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人心要變,誰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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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這裡人多熱鬧,鄰居漸漸都來張望出了什麼事,大慶便沒有留下,也不肯收凌朝風的銀子,很快就走了。

  一家人簡單對付了午飯,素素自然是什麼都吃不下,好不容易靠在小晚懷裡睡著了,可小晚稍稍動一動,她就驚恐地醒來。直到彪叔從鎮上醫館拿來安神的藥熬了給她灌下去,到黃昏時,素素才終於睡踏實。

  彪叔和張嬸先回店裡去了,小晚還留著,凌朝風自然陪伴她。陳大娘帶著一些下午蒸的饅頭出去了,說是要去村尾找一找大慶的家。

  這一邊,夫妻倆坐在屋檐下,夕陽金燦燦的灑在院子裡,村里飄來陣陣飯菜的香氣,炊煙裊裊,女人們大聲喊著她們淘氣的孩子回家吃飯。

  小晚靠在凌朝風肩頭說:「好久沒聽見這樣的聲音,都要不記得,自己是從這樣的地方來的,跟著相公,每天都過神仙一樣的日子,我的命真好。」

  凌朝風問她冷不冷,摸著她的手說:「忘了才好,何必記起來。」

  小晚看著他,問:「相公,現在陳大娘不在,素素也睡著了,可以告訴我了嗎?那兩個畜生,為什麼要搶素素,他們是哪裡的人,他們怎麼知道素素每天從那裡過去,他們蹲了好久了嗎?」

  一連串的發問,凌朝風卻沉靜從容:「等我把事情徹底解決了,再告訴你可好?」

  小晚不要:「我現在就想知道。」

  凌朝風則說:「現在知道了,徒增煩惱,你先靜下心來,好好陪伴素素,讓她忘了這件事。」

  兩人對視著,彼此已是十分的了解,自從把心交給這個男人,小晚便什麼都聽他的,可是這一回她心裡隱隱覺得……

  「晚晚,等一等可好?」凌朝風堅持。

  「我知道了。」小晚顯然有些生氣,但沒有再糾纏,她暗暗握緊了拳頭,剛要許願時,籬笆牆外有人走近,丈夫站了起來,對著外頭說,「是大慶嗎?」

  那人走近些,夕陽照亮他的臉,果然是大慶。只是比起上午見到的人稍顯狼狽些,衣衫髒了,褲腿濕了一片還沒幹,胳膊上紅紅的一條一條,像是被勒過,看樣子,是在碼頭幹了一下午的活兒。

  大慶在白沙河碼頭做縴夫,是很累很粗重的活兒,賺的工錢卻極少,真離了他們,碼頭不好營生,可卻沒有人願意給他們更多的錢。

  「陳大娘去找你了,原來你還沒回來。」小晚迎上來說,「大娘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謝謝你,大慶兄弟,大娘若給你些什麼,你就收下吧。」

  大慶謝過,知道母女倆都沒事,便要回去了,凌朝風卻喊住他,而大慶看凌朝風的眼神,有些複雜。

  凌朝風道:「可是我說把那兩個畜生賣給奴隸販子,你心裡厭惡了?」

  大慶日日在碼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親眼看過那些奴隸販子,把被拐賣的無辜百姓當貨物一樣用船運走,碼頭上的人都知道,那是要漂洋過海去很遠的地方,沒幾個人能活著回來。

  早晨凌朝風這麼一說,他便是心中一沉,凌霄客棧果然和傳說的一樣黑。

  見他不言語,凌朝風便說:「我和那些奴隸販子,的確有往來,既然連朝廷都殺不盡的人,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對付。所以能做的,是時不時從他們手裡把人買下來,每次我要賣給他們什麼人時,總會順手把一船的人買下來。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大慶不敢相信,愣了一愣,只見這玉樹臨風的男子微微含笑:「信不信自然由你,不過眼下,我有一件事想託付給你,不知大慶兄弟,願不願意。」

  小晚不明白,用目光詢問相公,凌朝風卻捏了捏她的手,讓她等一等。

  大慶憂心忡忡地朝安靜的屋子望了一眼,輕輕握了拳頭,垂首道:「凌掌柜,您說。」

  凌朝風道:「我們希望素素能像從前一樣好起來,今天的事只當是一場噩夢,待她身體好了,自然要回凌霄客棧做工。從今往後,每日早晨請你送她一路到客棧,夜裡再順道把她接回來,我會給你買一頭騾子套一輛班車,你們用來代步。」

