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骨生花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正

  此時,一空的星子好像錦緞上的珍珠,閃爍而明亮。

  周瑜恆垂眼看著自己的衣袖,其實那衣袖很尋常,沒什麼好看的,他只不過是藉機會垂下眼瞼,遮住眼芒里的陰沉,「倪越,小人也,不能長用。就好像周炎。」

  周瑜恆竟然提起了周炎。

  楊端午說:「若是提起周炎,我卻怕你多心。周炎畢竟是你的堂弟。」

  「這是他自己找的。你和楊叔父,都已經對他夠寬容了。可周炎實在是太過分了。如果楊家的人沒讓他走,我也會自己動手收拾他的。」周瑜恆說畢,眼角閃過一絲犀利。

  他對楊家的忠心,寫在臉上,端午也奇怪,為何他會忠誠如斯。可端午卻是越來越相信他了,不由的把心裡話也跟他說了起來:「我尚有一惑。如果辭退了倪越,只怕他會懷恨在心,他已經對楊家院落很熟悉了,若是……」

  「端午姑娘只要問自己一個問題,是不是會長久重用倪越?如果不是,那麼,我的建議是,長痛不如短痛。倪越呆的越久,他就會對楊家院落越發的熟悉。」周瑜恆淡淡說道。

  如果現在害怕倪越會泄露楊府上的機密,那麼,留倪越越久,倪越知道的就越多。隱患就越大。

  楊端午得到了周瑜恆的點撥,就下定決定,辭退倪越。

  周瑜恆這才鬆了口氣。

  「你這麼晚來找我,就是為了這麼一件事?」端午笑了,「就不能白天再說嘛。」

  「白天沒有時間,我還要管理作坊。」周瑜恆眉毛一抬,起身讓奴婢送端午回去。

  次日,端午叫來倪越,屏退了下人。

  倪越站在端午面前,雙手放在胸前搓著,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端午看到倪越還是好想粗人一樣,留著手搓胸口的惡習,就覺得厭惡,避開了眼光,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聽說,你拿了府上的汝窯花瓶。」

  「我已經還了。」倪越說,「我也不是拿,就想擺放在家裡讓我娘高興一下。」

  「這麼說,你今天想讓你娘高興一下,就可以做假帳拿走花瓶,明天你娘又不高興了,你又要拿走什麼,難道把楊府上的金山銀山,都搬到你家裡去?」端午質問。

  倪越低著頭,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可心裡卻在罵楊端午,你府上這麼多花瓶,就算是送我一個又如何,不過是拿了一個,也已經還了,就來質問他,真是黑心腸的女地主。

  端午知道倪越這個人,要麼沉默,要麼就大發雷霆,性格非常極端,他在楊府上的這幾個月,端午已經對他性格捉摸的很透,也越來越相信周瑜恆的勸告了。

  「看在你我是親戚的份上,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你應該明白,這事情若是嚴重起來,我都可以告官,若是官府以盜竊罪,瀆職罪論處,你一定不會這麼安然的在這裡站著。」端午對倪越已經失望透極,決定先嚇唬一下他。

  雖然是嚇唬,可說的也是事實。只不過端午不會蠢的去告官,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倪越果然害怕的睜大了眼。

  端午嘴角露出冷笑來,果然是沉不住氣的,嚇一嚇就這樣了,「雖然不追究,可我卻也不能再用你了。如今倪家也有府宅了,你可以回去,那些田地,光看收租,也能夠保你一輩子有吃有穿,溫飽的生活了。」

  倪越大驚,看端午神色堅定,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就也不怕撕破臉了,「你什麼意思,要用我的時候,就要我過來,如今,楊府已經挺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你就要揮手讓我走,你當我是什麼。」

  端午眉毛蹙了起來,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啪!」

  那桌子上的茶杯跳了一跳,茶杯幸好沒有蓋,要不然蓋子一定會被掀下來摔碎掉。

  這氣勢已經讓倪越的心震了一震,雙手緊緊揪住了衣袖,抖動起來。

  「你作為一個管家,職責本分就是管理好楊府,你如今還在這裡居功,試問你可曾做了什麼特別的貢獻不曾?你反而還利用你手裡的職權,拿走了府上的東西,還做假帳,無故毆打奴婢,你這些事,我只需要一件,就可以讓你受牢獄之災!試問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功勞?」端午聲音不是很響亮,可語氣非常嚴肅。

