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一生唯一的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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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

  季菡點頭,看見季念依舊皺著眉頭一籌莫展的樣子,存了想要逗他的心思。

  用沒有受傷的那隻腳再踢了他一下,帶了戲謔的語氣開口:「你都說了我們是一家人,自從我上高中就沒有聽你叫我幾聲姐姐,你究竟還當不當我是你姐了啊?」

  季菡本來就是開玩笑的一句話,但在季念那邊卻像是什麼開關和暗語一樣,讓他前所未有的心虛。

  他的眼神閃躲游離,現在他沒有理直氣壯說不當她是姐姐的底氣了,可是姐姐那兩個字更沒辦法開口。

  「腳都受傷了還不消停。」

  他抿著唇憋出這樣幾個字來。

  這個人真是不好伺候,季念哼哼了幾聲不再招惹他。

  很快蘇沛白就帶著醫生進來了,給她清理包紮好,蘇沛白的眼神瞟了瞟季念,再皺眉看著季菡身上的禮服裙道:「你去換件衣服。」

  「好。」

  季菡應聲,剛想要站起身,蘇沛白直接上前又將她抱了起來。

  看著蘇沛白抱著季菡上樓去,那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季念的心尖上。

  季念覺得,自己這一生,真的是沒有任何希望和盼頭了。

  沒有絲毫的立場和資格去占有保護她,現在就連關心她的身份意義也不存在了。

  他又想抽菸了,抖抖索索將煙盒中的最後一根拿出來,拿打火機的手也一直一直地抖,將他的手指燒的很疼。

  可是他完全沒辦法顧及,他需要麻木需要沉迷,尼古丁的味道甘醇濃厚,他大大地吸了一口,然後在口腔鼻腔中氤氳半天吐出來。

  季念半眯著眼睛看著手指中點燃的菸頭,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吸菸的時候。

  他比季菡只小了不到兩歲,季菡上高中的時候季念剛剛初三。

  小時候兩人的關係還算融洽,雖然季念的話不多,但是季菡卻總是嘰嘰喳喳,把她所有的事情都給這個親弟弟說。

  比如說收到情書,收到禮物啊,還有哪個學長很帥長得很好看啊。

  季念就是在那時候發現自己對她感情的不對勁的,除了季菡,他對別的任何女生都看不順眼,哪怕什麼班花校花。

  他的第一支煙,就是在季菡滿臉通紅給他看了一封高年級學長送的情書的時候。

  喜歡她的人很多,可是自己是唯一一個,還沒開始就被淘汰的人。

  夕陽漸漸落下去,天色由之前的金黃蒙上了一層青色。

  季念陷入了回憶里,蘇沛白抱著季菡上去了一直沒有再下來。

  仔細地,能聽見季菡嬌聲嬌氣指使蘇沛白找東西的聲音。

  「浴巾!」

  「內衣!」

  「內褲在衣櫃左邊抽屜最下面一格!」

  季念不願意去想他們是怎樣相處的場景,這會讓他發瘋和崩潰,可是耳朵卻是不聽自己使喚,用盡全身的注意力去聽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最後是蘇沛白將季菡從浴室里抱了出來,最後他還幫她吹頭髮。

  電吹風呼呼的,季念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了,指尖一痛,這才發現是一支煙燃到了盡頭,他一把將菸頭扔到地上去,踩滅。

  站起身來非常煩躁地朝著院子裡去。

  季菡再下來的時候已經換了t恤七分褲,頭髮垂在肩上,腳上的紗布又換了一遍,不過明顯蘇總裁的包紮技術不太好,所以她連拖鞋都穿不進去。

  她只穿了一隻拖鞋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在季念身後的搖椅上坐下來:「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呢。」

