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夫妻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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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少梅當時提出這個要求時,陳猛也是急壞了,想也沒想就拍板了,過後他也覺不妥,幾度叫劉少梅搬回去,可她總推說阿愚住慣了。

  現在聽楚俏一說,只覺得錯得離譜。

  那可是人家新婚才住了一兩晚的屋子呀!要借用那也應該住小的那間才是。

  劉少梅猶豫著,總算鼓足勇氣開口,「大不了我把我的臥房讓給你。」

  「大嫂覺得我還住得下麼?」據她所知,劉少梅的主臥,老遠就聞著一股膻味,誰願意住?

  楚俏真想背著包就走了,可她才剛從娘家過來呀,況且天色也晚了。

  劉少梅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這事確是她沒理,可當時公公也拍板了,那她還怕啥?

  是以,她扭著頭過去,哀求道,「爸,您快幫我說句話吧?」

  「阿俏,」陳猛也覺為難,卻是聽得楚俏心灰意冷,「二叔不用多說了,我住後間那屋就是了。但事先說明,這事兒我可沒同意,等繼饒回來,您自個兒跟他說吧。」

  這一個個,他願意收拾就動手,也省得髒了她的手。

  她該慶幸,隨軍那天留了一手,把被枕全塞進衣櫃裡,外頭只剩一張大床而已。

  楚俏幾個也不過說了幾句話,孫英就等不及了,叫嚷著,「在外頭站著就有飯吃?」

  橫豎不過是看她不過眼罷了。

  而她一人在家,男人斷不會擺什麼姿態來護著她。

  一個家,婆媳妯娌的矛盾,其實真要看男人的態度。不然她一再讓步,旁人也只會得寸進尺罷了。

  楚俏看得明白,只是想著橫豎也不會住太久,她計較怕是計較不過來。

  她有手有腳,既然來了陳家,自然也沒存著吃白飯的念頭,於是應道,「二嬸,明兒我就下地,這您高興了吧?」

  自打楚俏回了老家,陳繼饒都是數著手指頭來過。演習在即,他每日在訓練場摔打,總是到夜裡才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家,可每每入睡,卻總是輾轉反側,頭一回那樣惦記一個人,可她卻是情願在娘家待著,也不願回來。

  他知她定是傷透了心,所以二叔說接她回家時,他攔下了。只要她高興,怎麼樣都隨她去。他只是擔心,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沒有,錢夠不夠?

  這陣子幹部樓里倒也安靜。

  梁羽回了市里她父母家養胎,而聽說秋蘭靠林安邦謀了收銀員的工作,陳繼饒知情後,不由哂笑,林安邦可不是什麼好貨色,她既然生了不該有的肖想,存心要作死他也管不著。

  他巴不得離得遠遠的,連買飯票也是托孫攀幫忙,省得和她有半點瓜葛。

  有一回也不知是咋回事,不知是秋蘭故意為之,還是粗心大意,竟多給了他五張票。孫攀也沒數,直接給了他。

  陳繼饒發現後,又叫孫攀給了她。

  孫攀還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怎麼沒多給我五張?看來人家秋蘭對你還余情未了嘛?」

  陳繼饒涼涼地瞥了他一眼,孫攀舉手投降,「別介,你這小眼神一飛過來,別想著法兒地折騰四營了。明兒……待會兒我就替你還回去……」見他的眼神猶冷得慌,孫攀又道,「下次,我一定準確無誤地清點好。」

  上次在幹部樓前鬧得那麼大,景山部隊上下幾乎人人都知秋蘭愛慕陳繼饒而不得,自打在食堂上班以來,工作的確也輕鬆,又管吃管住,不過秋蘭明顯感覺來換飯票的官兵對她笑得總帶著假意。

