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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嚴怕了他,超過前面一輛計程車,說:「關鍵是你跟蹤人家幹什麼?這不合理,你現在是公眾人物,凡事切忌衝動。」

  陸文左耳進右耳出,提醒道:「快點,跟緊啊。」

  「跟太緊就被發現了。」老嚴放棄勸說。樂觀地想,老闆讓他負責接送,只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沒跑,應該就無妨吧。

  兩輛車保持住一定間距,陸文坐回去,目光全程追隨著賓利的車頂。天色暗下來,霓虹燈在某一刻全部點亮。

  四十分鐘後,瞿燕庭駛入一條老街。街尾有一處中式宅院,曾是清末一位文官的故居,幾年前被人買下來翻修,改名為「清宵堂」。

  賓利從邊門開進去,終於看不見了。

  「怎麼著?」老嚴問。

  「先靠邊停。」陸文望著漆門上懸掛的匾額,不滿足於狗仔似的等在外面,「嚴叔,你餓不餓,我請你進去吃一頓?」

  老嚴胸有成竹地笑:「你進不去。」

  「為什麼?」陸文皺眉,「只接受預約啊?」

  清宵堂本質是一家私房菜,不僅只接受預約,而且不是誰都能約得上。老闆算是半個文藝圈的人,所以接待的幾乎都是圈內的朋友。

  陸文好奇地問:「你怎麼了解這麼清楚?」

  「我送陸先生——」老嚴說一半打住。

  可陸文聽見了,更好奇地追問:「我爸來過?他又不是文藝圈的,跟誰啊,怎麼不帶我來拓寬一下圈內人脈?」

  老嚴估計一時半刻走不了了,把車熄火。背後談論老闆是大忌,但陸文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些天父子鬧矛盾他也看在眼中。

  深沉地嘆了口氣,老嚴說:「那是兩年前了,你要換公司當演員,陸先生拗不過,輾轉找了圈內人打聽。看你那公司靠不靠譜,走這步有哪些風險……當時就約在這兒。」

  陸文完全不知道這些,愣道:「我爸怎麼不告訴我啊。」

  老嚴反問:「你威脅我跟到這兒,不回家,怎麼不告訴陸先生啊?」

  陸文扒拉兩下頭髮,解鎖手機打開陸戰擎的微信,這周冷戰,他是不會打電話的,一邊輸入一邊說:「咱倆對好口供,我臨時多了個採訪,在公司加班。」

  輸完最後一個字,陸文恍然,原來他自己也這樣撒謊。

  或許所有人都會撒謊,卻不喜歡被人騙。

  清宵堂的別院裡,東廂房改造成新中式的雅間,菜品上齊,茶湯泡成了最適宜的顏色。寬大的長桌兩邊,五個男人稀鬆地坐著。

  曾震的助理繞一圈添茶,先給左側的胡慶導演,及其外籍攝影師和剪輯師,然後給右側的曾震和瞿燕庭。

  胡慶的普通話不太標準,攝影師和剪輯師不會說中文。瞿燕庭用英語跟對方寒暄,嗡,調靜音的手機在褲兜里短暫地振動。

  這種場合不合時宜也好,或是本能的逃避,瞿燕庭沒有拿出來看。

  陸文最終刪除了發給陸戰擎的微信。他正體會受騙的滋味,有點良心發現,大不了回家再挨一頓揍。

  點開橘貓頭像,他給瞿燕庭發了一條。

  幾分鐘過去,瞿燕庭沒回復。陸文的視線在大門和手機屏幕之間來回切換,琢磨瞿燕庭在清宵堂裡面的樣子。

  跟誰吃飯?

  幾個人,幾道菜?

  喝酒了嗎?

  是沒空看手機,還是看了不想理?

  陸文點擊對話框,又編輯一句發過去。瞿燕庭越不回復,他越忍不住追加,像個浮躁的臭小子拼命找存在感,恨不得打給瞿燕庭大聲嚷嚷:你快看看我啊!

  半邊大腿振得發麻,瞿燕庭無法再忽視,趁其他人聊天時摸出手機。他在桌下偷點開微信,陸文足足發來九條。

  「瞿老師,還加班呢嗎?」

  「有沒有吃晚飯?」

  「黃司令自己在家行不行啊。」

  「這兩天颳大風,嗷嗷的。」

  「《第一個夜晚》開播倒計時了,我好緊張啊!」

  剩下四條是夾雜的表情包,瞿燕庭逐一看過,快速地編輯「我晚一點打給」,最後的「你」字還未輸入,桌對面的胡慶忽然叫他。

  幾道目光同時投來,瞿燕庭抬頭,將手機鎖屏塞回褲兜,對話框裡沒打完的回覆變成「草稿」。他禮貌地說:「您講。」

  胡慶一直和顏悅色,絲毫沒有國際大導的架子,說:「以前就聽老曾提過,你是他最得意的學生,看得出他對你寄予了厚望啊。」

  瞿燕庭垂著手,道:「我很感謝老師的栽培。」

  胡慶問:「那,為什麼沒做導演?」

  曾震在一旁懶懶地靠著椅背,端起茶頷首吹了吹,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瞿燕庭笑容很淡,十指交叉起來,攥著:「因為,有些原因。」

  胡慶笑著搖搖頭,成年人想搪塞的話能編出一千種漂亮的理由,瞿燕庭這樣回答,他反而不確定是誠實還是敷衍了。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胡慶的興趣沒有消減,「當初為什麼學導演?」

  瞿燕庭絞緊的十指血液不流通,發脹,他一點點鬆開,像把一隻氣球放氣,回答:「當導演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父親的夢想。」

  胡慶因後半句錯愕了一瞬,已問出首尾,推導瞿燕庭不願透露的中間過程,說:「那原因一定非常糟糕。」

  瞿燕庭抿住嘴唇,難言的東西抿入口中吞下去,呈現的是無所謂的笑。他端起茶盅:「能跟您面對面對話,也算圓了我一場導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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