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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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萊曼說到此處,眼裡放光。

  他徐徐道:「奧斯曼雖大雖強,橫跨千里,帶甲百萬,可卻是各族混居,信奉的神祇各有不同,正因如此,以至族群與族群是割裂的。需獨尊一術,確定君主定一的思想,此後再效大明一般,效科舉,考八股,則可以將一隻手握成一個拳頭……這是治國的良藥啊。」

  他說著,卻又鬱悶起來。

  這些日子,他不斷在思考。

  蘇萊曼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

  他每日都需思考,他的志向是征服波斯,是西向義大利,奪取奧斯曼人長久垂涎的領地。

  可奧斯曼已歷經了十代君主,雖是不斷的膨脹,卻依舊止步於奧地利……

  深吸一口氣,他眼裡閃過了一絲鋒芒。

  經過了許多年卡夏的歷練,早已鑄就他堅毅的性子。

  某種程度而言,他與中原的漢武大帝,都有著同樣的性子。

  聰明,有大志,卻也固執!

  他們也同樣用鐵腕和堅強的毅志力掌控著他們的天下,一旦確定了目標,便不為所動,便如鋼鐵。

  他淡淡道:「若有人反對,那又如何,用你們的道理,我是他們的父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們可以胡服騎射,我奧斯曼又有何不可。不錯,不錯……」

  劉尚在旁聽著蘇萊曼的痴語,他心裡卻是酸溜溜的。

  別人家的王子啊。

  別人家的王子每日都在琢磨著治國之道,而自己家的太子……據說現在在很用心的……耕地。

  蘇萊曼回過神來,看了劉尚一眼,道:「我帶去大儒,將孔聖人之學編寫出來,設八股,開科舉選官,再請諸儒生們在我的國都里講授學問,你認為可以嗎?」

  劉尚:「……」

  蘇萊曼不禁一愣:「你在想什麼?」.

  劉尚只道:「並沒有。」

  「不,我看出來了。」蘇萊曼呷了口茶。

  他其實一開始並不喜歡喝茶,可慢慢的,卻喜歡上了,一旦喜歡上,便愛不釋手。

  當這茶水入口,就仿佛數千年的中原文化,隨著這淡雅的茶水徐徐的流入自己的口中,使自己可以品味到這獨特的東方韻味。

  劉尚露出一絲苦笑。

  蘇萊曼卻有著別樣的精明,他那看似文弱的身體裡,帶著不符合他年紀的小心思,別具深意的道:「你又在想你的太子嗎?」

  劉尚一怔,隨即連忙搖頭:「沒,沒有。」

  蘇萊曼卻是微笑道:「你不必害怕,其實這些日子,我與諸儒們接觸,但凡提到了太子,他們都是紛紛搖頭,雖不敢言,可從他們的面色上,便已是一目了然。我太了解你們的心思了,你們見我在謀求富國強兵之道,而你們的太子卻迄今還像個孩子一般……是嗎?」

  蘇萊曼說得很直白,劉尚想要爭辯一點什麼。

  畢竟,他是漢臣……卻最終啞言,覺得這樣的爭辯沒有太多的底氣。

  蘇萊曼見他為難,隨即又笑道:「算了,國書之事,我會儘快奉上的,並不會與你為難,是了,這些日子,多謝你的辛勞。」

  說罷,他朝一旁的侍者使了個眼色。

  侍者會意,隨即,竟是取出了一塊金子。

  這金子是實打實的,半個拳頭大小,直接送至劉尚的面前。

  劉尚貪婪的看了一眼金子,卻忙搖頭:「殿下這是何意?」

  蘇萊曼溫雅的道:「你們是禮儀之邦,我也是明理之人,這是你多日照顧的酬謝,一個好的君主,將不吝嗇金銀,這是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劉尚臉一顫。

  他家的太子若是也能這樣對他,該多好啊。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再想到自己的房貸,似乎還無窮無盡,一想到這未來數十年都要償還的債務,劉尚的心很疼。

  可隨即,他正色道:「我乃明臣,豈可受外邦恩惠,倘如此,便失了臣道。王子殿下厚愛美意,劉尚心領,只是這金子,卻是萬萬不能收下,若是殿下看不起我劉尚,就請將它收回,如若不然,便是小看了下官了。」

  蘇萊曼面容一肅,心裡想,這是君子之國啊。

  劉尚說完這些話,卻還是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金子,他想抽自己,真是要面子不要里子啊,卻還是努力的擺出一副決不妥協之色。

  …………

  弘治皇帝看著奏報,覺得甚是奇怪。

  自自己提起了這個叫蘇萊曼的人,現在倒好,廠衛那兒打聽來的消息,都是無數人對這蘇萊曼王子交口稱讚。

  說他禮賢下士,說他崇尚儒學,好學不倦。

  雖沒人提及太子。

  可弘治皇帝隱隱覺得,有人將這蘇萊曼當做了一面鏡子,成了太子的反面。

  弘治皇帝對此,似也沒說什麼。

  他和這些大臣不同,弘治皇帝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倒是方繼藩上奏來的一封關於俸祿的章程,引起了弘治皇帝的極大興趣。

