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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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

  城門口,每日天未亮時,便被一群進城買賣的商賈圍住,這些人中,或賣些剛收的蔬果,或是挑著一個擔子,做些縫縫補補的工。

  如果趕上集市的日子,那就有更多五花八門的東西了。

  而那些賣金銀首飾,布匹綢緞的,則大多有自己的鋪子,不需要那麼操勞。

  但孩童們最喜歡的,還是那些賣吃食的,其中,糖葫蘆和麥芽糖,是最受歡迎的。

  街市上,各種人來人往,嬉笑打罵,而在沿街的閣樓上,打扮精緻的人們,則在品嘗早春的茶香,談論著詩書或是什麼買賣。

  皇家藥館今天迎來了一個特殊的病人。

  他就是凱林公子。

  隔著珠簾,倪重陽把凱林公子瞧得清清楚楚的。凱林公子坐下來,笑了,「皇家醫館竟然只有一個名醫,卻在一個月內就名聲斐然。雖然大家都沒見過珠簾後的醫者,可是,不必見面就已經心生敬畏。」

  倪重陽淡淡一笑,「你過獎了,我並不是名醫。只是在做分內事罷了。閣下若不是來看病的,還請把機會就給下一位真正需要的。」

  「你錯了,我是來看病的。不過,我要看的是我朋友的病。」凱林公子說話很有含義,倪重陽覺得此人一定大有來頭。

  「他為何自己不能來?」倪重陽問。

  凱林公子說,「因為他得的病,乃是痘疾。如果來了會連累別人。所以我先來問問情況。」

  「我沒見到他人,恕不能告訴你怎麼醫治。也告訴不了你。」倪重陽說,「任何一種疾病,針對不同的人,都是不一樣的。」

  「那我想問你,你的這些治病方法,為何都和所售的《醫藥大典》同出一轍?」

  這怕是面前的男子,來皇家醫館的關鍵因素吧!

  倪重陽淡淡一笑,「那樣的一本書,想模仿的人自然多,我模仿一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我查過你醫治過的大部分病人,我發現,你的醫治手段,可不僅僅是一點點相同,而是完全照搬,甚至還非常熟練。如果不是同一個人,只怕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技術。」凱林公子陰陰一笑,「其實,你就是倪重陽。倪重**本就還活著。」

  「如果你不是來看病的,不介意我要送客吧!」倪重陽給手下丟了個眼色,那手下就過去,對凱林公子說:「請吧!」

  凱林公子走後,倪重陽看到凱林公子腰上繫著的長瓔帶,就想到必定是韃虜人了。

  這瓔帶上染著一隻野狼。

  只有韃虜人才有這樣的狼圖騰。

  看來韃虜人已經盯上他了,不然不會花這麼大的精力,去調查皇家醫館的病人。

  韃虜人不會在意一個醫者,可如果這個醫者和楊家人有關係,就不一樣了。

  既然韃虜人關注他了,倪重陽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決定要出手搞垮凱林作坊。

  原本,這也是在倪重陽的計劃中的,可為了對付謝策,倪重陽還在猶豫不決。畢竟,韃虜人也是想對付謝策的,倪重陽若是坐山觀虎鬥,一定可以在韃虜人收拾了謝策之後,再收拾掉韃虜人。

  可如今,他改變主意了。

  楊府。

  書畫在楊端午的院子裡,掛起了金魚紅燈籠。

  楊端午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就問幹嘛了,可是走進院子她就驚呆了。

  謝靈,楊美丫,楊宗閏都在院子裡等著她,一條長桌整齊擺放,桌子上放著豐盛的宴席。

  「這是怎麼了?」楊端午問。

  「今天是你生日,這是娘特意為你準備的晚餐。」楊宗閏拉楊端午過來,「都是娘親自下廚的。」

  楊端午這才明白過來。

  之前還以為楊府上的人,都忘記了。

  沒想到他們是故意表現的忘了一樣,其實是想給端午一個驚喜!

