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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文端著一杯紅酒,薄唇一抿浸潤舌尖,嘗出品質一般般, 之後便掐在手裡充樣子, 半口也不碰了。

  他四處晃, 經過長長的甜品桌遇見仙琪,對方一手拿著空盤子,一手握著小包。他停下,紳士又痛快地說:「我幫你夾,吃哪個?」

  仙琪回道:「哪個也不吃。」

  陸文轉瞬沒了風度:「那你瞧半天,看景兒呢?」

  仙琪說:「你懂什麼, 吃一口就胖死了,我可是清純女明星。」一段日子相處,彼此熟稔許多,「你要不要吃,我幫你夾。」

  「我不怕胖嗎?」陸文的偶像包袱不輸任何人,「我可是英俊男明星。」

  仙琪「嘁」了一聲,小包一甩,倍兒無情地跳舞去了。

  陸文興致闌珊,賞心悅目的餐點勾不起他的食慾,也沒有落座高談闊論的欲望,他四處晃,最後停在牆邊欣賞華麗的油畫。

  一旁是高高的廳門,兩扇對開,黃銅刻的獸首門把,被兩名服務生一齊拉開。

  甭管是台前的演員或是幕後的班子,人差不多到齊了,這時姍姍來遲,引得周遭一圈人引頸,巴望是哪位大腕兒。

  陸文也不例外,偏頭投去一記眼光。

  門中央,瞿燕庭款款步入,頭髮抓得微蓬,露出光潔的前額,一進門在邊側暫停,將長款大衣脫下交給服務生保管。

  裡面是一件珍珠色的輕亞麻襯衫,晚禮服款,柔軟又松垮。歐式浪漫主義詩人喜歡的大開角翻領,只覆住半截鎖骨,繞頸兩條細帶代替領結,沒挽花,輕飄飄地垂在胸前。上松下緊地穿了一條修身長褲,純黑色,配一雙黑色天鵝絨的吸菸鞋。

  除了銀色的雕花腕錶,瞿燕庭沒佩戴任何首飾,他又素淨又倜儻,走動時襯衫輕盈地向後飄,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一點腰身。

  在場多少男女看呆,自覺地讓開路,展顏問候一句「瞿編」。

  瞿燕庭一路頷首穿行,嘴角漾開一抹,勾著慣有的矜持,任樹在前面叫他,他走過去,踏入舞池正前方的環形卡座。

  樂隊換了一支曲子,悠揚悅耳,陸文有一搭沒一搭地踩著節拍,他走到舞池一角,燈光掃不到,有股暗中監視全場的快感。

  「燕庭,遲到了啊。」任樹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楊斌是有獎有譽的老戲骨,抱恙在身堅持拍攝,殺青宴親自打了電話邀請,不露面太不懂事。瞿燕庭拎著一隻小袋子,遞過去:「買東西耽誤了,楊老師別介意。」

  「給我的?」楊斌接住,「瞿編太客氣了。」

  瞿燕庭赴宴前百般磨蹭,遲了,既然遲了,半路買份禮物,好歹不那麼理虧。他靦腆地笑笑:「慶祝您殺青,辛苦了。」

  任樹從托盤中拿一杯酒給瞿燕庭,一起敬楊斌一杯。瞿燕庭淺啜一口,關心道:「楊老師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楊斌灑脫地說:「我給自己放寒假了,天一冷,呼吸道就受不了,腿也疼。」

  任樹道:「那您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千萬保重身體。」

  「哎,我去海南待幾個月。」楊斌拍任樹的手背,透著親切,「為了讓我早點離組,我知道你費心,謝謝啦。」

  任樹不敢搶功:「這次的決定權不在我,我問燕庭行不行,他一口答應,連夜把戲改好才能提前拍的。」

  楊斌立刻舉杯:「瞿編,多謝多謝,這杯我敬你。」

  「您太見外了。」瞿燕庭這一次飲盡,輕輕抿掉唇上沾染的酒液。

  入場,寒暄,來往推杯換盞,瞿燕庭實則難捱得如坐針氈。他特意問過場地,得知在容納眾人的宴會廳,一路上數不清深呼吸了多少次。

  他打扮過,希望考究的衣物能矯飾他的緊張。

  喝掉一杯酒,問候過,瞿燕庭墮入沉默,任樹和楊斌怕冷落他,時不時拋來一句。唯一的安慰是光線較暗,模糊了他接腔時的勉強。

  影影綽綽中,舞池邊走過來一人。

  陸文神態悠閒,端著酒杯來祝賀:「楊老師,殺青快樂。」

  楊斌回道:「小陸,要你趕個大早開工,辛苦嘍。」

  陸文敬完沒有離開,掏出手機問:「楊老師,能合影留念嗎?」

  「來,」楊斌欣然答應,「咱爺倆多拍幾張。」

  陸文繞過黃銅茶几,從瞿燕庭的膝前經過,坐在楊斌旁邊拍了幾張照。拍完沒走,待楊斌和任樹繼續說笑,他平移到瞿燕庭的身邊。

  陸文遠遠地瞧,瞿燕庭坐在半環形的金色絲絨沙發上,靠背高過頭頂,離其他人稍遠,孤獨,不安,仿佛置身一座荒涼的流沙島嶼。

  所以他覥著臉過來,光線這麼差,合影不過是幌子,只為做一堵風雨不動安如山的人牆。

  一旁高大的身軀擋著,瞿燕庭逐漸放鬆下來。

  這兩天太糾結,此刻伴著音樂、酒水,陸文想逃避一時,什麼都不去想。沉默顯得格格不入,他扭頭,沖瞿燕庭咳嗽。

  空酒杯在掌中旋一圈,瞿燕庭默不作聲。

  陸文瞥那隻杯子,玻璃上有一道淺淺的痕跡,是瞿燕庭濕涼的手汗,他問:「瞿老師,你不舒服?」

  瞿燕庭搖搖頭:「沒有。」

  陸文穿著一身西裝,將胸前的口袋巾抽出來,往瞿燕庭的虎口裡塞,同時抽出酒杯,說:「擦一擦。」

  「謝謝。」瞿燕庭有種被識破的窘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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