  現在,陳繼饒和楊宗慶他們幾個營長,根本不拿正眼來瞧她,而平素里和她交情不錯的藍花也不來找她了,她每日飯後也只能去小賣部和朱麗說幾句。

  但朱麗也忙,她待上一兩個小時,人家也未必有空搭理她。

  秋蘭摸摸鼻子回到宿舍,想著林安邦又會跑來說一些令人作嘔的話,她心裡就一陣惡寒。想了想,還不如再去小賣部再待會兒,再在陳繼饒和肖景然跟前晃晃呢。

  她越發後悔當初做得太絕,把陳繼饒這條路堵死了。

  秋蘭思來想去,男人肚量也不至那么小,楚俏不在,她要是有心示好,想來他也好說。

  但是半個月下來,秋蘭從不見他換過一次飯票。

  不得不說,楚俏還真是有一套,面上瞧著她是受了委屈,可自己不來部隊,她能和繼饒哥睡一屋?能讓繼饒哥念著她的好?

  她一個人清清爽爽地回了家,根本不必出手,就把自己的名聲鬧臭了,想想真是得不償失!

  秋蘭也想明白了,她整日裡和梁羽搗鼓的那些小動作,有什麼意思?實實在在地把男人的心抓住了,比什麼都強!

  那天見陳繼饒就在身後,卻遲遲未上前,秋蘭不由留了個心眼,見孫攀一下買了那麼多,就問了一句,「孫營長,嫂子在家,你平日也在家裡頭吃,怎麼一下買這麼多?」

  孫攀倒也實誠,也故意氣她道,「我哪有那麼多錢?這是繼饒的,他是懶得跟你這種人打交道了。」

  秋蘭心一滯,面上勉強維持著笑,慌手慌腳地把飯票遞給他,還沒到他手上,又收回來,飛快地往陳繼饒那一沓裡頭多塞了幾張。

  如此兩次,陳繼饒經過小賣部時,還是沒有跟她說過半句,不過她見他把那些飯票收下了,心裡總算好受一些。

  只是她沒想到,上頭會查得那麼嚴格。

  她才幹了二十來天,上頭就派了人下來檢查,飯票都是連號,實名登記在冊的,金額和票數對不上,一下就查出來。

  秋蘭戰戰兢兢,慌忙去找林安邦。

  而她連著躲了林安邦幾天,他也來氣,事關他的前途。數落起來真是沒有半點客氣,「秋蘭,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連個飯票也能給我數差了?當初我費勁周折,頂了那麼大壓力把你招進來,這次要是沒查清楚,別怪我不保你!」

  秋蘭哪裡還敢推說不知情,只道,「指導員,您不幫我,那我可真就背腹受敵了。是陳營長,他、他叫我那麼做的。您也曉得,之前我在他家住了一陣子,鬧了不愉快才被迫搬走的,他覺得虧……」

  林安邦正愁抓不到陳繼饒的短板呢,拍著大腿,手摁住她的雙肩,笑道,「太好了,秋蘭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談回個說法的。」

  於是,他飛快地衝到陳繼饒的辦公室去,當著幾個營長的面就數落陳繼饒。

  此人一貫雞毛當令箭,沒事找事兒。也沒人甩他。

  陳繼饒早叫孫攀把飯票還回去了,他問心無愧,只是林安邦在這兒吵得他沒法安心研究戰術,冷冷地瞥了林安邦一眼,眼裡滿是厭棄,「軍演在即,你想挑事兒?」

  說著,楊宗慶孫攀幾個也紛紛放下手上的活兒,一個個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盯得他發毛。

  幾個營長都是在訓練場上錘鍊了少說也有七八載,有的手上還沾染過殺戮,也不見得是好相與的。

  林安邦要是敢應一句,他們幾個就敢立馬懟他!

  林安邦一下就慫了,嘴裡怯懦道,「誰鬧事了?要不是你貪了飯票,你當我願意來?這事兒就是鬧到許隊那兒,我也不怕!」

  不等陳繼饒開口,孫攀倒先捧腹大笑起來,「林指導員,多出來的飯票在我這兒呢。」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十來張小票來,「繼饒買的飯票可全是經我的手,多給的也全在我這兒呢。我倒想瞧瞧,她一個姑娘家,惦記一個已婚男人,到底有多不要顏面。」