  其實俸祿需要改變,這已是刻不容緩的問題。

  在保定等地,其實俸祿已經不同了。

  畢竟自從選吏為官之後,這些吏員,總要讓他們養家餬口,連低級吏員,都自徵募而來,而不是從前單純的雜役,你就得必須讓他們脫離生產,專心為吏。

  吏的薪俸有了,上頭的大吏、司吏乃至於官,俸祿自也要逐級改變。

  甚至還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吏部所選的吏,開始分派到各省各府,這選出來的吏,其俸祿是吏部擬定的,他們的薪俸,居然不比當地尋常官員要低,蓋因為當地的官員,遵照的又是另一套俸祿體系。

  而今,國庫的收入已是今非昔比,京察的同時,更改俸祿職級,又成了新的問題。

  照例,還是保定那兒的經驗進行推廣。

  內閣對此的態度,卻顯得有些曖昧。

  畢竟做臣子的,都是聖人門下,不好意思談錢。

  這索要更高俸祿的事,誰都不能提,也只有方繼藩提出來才最合適。

  可內閣呢,態度卻是曖昧不清,模稜兩可,在票擬里,只扭扭捏捏的提了一筆:「或可商榷。」

  而後就……沒有了。

  弘治皇帝心裡瞭然,指了指奏疏,帶著幾分慎重的道:「廠衛這些日子,將心思放在這上頭,查一查各地物價,以及若以當下俸祿,官吏若無其他進項,生活是否困苦……」

  蕭敬連忙躬身道:「奴婢遵旨。」

  不久,有宦官來:「禮部尚書張升覲見。」

  弘治皇帝頷首:「宣。」

  張升進來,行禮。

  「陛下,奧斯曼遞交國書。」

  張升取出了國書,本來這國書之事,是不必張升親自遞進的,無奈何上一次陛下為此特意申飭過禮部,因而親自來了。

  弘治皇帝頷首,其實國書嘛,就是做個樣子的事罷了,裡頭的內容,不看也大抵知道是什麼。

  弘治皇帝道:「那便尋一個吉日,宣奧斯曼使者覲見吧。」

  「是。」

  說罷,弘治皇帝便低頭,又預備繼續看奏疏。

  可感覺到張升沒動靜,便抬頭起來:「張卿家,還有何事嗎?」

  張升道:「這奧斯曼王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弘治皇帝擱下了御筆,饒有興趣的看著張升:「朕聽說奧斯曼國,乃是萬乘之國,帶甲百萬,非尋常小國可比,此番他們有意,重建商路,這並非是壞事。卿乃禮部尚書,若是其使有什麼要求,可盡力滿足,其國遣使來訪,我大明以禮相待,本是理所當然。」

  「此事,有些不同。」張升顯得有些期期艾艾的,略有為難之色。

  陛下,這可不是小要求啊。

  弘治皇帝皺眉,莫非……要求很不合理?

  若如此,這就是冒犯天威了。

  弘治皇帝臉上多了幾許肅然之色,淡淡道:「說來朕聽聽。」

  張升道:「這王子希望……大明能夠允他要求飽學之士西歸。」

  飽學之士?

  弘治皇帝皺起眉頭,詫異道:「此人野心勃勃,竟想要朕的院士嗎?」

  張升心像扎了一下,忙搖頭:「陛下,是儒生。」

  「噢。」弘治皇帝呼了一口氣,似乎一下子輕鬆了很多,不過……這似乎也有不妥,於是道:「朕知道了。」

  對此,弘治皇帝只是模稜兩可的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隨即,他揮揮手:「卿且告退吧。」

  這個要求,很奇怪啊。

  不過……看過廠衛的奏報,細細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弘治皇帝待張升走後,卻是對蕭敬道:「召方繼藩覲見。」

  一個時辰之後,方繼藩氣喘吁吁的進來,行禮道:「陛下,召臣何事?」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方繼藩一眼,朝蕭敬努努嘴:「你且看看奧斯曼的國書。」

  方繼藩從蕭敬的手中接過了國書,大抵看了看,這國書和其他的國書沒什麼不同之處呀。

  「二襯看不明白。」

  弘治皇帝淡淡道:「奧斯曼王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在我大明徵辟儒生西行。」

  方繼藩:「……」

  其實他還真不意外,不過……

  這蘇萊曼,真是個人才啊。

  方繼藩見弘治皇帝猶豫不定的樣子,眼裡卻透出了笑意,突然意味深長的道:「陛下啊,奧斯曼人……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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