  「快了吧。」

  季念開口答,聲音依舊沙啞低沉,讓他自己都不相信這是他發出來的。

  季菡也不再說話,腳在搖椅上一晃一晃,給剛才發信息關心自己的許文怡邱亞林每一回信息。

  蘇沛白給她倒了杯溫水過來,季菡接過來喝完,正想叫他再去倒一杯的時候,手裡的電話突然尖叫震動起來。

  是吳嬸打過來。

  季菡的手一抖,當時大白小白受傷的念頭猛然冒進心頭,她的手機掉到地上,一下子又抓起來按下接聽。

  是爸爸的聲音:「小菡,小菡,你在哪,你快過來!」

  天啊,這人生還有彩排和正式演出的。

  之前大小白被熱湯燙是彩排,現在這回是正式演出。

  掛了電話季菡滿臉呆滯,喃喃念了一句「大白。」

  瞬間大哭出聲,一把拽著蘇沛白的手說:「去小廣場,你快帶我過去…」

  蘇沛白既不問什麼事,也不猶豫,一把將季菡抱起來往車上去,季念動作一頓,也快速地鎖了門跟上去。

  因為擔心季菡,蘇沛白也沒有將她放在副駕駛的位置,而是在後排,對後面過來的季念說一句:「你照顧好她。」

  季念點頭,沒有做聲。

  車飛速開出小區,事實證明蘇沛白讓季念來看著她是非常明智的決定,季菡一路上都用在咬著自己的手臂。

  季念將她的手抽出來,季菡便不停地流淚。

  「都怪我,全部都怪我…是我固執天真,當初不收養大白就好了,那天碰見顧子茜我就把大白還給她就好了…」

  她不住地自責,說著說著又想咬自己的手臂。

  季念眼神一窒,搶先將自己的手臂遞到她的唇邊。

  他的聲音溫柔憐惜得讓人心碎:「咬我的,我不怕疼。」

  這時候的季菡也不跟他扭捏,她全身不斷地顫抖緊縮,然後用盡全力一口咬在了季念的手臂上。

  她真的,快要後悔死了。

  她的牙和唇都在發抖,季念手上的肌肉堅硬,現在的季菡虛弱也沒有多大的力氣。

  眼中的淚不斷地流,直到嘴裡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季菡才鬆開然後慢慢地冷靜緩和了下來。

  剛才爸爸在電話中說得也不是非常明白,簡單概述就是他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顧子茜。

  顧子茜下車來想要抱走大白,爸爸吳嬸當然不同意,而且小白還一牽著大白的拉繩不放。

  雙方爭執起來,混亂中顧子茜不知道怎麼就踢了大白一腳,大白受了刺激亂跑,小白拉不住拉繩被帶著向前大大地摔了一跤,大白不受控制地朝著馬路中間跑過去,被疾馳而來的車撞到,慘不忍睹。

  季菡他們到被撞地點的時候,那邊已經圍了不少的人。

  中午剛上過大屏幕,季菡當然不能出現在人群中,蘇沛白也不方便下去,便由季念上前去交涉。

  逐漸疏散了人群,季菡在車裡看見躺在地上的大白,他的身下淌著一灘鮮紅的血,肚子被撞破,五臟六腑都露在外面,看上去驚悚又噁心。

  季念對著爸爸他們指指這邊的車,他們才抱著小白上車來。

  小白額頭上有一個大大的包,掛著眼淚在爸爸懷中睡著了。

  「小菡…」

  季國生的表情很為難很內疚,看著季菡艱難地開口:「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他們。」

  眼中的淚又要流出來了,季菡咬著唇對他用力地搖頭,吸吸鼻子穩定情緒將小白抱了過來。

  蘇沛白坐在駕駛位,這算是他和季國生兩人的正式會面,他轉過身來恭敬又安慰地叫了一句:「爸,這不怪你,不要自責了。」

  這才看見開車的人是蘇沛白,季國生表情一愣,然後有些拘謹尷尬地叫了他一聲:「蘇,蘇總。」

  雖然這個人是季菡的丈夫,可是季國生知道自己不算是他真正意義的岳父,而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對著蘇沛白都沒辦法變得自在。

  「叫我名字吧。」

  蘇沛白一笑,轉身摸了摸小白的頭開口說。

  「好,好。」

  季國生的手抖了抖,然後忙不迭地回答。

  后座的空間很大,季菡吳嬸和爸爸三個人坐也不顯得擁擠,吳嬸抹著眼淚說:「剛才小白被…大白那個樣子嚇到了,哭得厲害得很,好久才睡過去。「

  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好的玩伴被撞成那種慘狀,季菡不用想也知道那種感受。

  憐惜地在小白的額頭臉上親了親,那邊季念已經用熱心群眾提供的白布抱著大白來到車上。

  他低眉垂眼,也是一臉的黯然:「司機也是個老實人,他不斷地解釋道歉說要賠償,我沒要。」

  點頭,季菡悶著聲音說了一句:「不怪他,不能要。」

  季菡說要將大白葬在別墅外面的花園裡,大家便一路沉默地往回開。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去,將小白放在房間裡睡覺,再出來的時候大白的新窩已經挖好了。

  季菡看大白的最後一眼都非常模糊不清晰,她摸摸它的背,它新長出來的毛柔軟細膩,可是這個活潑善良通靈的小傢伙,再也不能在自己腳下繞著跑了。

  她雙手顫抖地將大白放進去,然後用手不斷地將泥土蓋上去。

  其他的人都看著她,想要阻止想要勸,也說不出口。

  就這樣短短一天的時間,季菡先是重新沒推到眾人的眼光中,然後又沒有了家和親人,腳受傷,大白出意外,現在就連手也傷了。

  天氣乾燥,泥土讓她的指甲全部斷掉,磨破了指尖和手背,可是季菡完全估計不過來。

  她無比專注虔誠地將大白的新家填得嚴嚴實實,任由著自己的鮮血滴進泥土裡。

  把花園裡最漂亮的花全部都摘下來放在上面,季菡對著這個小土丘鞠躬,像是誓言一樣的。

  「我這一生,絕對不會再有另外一個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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