  鐵證擺在那兒,林安邦一下傻了。

  陳繼饒薄唇緊抿,深邃的眸子掃過來,猶如冷風過境,「不是要告到許隊那兒麼?你不去我可就去了!」

  孫攀這回妥妥站在陳繼饒這邊,正話反說,「繼饒,著啥急呀?等我手頭的飯票攢夠了,咱們就直接交到市部去,告她個破壞軍婚。反正那日在幹部樓前,秋蘭大膽吐露心跡,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人證物證俱在,還愁個啥?」

  說著,他又把飯票揣兜里,沒有絲毫返還的意思。

  林安邦一下慌神了,「別別別,孫營長,秋蘭到底是個姑娘家,要是告上去,她的名聲可就毀了。」

  他告不告,秋蘭的名聲已經臭了。

  陳繼饒本不想做得太絕,可自打秋蘭來後他和俏俏就沒個安生日子,這次即便不告上去,也非得給她個慘烈的教訓不可,「她做那些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顧及我媳婦的名聲?」

  「繼饒,你和秋蘭到底是老鄉,要真告上去,她家裡人還不得埋汰死你們陳家?……」林安邦陪著笑道。

  陳繼饒忙得很,沒功夫跟他廢話,只道,「不告也成,但這事必須報告給許隊,還有,叫她寫一萬字檢討,請朱麗嫂子張貼出去,否則,這事沒商量!」

  「林指導員只管生活不管訓練,還想留在這兒喝茶?」他態度堅決,且也做了讓步,說完就回座位上忙活了。

  楊宗慶幾個還攔在那兒,「林指導員,就這樣吧。逼急了繼饒,只怕連您『私闖辦公室』也一併報上去。」

  林安邦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見他眉宇落闊,神態一絲不苟,堅毅的輪廓透著禁忌的冷意,氣惱地剁了一腳就走了。

  辦公室恢復了安靜,楊宗慶見他眼裡閃過一絲落寞,心知弟妹落魄回老家,他嘴上雖從不說,但心底還是無比內疚的吧?

  氣氛一下冷凝,孫攀有意開玩笑,湊到陳繼饒那一桌,髒鞋一下蹭到了桌腿,「以前愁找不著媳婦,羨慕死繼饒這樣的,不過現在看來,爛桃花太多也是個事啊。」

  陳繼饒懶理他,從牙齒里擠出幾個字,「把桌腿擦乾淨了就滾!」

  幾個人聚在一塊合謀,轉眼到了十一點,陳繼饒就拿著文件去訓練場。

  孫攀見狀,慌忙拉著他,道,「繼饒,不是吧?」

  眼見就到吃飯的點了,還要訓練?

  哪知陳繼饒沒有半點猶豫,反問他道,「你有意見?」

  楊宗慶拉著孫攀。「行了,快去吧。」

  陳繼饒淡漠地掃了他一眼,轉身而去。

  楊宗慶生怕孫攀心有嫌隙,拍了拍孫攀的肩頭,「這次演習繼饒是主力,壓力大,況且最近他心神也不定,發泄一下也好,你別放在心上。」

  孫攀混不在意地笑了,「行了,繼饒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麼?」

  此次演習,許良發了話,後勤保障必須跟上。午飯也是在訓練場上解決了。

  等結束,已是日落西頭了。

  陳繼饒脫掉武裝帶,經過小賣部,想著楚俏這時候也該回家了,於是進去又撥了個電話。

  正好,楚俏和陳猛從地里回來經過。

  陳猛一聽朱秀芳喊他接電話,放下鋤頭就進去了,一接電話,果真是繼饒打來的,他一喜,就道,「繼饒你等會兒。剛好阿俏和我一塊從地里回來,我叫她接電話。」

  「下地?她的手要不要緊?」電話的這端,陳繼饒竟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內心波瀾起伏,手心隱隱滲著汗液。

  不過陳猛已經放下了聽筒,他隱約聽見那道溫軟的嗓音說她沒空,他不由失落,她到底還是不願和他說話。

  那端又傳來二叔的勸解,她似乎拗不過,被拉著過來。

  陳猛生怕兩人又鬧,先抓起聽筒,囑咐他道,「繼饒,你可別再犯渾了,阿俏肯回來那也是還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陳繼饒記下,又聽陳猛道,「阿俏,聽話,你冷著他都好多天了,他要是敢再沒個輕重,回頭二叔說他!你們好好說,二叔先回去了。」

