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疲倦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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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准道人的眼神還是挺精彩的。聖帝尊盤亘靈凰島許多年。在不准道人還未脫離仙道的時候,大家還都覺得「現在去打說不定代價太大,再發展幾年」——而且那個時候,門派林立,人心不齊,所以誰也不願意真的付出代價,靈凰島才由此苟活。

  只不過,魔皇之亂讓大家都認識到謫仙的危害,所以,聖帝尊就變成了「吸引人族內部潛伏謫仙」的一個局。隨便一個逍遙都能平了那裡,但是大家都處於利益考量留著它——畢竟,一個潛伏的謫仙,危害遠比流竄作案的零星古法修大。

  而在龍族對人族伸出橄欖枝、馮落衣又從洪元教主前身仙人的另一個轉劫之身趙青峰那裡騙到了甄別謫仙的法門之後,靈凰島存在就沒多大意義了,所以王崎才將對方徹底剷除。

  但是,不准道人對靈凰島的認識,顯然很脫節。

  可他似乎不大奇怪王崎能夠打上靈凰島。雖然過程難以想像,但是這孩子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他搖頭嘆息:「果然有這麼一天嗎?今法仙道和古法仙道現在的實力相差已經這麼大了啊……」

  ——嗯,大到一個結丹期修士使用適當的方法就可以全滅大型組織了……

  王崎在心中嘀咕,同時飛快的思索引起人注意的法門。

  「還沒死心嗎?」不准道人搖了搖頭:「雖然我不大懂算器的具體原理,但是算器傳遞靈犀,也是需要媒介的。而現在仙盟所能用來傳遞信息的媒介,大多還在我的感知範圍之內吧。只要我感覺到什麼異狀,就直接打你。」

  王崎咽了口唾沫。

  ——打……用多大勁啊……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威脅的力度,不准道人又從身上掏出一本書,道:「喏,我對算器也不是一竅不通。你這本書,寫得也著實有趣。我看了,對算器還是有一些表面上的理解的——不過你遮掩算器真正本質的手段倒是不錯,我看了這書,只能明白其『用』,卻不能見其道。」

  那本書,正是王崎主持編寫的《萬象卦文——從入門到精通》——順便一提,神京之戰後就已經被仙盟列入禁書行列。

  王崎驚呼:「你是怎麼得到的……嘖。」

  仙盟對於學術類的東西,都是以極低的價格分享的。但是對技術類的東西,卻是收以高昂的「使用費」。但是,這也不是沒有例外的。萬象卦文這種普及型的技術,都是無償發放的。

  這其實和「觀想法」「吐納術」等人人都必須的法門一樣,不能收費也無需收費。對於修士來說,這就屬於「生活必需品」。

  在王崎聲望最高的時候,這本書甚至是使用銀兩販賣的。

  「看起來,你至少是在神州徘徊了一年半……」王崎盯著不准道人,道。

  在「神京事變」或稱「第二次神京事件」之後,這本書就被仙盟列為禁術。不准道人這種要犯,還不至於為了一本書就去犯險。

  不准道人點點頭:「還要更早一些。」

  王崎盯著不准道人:「喂,海老頭,再問你一個問題——一年半之前神京之事,和你有關嗎?」

  他這舉動確實是有幾分不妥。但是他顧不得許多了。王崎死死盯著不准道人的眼睛,希望看出一點什麼。

  ——如果是這個傢伙的話……

  ——他雖然因為算學天賦不佳而未能在萬法門大展拳腳,但是和一般人比起來,他的天賦也是出類拔萃了。如果是他的話……

  ——說不定真的有一線希望做出神瘟咒法!

  王崎也說不清他是希望不准道人點頭呢,還是希望他搖頭。

  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從這件事擺脫出來,還是希望這位「老熟人」是無辜的。

  如果不准道人與這件事有關,那他王崎固然不用負責,可對於仙盟來說,勾結謫仙,就是重罪了。尤其是不准道人還是再犯——興許他下次出頭,就是一百發天劍吧。

  「怎麼了?」不准道人一臉茫然:「神京?那邊的貴胄……啊,我又忘了,他們都死光了。聽說那邊是又糟了災……怎麼?這裡面另有隱情?」

  王崎移開視線:「沒什麼……不重要了。」

  不准道人繼續搖搖頭:「聽聞你成了月寒兄的弟子,我還擔心你這傢伙和那個悶葫蘆合不來。現在看來,這神神秘秘的作態倒是一脈相承的師徒。」

  「好了,現在你也看到我了,也看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嗎?」王崎舉起雙手,認慫道:「我可以起心魔誓,絕不主動說你的事情。」

