被慘害。日後,我們善待她的家人就好了。」周瑜恆安慰端午說。

  「如此,我又失去一個得力助手了。」端午嘆氣。

  「你還有芒果,芒果的聰明,遠遠在哈密之上。你若是好好仰賴她,她一定對你有助益。」周瑜恆說。

  端午點點頭:「可惜,我過去也懷疑過她。」

  周瑜恆沉默不語。

  窗外,花謝花開花滿天。

  秋風吹送白色花絮入簾來,落了一地。

  端午嘆了口氣,眼中似有欣慰:「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是有點進展了,雖然,雲雀跑掉了,可我知道她去了何處。」

  周瑜恆微微一笑:「知道卻不必說破。這個遊戲才好玩。」

  金陵。

  倪重陽坐在一輛木製輪椅上,來到紫薇山腳下。

  周星星已經站在那裡,等了很久了。

  兩個人見了面,對愉快的笑了起來,好像多年的知己一樣。

  「你倒是把金輪椅給捨棄了,這麼舊的輪椅反而已經配不上現在的你了。」周星星打趣著,拍了拍倪重陽的輪椅。

  倪重陽笑道:「去清河縣,用這樣的輪椅,足夠了。」

  「你倒是什麼都捨棄的下。」周星星說。

  二人相坐於花間。

  梅花隨風幽然而落,周星星挑劍拾梅花花瓣兒,投入酒盞內,「看,我今天帶來了上等女兒紅。」

  倪重陽搖搖頭:「才多久不見,你如今都做了大官了,還拋不下酒鬼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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