  倪越牙齒打戰:「我說不過你,可你不能就這樣把我趕走。不然我也太沒面子了。」

  「哼,看來,說來說去,你只是想要訛我的銀子罷了。你放心,我會預付給你三月的工錢,你現在就可以走人了。」

  端午說完,就讓奴婢進來收拾,要走了。

  倪越急了,「你不能這樣。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拿府上的東西。我下次不敢了。你不要辭退我。」

  倪越之前可是幾乎找不到工作的,他能得到這份管家工作,只怕這輩子都不會有更好的了,怎麼能放棄。

  可是端午態度非常的堅決,倪越跪下,扯著端午的衣裙說:「你不要辭退我。我求你了。」

  端午說:「你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剛才,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認錯的。」

  假設倪越剛才會認錯,端午是會給他機會的。

  可是,倪越已經完全露出了他醜惡的嘴臉了。

  「你應該明白,我下定決心的事,是沒有再迴旋的餘地的。」端午甩不開倪越,就一腳踢在他的心口上。

  雖然踢的不用力,並且還是虛擊一下,可倪越還是放開了手。

  他悻悻然的回到府上他的房間裡,卻發現,他房間裡除了最初他穿的幾件破衣服,早就空無一物了。

  幾個奴婢已經在裡面收拾了。

  「你們為什麼要拿走我的衣服。」倪越激動起來,扯住奴婢的手就大罵。

  那是他到楊府後,端午賞賜給他的衣服,布料體面,織繡精美,價值都不菲,可是,端午都派人拿走了。

  「這是三姑娘吩咐我們的。」奴婢們嚇的哭叫著,被倪越出氣打得鼻青眼腫,最後總算是掙脫跑了。

  端午正在正廳和謝靈喝茶,謝靈的小腹已經頗有些大了,鼓了起來,看得出來,小生命在肚子裡很安全,很健康。

  「娘,女兒剛才吩咐廚子,在娘的安胎湯里,放了牛蹄筋,」端午說,「那牛蹄筋又脆又重,很新鮮,是謝運派人送來的。」

  「哦,他有心了,說起來,也好久沒看過謝太婆一家人了。是應該去拜訪下了。」謝靈是個很會感恩的人,她懷孕也好幾個月了,謝運一家只出現了一次,可謝靈就很感謝了。

  端午點點頭:「謝運舅父倒是來過幾次,都是來找天珠師傅,學習養蠶技術的。至於舅媽他們,也許是不好意思來。」

  「他們還以為我放不下嗎?」謝靈嘆了一口氣,「不管他們做了什麼,都過去了,我早忘了,我如今只記得一件事,就是,當時,是他們收留了我們一家。端午,你也要記得。」

  「我會記得的。娘。」端午點點頭。

  謝靈太過於仁慈,謝太婆一家當初聽信了謝文晉的話,當謝家加害楊家人的時候,他們選擇了遠走他鄉避開了危險,從而給了謝家人機會強占了楊家人的田地。

  之前端午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可如今都過去那麼久了,端午也放下了,畢竟,在當時那樣的時刻,任是誰都會選擇明哲保身的。

  當然,心善的謝靈是早就放下了,或者說,她壓根就從來沒有怪過謝太婆一家。

  這時,門前走過幾個哀哭著的,頭髮披散的奴婢,端午很奇怪,楊府上的奴婢一向都何其有教養,從來不會披頭散髮,她們是怎麼回事。

  芒果進來了,臉上略有慌張:「太太,姑娘,不好了,倪越竟然毆打我們的奴婢,下手這麼狠,奴婢的頭都被打出血了。」

  謝靈一怔:「怎麼會這樣。」

  端午氣的站了起來:「倪越現在何處?」

  「他剛剛去周瑜恆那裡,領走了未來三個月的工錢,然後就揚長而去了。」芒果回道。

  端午很生氣:「早知道,什麼都不給他了,終歸是太便宜了他。」

  謝靈忙問怎麼回事,端午簡短的和她說了一下。

  「我們都答應把未來三個月的工錢給他了,他竟然還打我們的奴婢。」謝靈最疼愛府上的奴婢了,「芒果,你還不快去請郎中,先給奴婢們看傷。」

  端午目光交錯著陰沉,緊緊皺眉,「娘,他竟敢打我的人,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謝靈雖然心善,可這次,倪越實在是做的太過分了,連謝靈都不想再為他求情了,「當初若不是我們,倪越當時都走投無路了,一定早就餓死街頭了。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