  楚俏本不願進來,奈何被陳猛拽著,也不好鬧得太僵,況且,她也知上一世,蕭央在這次演練里釀了大禍。

  對他那次的蠻橫,楚俏心裡是介懷,可到底還是不願他出事,於是,只好接過聽筒。

  「俏俏——」陳繼饒手心不斷發汗,卻聽她一語不發,只有淺淺的呼吸一抽一抽,似乎在哽咽,他也是頭一回傾盡所有的柔情,把嗓音壓得低了又低,「你別哭……」

  「是我犯了混,明知你是第一次會疼得慌,卻還是那樣不管不顧地傷你,我該死!那天去車站找你,宗慶說你還受人欺負了,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傷你的話。」陳繼饒握著聽筒的手泛著青筋,「那天你走後,我跑回家,撞見秋蘭冒用你的名義,故意抹你,我才知道你是被她陷害了,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輕易作罷。」

  秋蘭?

  楚俏背過身,扭頭掃了一眼秋蘭的母親朱秀芳,見她正佯裝端坐著,耳朵卻巴不得貼過來的模樣,心裡不由發狠。

  幸好,臨走時她還留了一手,否則,真是讓秋蘭占盡便宜!

  陳繼饒聽她還是沉不語,吃不准她在想什麼,「那天,你還把家裡收拾了……我還在床底發現了那件床單……」

  楚俏知他是偵察兵出身,嗅覺敏銳,那時她是腦袋發昏了才覺他不會找見吧?這種事她到底沒臉聽下去,這才開口打斷,「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陳繼饒聽著她小貓撓癢一樣的話,心裡一顫,好像寂靜的湖水漾起一圈圈漣漪,「好,咱們不說了。」

  他頓了一下,起碼她願意開口了,他總歸情願縱著她的,心一下蜜浸了似的,只覺得暢快,「俏俏,你過來吧,我們一塊好好過,成麼?我以後一定會聽你好好說,不再只聽旁人瞎說而委屈了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欠你的,我總會補償給你。」

  他不是說要打離婚報告麼?她還去幹什麼?去了,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楚俏心裡憋悶得慌,沒作聲。

  男人心裡一嘆,也知短時間內她不願見到自己,他的聲音低柔的,卻是深情無限,「俏俏,我知道你心裡委屈,也知你還怨著我。我心裡也是有你的,不然當時我一聽你和蕭央……我是走火入魔了……你別哭,我都悔死了!你要是不肯原諒我,我情願死了。」

  楚俏仿佛被他的話糾纏得窒了息,全無底氣,緊張地轉過頭去,眼裡一片失措,立時泛紅,把頭別到一側,嘴唇微動。半晌才含淚道,「你還要參加演習,別說那樣的話……」

  「俏俏……」他那樣傷她,她竟還記著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我沒事,你安心工作,小心別受傷了……我掛了。」楚俏不忍再聽,卻又聽他叫了一聲,「俏俏,你的手還沒好,別下地,別忘了要按時上藥,缺錢你跟我說,我給你寄。」

  「不用了,我有錢,二嬸在叫我了……」楚俏想著上一世,蕭央就是在這次演習里害得他被降職,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你當心蕭排長,那事如果只是秋蘭一個人有意為之,也成不了的……」

  楚俏掛斷電話,一轉身就見朱秀芳饒有興趣地瞅著她,想想她教出的好女兒,楚俏心裡頭就窩火得很。

  哪知朱秀芳還不知死活地湊上來,「楚俏你真下地去啦?不是我說,你好歹也念過高中,怎麼就不叫繼饒在部隊裡謀個工作呢?」

  楚俏笑,「繼饒他素來看不慣那些見不得台面的東西,又怎麼會利用職權謀私呢?再者說,我也不願他難做!」

  換言之,也只秋蘭有那麼大的臉盤,別人給什麼都接著,也不怕吞不下撐死!