  「姐姐,這是給你的禮物。」楊美丫送出一塊青白色的白菜玉佩,玉佩上用紅綢帶包好。

  楊宗閏送的是一整件繡花八幅裙。楊宗閏知道端午曾經說要有一件八福裙,雖然只是無意一說,可是,楊宗閏記在心裡了。

  楊端午開心極了,都收下了。

  「端午,快來看,你父親和你弟弟也給你送來了釵環首飾呢。」謝靈捧出描金木匣子,打開。

  「多謝,多謝。」端午感動的眼睛都熱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謝呢。」

  芒果和書畫過來,把院子的燈籠都點上。

  瑩瑩的光照的院子裡的花,都好像染了金粉似的。

  格外的出挑。

  大家吃著早餐,又溫馨又熱鬧。

  京城第一布莊面前,來來去去的竟然都是看客人了。

  倪重陽坐在第一布莊對面的馬車裡,斜睨著眼睛,數著人數。

  最近這幾日,他幾乎是天天過來數人數。

  第一布莊的客人,一天佛教比一天少了,也是他數出來的。

  不過,他倒不是為了打發時間,他本來就很忙碌的。

  他只是想等一個時機。

  如今這個時機已經到了。

  倪重陽走過去,對布莊的人介紹幾種新布匹。

  布莊的生意越來越差了,因為他們現在只有凱林作坊一個進貨渠道。

  而凱林作坊幾乎都是依靠謝花寶做的布匹。

  最近謝花寶不再給凱林公子做布匹了,凱林作坊還能拿出什麼樣的布匹來,當然做出來的布匹,又單調又不好看了。

  倪重陽趁機向他們介紹楊家作坊的布匹,一談就成。

  然後,倪重陽還把價格定高了一點。

  這時候,可是第一布莊求著他,所以,楊家作坊當然要能賣多貴就多貴了。

  倪重陽也用同樣的方法,把京城的紅葉布莊的談了下來。

  然後,收到兩家打布莊的訂金,倪重陽就給楊端午寫信,讓楊端午派個人過來,進行後續生意。

  楊端午收到倪重陽的信了。

  茶煙裊裊。

  周瑜恆又開始煮茶。

  泥金小爐子裡的炭火,紅紅的,暖暖的。

  「信你看了吧。」楊端午說,「開始做布匹,然後你去京城一趟。」

  周瑜恆點點頭,「不過,倪重陽想必是更希望你去一趟。」

  楊端午臉一紅,拿了挑棍去點旺那柴火,「我這邊還有事呢。」

  周瑜恆笑道,「你總是要接受他的。總有一天吧?」

  「應該吧。」楊端午這肯定的回答,讓周瑜恆一陣失望。

  「倪重陽還是很有能耐的,幫我們打開了生意。」周瑜恆點點頭,起身拍了拍衣服,「我明天就出發,你可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倪重陽嗎?」