  端午拉著謝靈的手說:「娘,你先別生氣,氣壞了身體可不好,這事都怪我,我若是不是因為他姓倪,我也不會這樣心軟,從而害了我們自己人了。」

  謝靈嘆了口氣:「娘去看看那幾個奴婢去。」然後就走了。

  端午一個人坐著,喝著奴婢端過來的桂圓湯,靜靜的想著對策。芒果悄悄的走了進來,站在端午身邊。

  芒果知道端午沉思的時候,是不喜歡別人打攪的,就去把爐子燒的熱一些,好讓端午不要凍著。

  「芒果,我們去倪宅。」似是做了什麼決定,端午忽然站了起來,眼裡閃著莫測的光來。

  芒果還以為,端午是要過去打倪越,就說:「那奴婢這就去叫護院。姑娘要帶幾個護院同去?」

  「誰說我要帶護院了?」端午回頭,很奇怪的看了芒果一眼,「就我們兩個人去。」

  什麼,芒果大驚,還以為端午被倪越刺激變傻了,跪了下來,哭著說:「三姑娘啊,這不關你的事,你當初要倪越來做管家,是為了整個楊家啊,事實證明,是當時最正確的決定。三姑娘,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誰說我做傻事呢?」端午扶起芒果,「你哭什麼,快去準備披風,天氣這麼冷,去大墳腳村要一個時辰,你想凍死我啊。」

  芒果半個身子還跪在那裡,垂淚抱著端午的胳膊說:「三姑娘,我們兩個人去倪宅,那個倪越敢打奴婢,也會對您亂來的。奴婢被打傷了,奴婢命賤,死了傷了都沒事,可三姑娘,您金貴的身子,怎麼能不帶著護院呢?」

  原來芒果是在擔心端午被打,端午哈哈大笑起來,「我當然不需要護院了,我這次去,就是讓倪越來還打人的債的。」

  芒果一怔,怎麼可能呢,她們兩個弱女子,去這麼多男人的宅子裡,怎麼還能讓別人還債呢。

  芒果知道端午很聰明,可這也太離奇了,芒果還是不信。

  「你放心好了,這次過去,他非還不可。」端午眼中閃著犀利的光來,「並且,還要三倍奉還!」

  芒果半信半疑的去拿了條披風,抖了抖給端午披上。

  披風領還鑲了一圈雪白的兔毛,端午編的整整齊齊的髮辮,垂下來,黑霧一樣的頭髮,落在雪一樣的衣領上,黑白分明,更襯的端午的臉明麗清秀。

  「姑娘,我去和夫人說一聲。」芒果還是不放心,被端午給拉住了,「別去,何必要引起娘不必要的擔心。又沒什麼事。」

  「可是——」芒果欲言又止。

  「放心吧。」端午抖了抖衣袖,就走了出去。

  芒果只好快步跟上,一面在心裡對自己說,算了,連三姑娘都豁出去了,她這條爛命還這麼顧惜做什麼!這麼想了之後,臉色就好看了很多。

  馬車。

  咯吱咯吱的車輪聲,端午心情很好的掀起窗簾看車外的風景,芒果則從腰上掏出一把匕首,說:「姑娘,這把匕首是奴婢從小用來防身的,現在給姑娘。」

  端午說:「我不需要。有時候,能讓人紛爭的不是靠匕首,而是靠腦子。我帶了腦子,就足夠了。」

  芒果於是收了起來,藏好,開始閉目養神,她打算等下若是遇到什麼特殊情況,她就不顧一切就楊端午。

  一路上,端午神色鎮定,還時不時笑著拉芒果看風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這是赴宴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