  大慶眼中一亮,可迅速又暗下來,笑道:「凌掌柜,您大抵是不知道村裡的事,我若是每天這樣接送素素姑娘,村里人很快就會有閒話,我不能害了她。」

  小晚說:「我知道,村子裡有些愛嘴碎的婆娘,可只要你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怕她們做什麼,她們最是欺軟怕硬的,你們不理睬不理會臊著她們,她們很快就閉嘴了。」

  大慶抿了抿唇,一點頭:「只要素素姑娘不嫌棄,往後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凌朝風笑道:「自然,我們要和你算工錢。」

  大慶忙說:「您已經給我準備騾子板車,工錢就不必了,我不過是順帶而已。」

  凌朝風看了眼小晚,見她笑了高興了,心裡安慰不少,對大慶說:「你先收著吧,這樣素素也自在些。」

  看著大慶往他自己家去,凌朝風在小晚耳畔說:「後面的事,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小晚傻乎乎地問:「什麼造化。」

  見丈夫笑意深深,心中一個激靈明白過來,小晚卻是臉紅了:「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凌朝風拍拍她的腦袋:「不是我聰明,是你傻。」

  小晚虎著臉,揚起粉拳:「你再說一遍?」

  這麼一歡喜,小晚把剛才的心思給忘了,後來素素醒了,情緒穩定了好些,還勸他們早些回去。

  大娘也說,村里很安全,鄰里街坊的,叫一聲誰都出來了。別看這裡男人都出去打工了,便因如此,女人們都特別虎,不是誰都能輕易來撒野的。

  凌朝風和小晚拗不過,也不願素素太緊張,便依了母女倆離去了。

  陳大娘給素素餵了飯菜,說她送了些饅頭去大慶家裡,才知道村尾和這邊的光景截然不同。

  這一片大多是瓦房,家家戶戶都有整齊乾淨的院落,可往村尾去,那裡都是茅草房,簡陋狹小,住的全是窮人家。大慶家裡只有一個老娘,為人很和氣,剛開始聽說她去找大慶,驚慌地以為兒子犯了什麼事。

  「二十二隨的大小伙子,因為家裡太窮,娶不起媳婦。」陳大娘嘆道,「村里條件好些的,看不上他,窮的只想把女兒往好人家嫁,這就耽擱了。這樣好的孩子,誰家把女兒嫁去都能放一輩子心。」

  素素怔怔地靠在床頭,自從她開始去凌霄客棧做工,每天早晨都會遇見這個人,第一天雖然嚇得半死,可後來,見到他,心裡就特別踏實。

  那日沒見著,還惦記了起來,更沒想到的是,今天會出這樣的事。

  身上仿佛還留存著被那兩個畜生褻瀆的感覺,素素一想到,便是以淚洗面,大慶看見她時,她衣不蔽體,雙-腿被分開,她……

  「素素?」陳大娘見女兒又掩面而泣,心都要碎了,「好孩子,忘了吧,忘了吧。」

  「娘,我還怎麼活。」素素傷心欲絕。

  隔著七八里路,小晚似乎能感受到素素的傷心,剛才還為了大慶的事高興了一陣,可想到素素今天被人羞辱,想到素素洗澡時恨不得把自己禿嚕掉一層皮的恨,這會兒心有沉下來,背上一陣陣惡寒。

  若僅僅是那兩個畜生色膽包天,倒也罷了,可若是有人在背後慫恿,小晚心裡很不安,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這會兒功夫,凌朝風去洗漱了,小晚一個人在屋子裡,她躺下,右手握緊了拳頭,雙眸緩緩合上。

  很快,小晚就進入了夢鄉,而「夢境」,帶著她來到了白沙鎮上。

  那是個春雨霏霏的日子,街上行人極少,小晚「走」進了一家酒樓,才剛走上樓梯,就從門外進來兩個面相猥瑣的男人。

  他們越過小晚走上樓,小晚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跟著他們進了雅間,只見窗前坐著戴紗帽的人,那兩個人呵呵笑著:「果然有個小娘子往那裡走。」