  楊端午搖搖頭,「想說的,他都已經知道了。」

  楊府上,楊雨澤被兩個嬤嬤抱著,在草地上爬。謝靈在一邊做刺繡。

  楊端午沿著楊家小路有著,看到就上前抱了小雨澤。

  小雨澤伸出白白胖胖的胳膊,摟抱著楊端午。

  「真乖,娘親,六弟現在還不能吃米粉吧!若是能吃,我就給他做去。」

  謝靈回答,「已經能吃了呢。只是要稀薄一點。」

  楊端午就親自去廚房,給雨澤做了蛋羹米粉。

  小雨澤很喜歡吃,吃完了就抱著端午不放開。

  「只能吃這麼多,雨澤乖吃多了可不好的。」楊端午哄著小雨澤。

  謝靈說,「端午,雨澤看來很黏你呢。」

  清河縣。

  一夜的寧靜,在金色日輝的安撫下被慢慢打破。

  穿過雲層,明朗的光柱,如同從天降下的祝福一般,滋養著廣闊的大地。

  田間,靜靜等了一夜的瓜果蔬菜,都爭相伸展懶腰,抖去夜間的露水,貪婪的呼吸著新一天被陽光消毒過的清新空氣。

  太陽越爬越高,很快,就到了半空。

  而此時,河岸邊早已經蕩漾開婦人談笑的聲音。

  婦人們大多勤勞持家。

  趁孩子們還在被窩裡的時候,就將一夜的糞水帶到河邊洗濯。

  當然,洗濯便桶的位置,必須在河水的下游。

  而上游,是用來洗衣服做飯的。

  等婦人們洗好回家,孩子們也剛好醒過來。

  在初夏的時節,天亮的早,氣溫也適宜,孩童們貪玩的心,是如何也不願放過這等好時光。

  因為住的近,一群小孩童常常結伴嘻戲,簡單的吃過早飯,嘴巴還沒抹乾淨,便像一陣風似的跑出去。

  好玩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捕魚,算是一件比較有挑戰性的工作。

  三五個人,各自分工,水性好的,下水來到河水的中間。

  連同另外一兩個人,把網給支開來,從水面到水底,爭取沒有破漏之處。

  而水性不好的,則在岸邊,或拿竹竿,或拿木棍,攪擾岸邊草叢,把裡面藏著的魚都趕出來。

  如果魚逃走的方向不一樣,還有人站在對面,使勁的在水裡搗鼓,爭取把魚給嚇回去。

  這捕魚的方法雖然拙劣,但效果並不差,運氣好的時候,每個人都能捕到兩條魚給家裡加菜。

  但孩童們玩心大,不願天天下水捕魚。有時候也覺得捕魚不好玩。

  便時常換著法子找樂子。

  而田間,便是歡樂的海洋最活躍的地方。

  不說別的,初夏的蟲子就夠玩一天的了。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哪怕是一些有毒的蟲子,在孩童們的眼內,也是可以肆意欺負玩耍的對象。

  七星瓢蟲是其中動作不夠快的一種蟲子,在大大的葉子上,七星瓢蟲金黃色的蓋子上還畫著七個黑點,顯得很是顯眼。

  孩童們稍微小心點,就能將七星瓢蟲收入囊中。

  雖然也玩不出什麼新鮮花樣,但捕捉到七星瓢蟲的那一刻,孩童們還是很興奮的。

  再加上諸如蝴蝶,蜜蜂,四腳蛇。一旦玩起來,真是時光流逝如流水,一眨眼又是吃飯的時間了。

  婦人一般是在家料理家務,為丈夫和孩子準備吃食。

  而家裡的頂樑柱,則需要外出賺錢,常常是一大早扛著一把鋤頭出去,到了傍晚才一臉疲倦的回到家中。

  因為資源有限,有些丈夫們選擇去更遠點的縣城或京城賣苦力。

  而把家中的農活,交給了自己的妻子。

  但每當農活忙的時候,丈夫還是會回家幫忙。

  而孩童們長大到七八歲的時候,也開始漸漸懂事起來,哪怕父母沒有叫,也會主動去幫忙。

  放眼望去,一個個彎腰在田間的影子,猶如工匠筆下的一抹抹篆刻,深刻而富有意義。

  汗滴禾下,為的是秋收時的喜悅。

  而在初夏時節,農忙也是最辛苦的時候。

  田間的雜草,稍不注意,便如雨後春筍一般,長的飛快,這些雜草,比水稻有更強的生命力,也比水稻更具有競爭力,如果不及時拔出,那水稻幾乎就註定會死掉。

  而這,農夫絕對是不允許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只能徒手去拔除。

  一上一下,一彎腰,一直身。

  如此反覆,為的是讓家裡人能不餓肚子。

  而在金陵城內,雙手不粘泥的人多的是。

  自古萬品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金陵城,做為都城,每年都吸引著各地的學子前來考取功名。

  而在初夏的時候,也是各地學子紛紛到達的高峰時期,客棧,文房四寶店鋪,酒肆,因為這批學子,都能賺的盆滿缽滿。

  甚至,其中不乏常年居住金陵城內的人,哪怕名落孫山,但卻屢敗屢戰,似乎,除了這條路,再沒有其他出路了。

  而如果家境不夠殷實,這些學子則無奈會選擇邊賺錢邊準備應試。

  因此,金陵城內,會出現各種學子出現在各種場合的情況。

  或在茶鋪里沏茶吟詩,或在酒肆里端酒送菜,甚至有些人會出現在賭坊里,成為金陵城內三教九流的人物。

  而這些人,事實上已經自己放棄了前程,選擇了溫飽。

  雖然很多人會對這些人嗤之以鼻,但能自生自立,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另外一些人,就沒有這等豁達,幾次不中之後,便鬱鬱寡歡投河自盡或上吊自縊,實在可悲。

  除了這些落寞的學子之外,金陵城內,最引人注目的,永遠是那些出手闊綽的人,酒肆里天天紙醉金迷的,畫舫上流連忘返的,賭場內一擲千金的,似乎,他們的銀子永遠都花不完似的。

  而這,也正是金陵的獨特氣質,吸引著各地的人,蜂擁前往,尋找自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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