  「若是別人問起來,就不在『主動』之列了,對吧?」不准道人嗤笑:「繞過心魔誓言的法子,說真的,太多了,現在估計更多了。而且,你這種骨子裡藏著一股狠勁的傢伙,說不定真能頂著心魔誓言將我的行蹤捅出去——不妥,不妥。」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放了我?」王崎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過會兒吧。」不准道人嘆息,目光轉向爾蔚莊的方向:「陪我看會兒……嘖,偌大神州,無數故人,估計也就才認識幾年的你能夠跟我說會兒話了吧。」

  一陣風吹來。這位逍遙修士似乎很享受風吹的感覺,沒有支撐起法力推開風。他的鬚髮被撩起,眼睛卻無聲的眯了起來。王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這裡乃是爾蔚莊邊緣的一座山的一個角落。從這裡,大半山莊盡收眼底,甚至大門距離這裡也就幾百米,運足耳力,甚至還可以聽見人來人往的聲音。

  「還真是近……」王崎一瞬間又動起心思。但是瞬間,他就自己掐滅了這種念頭。在一個逍遙——哪怕是舊時逍遙,今日半步——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情,風險實在是不小。

  他再一轉頭,卻發現不准道人居然打了個顫。

  這點寒風,就連他這個結丹期修士都凍不到,卻會讓這個逍遙修士感到冷?

  「哦,這是受了點傷。」不准道人不以為意:「在北海的時候,我引爆了一處秘境積攢了無數年的寒氣,將自己和師兄拖入寒氣爆發的區域,結果雙雙受傷——只不過,我感覺我師兄他其實是不會受傷的……他是故意受了那一擊。」

  王崎一愣:「什麼?你到底……不,那一天四個逍遙修士圍攻你,你到底是怎麼走脫的?又是怎麼……怎麼到北海的?」

  「怎麼走脫……算了,不說了,叵測身法最擅長的不就是逃嗎?如果不是這一門身法,我也不可能逃這麼多年。至於其他……咳咳。」不准道人又咳了兩聲:「我總覺得,當初那些來圍捕我的人,並沒有下死手的意思。只不過他們都比我強很多,所以他們覺得可以活捉。然後呢,我又很不巧的擅長逃跑。無論是叵測身法還是隧穿之遁……」

  王崎終於理解了當初那幾位前輩四打一也沒有留下不准道人的原因。他們如果大家都是同境界的話,那四位逍遙修士全部都弱於不准道人一人。而現在他們雖然又突破了一個大境界,成為了長生者,但是,他們也很難真正活捉不准道人。

  活捉一個人比殺死一個人更難,尤其是對不準道人這樣極為擅長「脫離」「逃命」與「隱藏」的傢伙。

  至於最後的不容道人,呵呵,恐怕就像不准道人自己所說,他有意放水。

  「然後,我就跑去西海養傷——據說。龍族也是很強大的,我想在那裡,仙盟應該不會立刻就動手……」

  ——您消息又落後了,龍族何止是「很強大」……他們根本就是強得沒邊了。

  這個時候,不准道人突然嘆息:「在西海的時候,月寒兄是不是要你扔下一個算器然後走人?」

  「你怎麼知……難道是你?」王崎先是一驚,繼而恍然大悟:「你和老師達成了什麼默契?」

  「默契談不上。」不准道人搖搖頭:「只不過聊了一些。」

  他又看著王崎,然後嘆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了。我已經逃不了多久了。仙盟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沒有花大力氣對我圍剿,但是,他們其實有的是辦法。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月寒兄他們怕是已經布下了包裹整個行星的劍陣吧,要殺我,只用像當初他在西海做的那樣,劍落如雨,就那樣,我肯定就死了。」

  「而且,我是一個人啊……我十有八九是跟不上仙盟了。上一次,我手段盡出,甚至用上了兩傷禁術,但是師兄卻依舊放水放得遊刃有餘,甚至差點就沒叫我察覺……如果他們真的認真的想要捉拿我呢?」

  「我逃不了啦。」不准道人望著漸漸亮起燈火的爾蔚莊,道:「我也逃累了,不想逃了。雖然有時候,我也在想,要不要如元力上人那般飛升而去——但是我做不到。若是我現在飛升了,豈不是就留下了一大堆無解的結嗎?那些結會留在我心裡的——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所以,我最後扔了月寒兄那算器,然後決定最後再到這神州大地看一看。然後,我就會去縹緲宮自首。」

  「之後,生死之事,便與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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