  朱秀芳嘴角一抽,「你和繼饒好歹是夫妻呢,他都能給秋蘭找著好工作,食堂里的收銀員呢,聽說表現好的話,還會調上市部呢。你說繼饒也真是,咋還缺了你呢?」

  楚俏微微一怔,隨即一笑,聽剛才他的語氣,她就知他絕不會以權謀私!

  她雖落魄回家,可秋蘭的名聲也臭了,男人決計不會對她動心,就算她在部隊硬撐著,那又如何?

  「那感情好,不過繼饒的領導和我說了,想在部隊裡長久待下去。還要靠真本事,他還叫我考文職呢!」噎死人不償命,誰不會呢?

  演習前期進行到這個份上,兩邊都是精疲力竭。不過這幾日,楊宗慶孫攀幾個明顯感覺到辦公室的氛圍好了許多,他們的冷麵陳營長甚至還有心情和孫攀說幾句玩笑話。

  而陳繼饒一下沒了後顧之憂,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演習里去。

  過了兩日,一排排軍車把他們往邊藏一拉,演習火熱地開始了。

  而陳繼饒做事一貫周密,頗得許良賞識,這次到了邊藏,許良去見南面的領導也是親自把他帶在身邊。

  對方一早就聽說過許良手下的這一虎將,瞧見他年紀不大,頗為意外,挑著眉道,「陳營長,我可是聽說你在市部受過好幾次表彰了。」

  有許良在旁,自然輪不到他多話,陳繼饒只淡笑不語,許良也笑道,「怎麼,王團長還想來我這兒挖人?那我可得提前發話了,景山部隊裡,您要誰也不能把我的陳營長要了去。」

  頓時,飯桌上發出一陣大笑。

  這一頓飯吃下來賓客盡興,不過誰也不敢喝酒。當晚,許良就把陳繼饒叫到屋裡議事,翌日,把酒言歡的氛圍一變,在他們看來,對方可就不是戰友而是敵人了!

  許良坐在指揮室里觀戰,而陳繼饒按原計劃開始進行周密的部署、謹慎的打探、出其不意的進攻……

  這次演習他們在內部開展了不下十次,天氣也考慮了進去,參照的也是邊藏的地形,演習進行到大半,眼見勝利在望。

  許良在一旁摩肩擦踵,卻見陳繼饒緊緊盯著右下角的屏幕,神色冷凝,他隱隱覺得不對勁,拿起對講機重複道,「地鼠,聽到回話!」

  「怎麼了?」許良不由問道。

  陳繼饒一語不發,仍死死盯著毫無動靜的東南方向,許良也瞧出問題來了,扭過頭去問他,「地鼠是誰?」

  「蕭央——」陳繼饒猛然起身,拿起對講機就問正東方向的孫攀,「老攀。你用望遠鏡看看,東南方向有什麼異常?」

  「收到,」孫攀照做,一看嚇了一大跳,「我的乖乖,蕭央和對方扭打起來了,對方有五六個人!」

  豈有此理,蕭央的身份是掩護隊友的狙擊手,可現在,他非但掩護不了戰友,還得要別人掩護他!

  況且是蕭央主動轉移攝像頭的方向,那麼就極有可能是他先挑事,這可是大忌!

  要是被敵方發現東南方的狙擊手,發了狠地進攻,那可就滿盤皆輸了!

  許良大怒,動作迅速地戴上配槍,「簡直不知死活,我非宰了那小子不可!」

  哪知被陳繼饒一把攔下,他神色如常,不過眼裡透著一股狠勁,「許隊,我去吧,那兒的地形我熟!」

  其實蕭央一氣之下把頭頂的綠草揭下,看清對方有五六個人,就後悔了。

  寡不敵眾,他一時心焦,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只儘可能地與他們對質。

  南面的人沒想到這個地方竟還有人埋伏著,一時沒了主意,只好請示他們王團長。

  王團長收到信息後,立馬對著地圖反覆研究著,沒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一拍腦袋,茅塞頓開,「要不怎麼說北面的陳營長是個厲害的角兒呢,這麼隱蔽的角度居然也被他找著了。叫他們幾個把那兒死守了,我要親自過去坐鎮!」

  可王團長才坐上越野車,就聽通信兵報告,「團長,我們有兩個人『犧牲』了!」

  這速度……王團長咋舌,「誰幹的?」

  「我們的人也不知道是誰,也不知敵方是從哪個方向來。」

  王團長咒罵了一聲,氣憤地摘掉軍帽,「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快車!」

  他的話立刻遭到遲疑,「團長,您可是咱們南面的指揮,要是……」

  「少廢話。肯定是陳繼饒過來了,我不過去,你們誰搞得定?」演習進行到大半,南面一直處於被動,他也算見識到了陳繼饒的手段,這回好不容易搶了先機,錯過可就輸了。

  「我這就開車……那個,團長,通訊員不敢過來,他說,又有一個『犧牲『了……」手下的人不敢再有聲音,連忙把人拉過去。

  東南的半山斷層上,背面就是一個斷崖。

  蕭央低低掃了一圈東倒西歪的「敵軍」,又謹慎地把目光放在陳繼饒禹禹流血的手臂上,心裡頭五味雜陳,怯懦地喚了一聲,「營長——要不我幫您吧?」

  陳繼饒努力忍著怒氣,見他腳上一動,火氣又衝上來了,「誰叫你動了?誰准你動了?」

  蕭央渾身一抖,再也不敢動彈半分,嘴上卻委屈道,「營長,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他們居然、居然罵我挖您的牆角,我氣不過才……」

  聞言,男人霍地抬頭,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就摑了他一巴掌,「演習如戰場,你就是死了,也得給我趴在那兒!」

  打完他就倚在一棵樹,低頭快速地包紮住傷口,也不管趴在地上的蕭央,冷冷道,「馬上回營地去,你要是有本事被敵方發現,就別怪我沒提醒你,我不管你存了怎樣的心思,你也別想在景山待著了!」

  蕭央猛然抬頭,眼裡滿是驚懼,他只是見不得陳繼饒軍銜比他高。上次那事,陳繼饒對他隻字未提,也照著原計劃沒把他從演習里除名,可到底還是被他撞見了,他怎麼可能會不介意?

  那件事中,秋蘭名聲是臭了,可她榜上了林指導員,還當上了收銀員,可毫無背景的他被罰寫了三萬字檢討,又上了整整一個月的思想教育課,這就罷了,以後他還如何自處呢?

  蕭央思來想去,這一兩年他怕是沒法高升,那也唯有把陳繼饒拉下來,他才有出頭之日!

  可他似乎想錯了,這次錯誤要是沒法補救,不單營長,就是隊長只怕也要遭殃。

  他不敢再有異議,老老實實地回到營地。

  許良一見他回來了,劈頭蓋臉就把他痛批一頓,末了又問了事情的始末。

  蕭央不敢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許良聽了越發擔憂,「繼饒的手受傷了,你咋還好意思回來?」

  「許隊,營長他非要我回來。」蕭央撓頭,當時營長氣成那樣,他哪敢不聽?

  許良已經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卻聽外頭的通訊員興沖沖地跑進來,「許隊,演習已經結束了。」

  他楞了一下,「結束?繼饒他……那你還高興成這樣??」

  通訊員臉上抹著迷彩分外鮮亮,「許隊。咱們贏了,陳營長生擒了『敵方』的王團長!」

  「哈哈哈哈哈,好樣的!」許良一下爆笑如雷,腳下生風,飛快走出去,只見一輛越野車停在營帳前,王團長一臉鬱悶地跳下車。

  「王團長,別介呀!」許良樂呵了一聲,「歡迎來咱們北營喝茶。」

  王團長「噗嗤」一下也笑了,見陳繼饒慢條斯理地下車,讚不絕口,「你手下這個營長,還真有兩下子。」

  陳繼饒手臂抽疼,卻還是「啪」一下利索地敬了一個軍禮,「王團長,多有得罪,還請你海涵。」

  「行了,」許良見他眼底的陰影濃重,唇色發白,也知生擒王團長不易,「趕緊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交涉就是許隊的事了。

  陳繼饒掃了一眼蕭央,所幸有驚無險,也沒多說什麼。這陣子也真是疲憊,也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他回到里帳,軍裝沒脫就躺下了,沒多久,軍醫來包紮傷口,陳繼饒抬了一下眼皮,辨清來人,倒沒抗拒,又接著睡了。

  他是餓醒了,聞著一股濃郁的雞蛋面,一睜眼,就見許良坐在一邊,「趕緊起來把面吃了再睡。」

  他起身,擰了一下惺忪的眼角,理了理軍裝,到後頭洗臉時,肌肉拉到傷口處還真是有些疼。

  他眉色如常,不過執起筷子時的動作遲緩了不少。

  許良見狀,道,「你這樣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叫弟妹過來照顧你吧?」

  只要不是起不了身,他倒還沒那麼嬌氣,混不在意道,「沒事。一點小傷。」

  許良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又問,「你就打算長期兩地分居?結了婚還過和尚的日子,慫不慫?」

  見他沉不語,許良也知他開不了那個口,道,「你這哪像是新婚的樣子?上次和弟妹鬧得那麼僵,你就打算這麼一直晾著她?女人總是要哄的,咱們當兵的紀律嚴,回不家,還不興你想法子叫弟妹來?你要是開不了口,我去說。」

  倒不是開不了口,他只是不願勉強楚俏,他總是願她高興一些的。

  不過,許隊也說得在理,夫妻兩地分居也不是個事,何況家裡頭,二嬸和大嫂也不是好相與的人。

  他點頭,「我記下了,多謝許隊提點。」

  許良臉色緩和下來,忽而湊到他耳邊,賊賊一笑,「你帶兵是有一套,不過論過日子這門學問。你還真要花點時間琢磨。」

  楚俏一聽男人在演習里受了傷,臉色一下就變了。看來她的提醒還是沒用,也不知他傷得重不重,不過一聽陳猛叫她過去照顧,她登時為難了。

  她真的不願再去。

  可還沒等她開口,陳猛就已經把家裡頭的豆乾和一周的藥都收拾好了。

  楚俏扶額,「二叔,部隊裡有勤務兵的,況且,車費也貴,來回還得花不少錢呢。」

  陳猛一口駁回,「阿俏,你這話可就不對了,繼饒是你丈夫,勤務兵哪裡比媳婦來的貼心?你要是心痛車費,我給你出就是了。」

  楚俏,抬頭說道,「不是……我的手也不方便,說不定去了還得累得他反過來照顧我呢。」

  「那正好兩夫妻一塊養傷了,」陳猛順著她的話,又道,「傷筋動骨一百天,我下午去一趟鎮上,給繼饒也買點中藥。」

  「可……」楚俏還想說些什麼,被孫英一口打斷,她也捨不得老伴出車費,可繼饒要真有個萬一,陳家可就沒人撐場面了,「楚俏,你再推三阻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繼饒的仇人呢。繼饒是你丈夫,你身為妻子,照顧他不是最合適的麼?」

  其實這點傷對陳繼饒來說,也真沒什麼,除了吃飯洗澡不大方便外,照常訓練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自打接了二叔的電話,他隱隱間還是有著期待的。

  連著一個多月的大旱,幹部樓缺水,部隊裡從後山的水庫引了水來,他擔心楚俏喝不慣,一早就挑了兩大桶水井,大旱也使得青菜很難種活,價格也貴,不過他還是買了一斤。

  因著楚俏將來,他這一整天的訓練,也是好幾次分心。好在手下的兵當他傷口疼得難受,並沒有多說什麼。

  可眼見斜陽西落,他再次掏出懷表來看,心裡頭越發不安。

  照理說,俏俏一早就上了火車,最遲中午也該到了。他生怕她又像上次那樣,遇到倒賣牛票的小地痞,心神愈發不寧。

  他憂心忡忡地立在訓練場上,夕陽把他挺直的身形拉得老高,「解散!」他一喝聲,隊形也沒散,還按著隊列整齊地向食堂走去。

  陳繼饒沒什麼食慾,想著她不願來,心裡一片蒼涼……

  沒一會兒,卻有值班室的小戰士喊他,「陳營長,門口有人給您送了東西來。」

  男人猛然直起身,緊張問道,「問沒問是誰?」

  那小戰士是新入伍,並不認得營長的家屬,只道,「問了,但她沒說,那妹子瞧著挺瘦的,不過長得是真好看,營長,我還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姑娘呢,說話也斯斯文文的,還問了好多您的事呢……」

  「那是我媳婦,也是你惦記的?」儘管照他描述的多有不符,但應該是俏俏沒錯了。

  想著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人,男人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還沒等人把話說完,他就一溜煙往大門口跑去了。

  但,她人不在!

  陳繼饒四下里掃了一圈,外頭壓根就沒個人影,一股巨大的失望籠罩頭頂,他忽而衝進值班室,問道,「剛才來送東西的人呢?」

  小戰士記得有個漂亮的妹子在門外待了一兩個小時,她還追問了好多關於陳營長的事情,是以,他不由多看了兩眼。

  他指著那條小路,道,「幾分鐘以前往那兒走了。」

  男人眸色一變,怕極再像上次那樣生生錯誤,他心急如焚,一把摘掉軍帽,長腿飛快地邁出去。

  拐了兩段小道,還是不見她,他心裡到底不肯放棄,又卯足勁往前追。

  終於,在一個平緩的小坡上,他一抬頭,一抹清麗伶俜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儘管瞧著身量不太像,但半個月的朝夕相處,是抹不去熟稔的,他心跳加速,微微顫著嗓音喚了一句,「俏俏——」

  他見她腳上猛然一頓,而後加快步子,小跑著往上爬,更加確定她就是楚俏。

  她當真不願見他!

  這樣的認知令他的心被狠狠地蟄了一下,顧不得滿臉的汗水,他一路飛跑過去,就快追到她時,卻見她腳上一崴,跌坐在地走不了。

  男人眼裡泛著心疼,單膝跪在她身側,伸手抓著她的手臂,叫了她一聲,「俏俏——」

  楚俏只覺得狼狽不堪,別過臉去不願看他。

  她瘦了,也曬傷了,即使身上的校服修裁過,可看著她單薄的肩頭,陳繼饒深斂的眉頭不由一皺,大掌一握住她溫熱的手就不肯鬆開了。

  「來了怎麼不進去?」他放低聲音,卻見她慢慢低頭,沉著轉過臉來,露出一張乾淨的側臉,男人緊緊盯著她卷翹的睫毛和柔和的面龐,只覺得夕陽之下的妻子渾身散發著潛沉安靜的氣質。

  楚俏仍是不願開口,手慢慢覆蓋住他的手背,可就在男人欣喜的目光之下,她費力地將他的手移開了。

  男人心下無奈,但很快他又反握回去,「二叔叫你來照顧我,你卻是又要走了?」

  楚俏一聽,生怕他打電話回去告狀,到時在鎮上傳開,這叫她父母的臉往哪兒放?

  她猛然抬頭,著急道,「我不是……我問了,你的傷沒有大礙,家裡頭地里還有活兒……」

  她一抬頭,男人一時就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緊蹙的秀眉渾然天成,清漓的眼眸里泛著煙波,顯得焦急和疲倦,鼻樑秀挺,嫩生生的淡唇緊抿,五官端正秀氣,頗有「清水出芙蓉」之感,和她目光接觸的剎那,男人就強烈地感到她身上散發出一種妙不可言的溫柔氣息。

  她真的瘦了,皮膚也乾淨了不少,及腰的長髮也剪了,只到肩頭,兩鬢的細發束到了後腦,露出修長秀致的頸脖。

  初見是她也是這個模樣,他一直知她是美的,不過時過境遷,他看她的目光總是不一樣了,只叫他移不開眼。

  老陳和俏俏終於相見了,喜大普奔,為了滿足乃們的要求,愣是貼了一萬上去,我容易麼?所以,我要求鑽求推求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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