  窗前的人戴著紗帽,層層白紗遮蓋她的臉,是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冷冷地說:「是從我們家逃出去的小妾,最下賤的東西,就交給你們處置了,這裡一百兩銀子,你們拿去買酒喝。」

  那兩人盤問了一些話,似乎也不大放心,可最終還是拿了一百兩銀子答應辦事,而女子也警告他們,若是收了錢不做事,她這裡不會不知道。

  那兩人哈哈大笑,說是有娘兒們上還白給錢,他們才不會放過,如此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小晚心裡恨得,巴不得衝上去掐死他們,猛地一回頭,見女子輕輕撩起面紗,露出陰冷狠毒的面容,小晚驚呆了,可,又好像如她所想。

  「岳……」夢中的人,忽然驚醒坐起來,凌朝風剛好洗漱歸來,見到這光景,忙上前關心地問,「晚晚,怎麼了?」

  小晚驚恐地看著相公,抓著他的胳膊問:「是岳懷音嗎?相公,是岳懷音派人強-暴素素嗎?」

  凌朝風覺得小晚會懷疑並不奇怪,只是她為何突然這麼肯定,而他則冷靜地說:「那兩個人,只知道是個戴著面紗的女人吩咐他們這麼做的,說素素是從大戶人家逃跑的小妾,那家人要清理門戶。」

  「就是岳懷音,就是她。」小晚激動地說,「相公,你知道素素為什麼要離開胭脂鋪嗎,因為她發現素素從前像是從青-樓出來的人,她不是看不起她,是害怕將來有什麼人上門糾纏,她更害怕自己哪一天興許就被賣到那地方去了,所以她才想走,不是她忘恩負義。」

  「晚晚,你別激動。」凌朝風道,「我還沒有切實的證據,雖然我也認為是她,可……」

  「就是岳懷音,就是她。」小晚激動地說,「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的。」

  凌朝風覺得小晚很奇怪,努力讓她安靜下來,他怎麼會知道,小晚向她的戒指許了個願,讓戒指在夢裡告訴她,是誰要害素素。

  倘若只是兩個流氓起色心歹念,倒也好對付,可她從白天就開始懷疑,是岳懷音報復素素。她以為是自己太小氣了,可如今切切實實地看見了,比起懷疑自己的夢是不是日有所思才出現,她更願意相信玉指環的神力。

  「相公,我們報官,相公,萬一她下次又找人害素素怎麼辦?」

  「好,我們報官,不過你先答應我,安靜下來,不許再說話,立刻安靜。」凌朝風摟著激動的人,嬌小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他不明白小晚為何一口咬定是岳懷音。

  可若真的是岳懷音,對於她和素素而言,都是很沉重的打擊。又或許該慶幸,她們早就本能地想要離那個女人遠一些。

  然而凌朝風有所顧忌,岳懷音來頭不小,雖然現在可能是被拋棄在這小地方,失去了她從前的作用和意義,可既然她能左右逢源地開胭脂鋪,甚至有膽量利用自己與京城的關係去拉攏孟知府,她和京城必然還有聯繫。

  凌朝風的確不必顧忌岳懷音,但京城裡的權勢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他要顧忌的人,很多很多。

  「相公……」小晚還是出聲了。

  「聽話,不要胡思亂想了。」凌朝風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妻子的背脊。

  小晚伏在相公的肩頭,目光直直地說:「為什麼會有這麼歹毒的人,為什麼……都怪我不好,那天不帶著素素和陳大娘跑,就不會招惹上她,就不會和她有往來,都怪我不好。」

  凌朝風安撫道:「人心要變,誰也攔不住,這世上的事和事裡的人,都是因果循環,都將善惡有報,岳懷音若真的如此歹毒,她總有一天會自嘗惡果。」

  小晚怔怔地說:「那一天是哪一天,難道在那之前,受傷害的人就活該嗎?」

  凌朝風說:「我們能做的有限,晚晚,我與你說過這個道理,不要鑽牛角尖。」

  小晚點頭:「我記著的,相公說的話,我每一句都記著。那時候,你罵我隨便相信別人,卻不願相信你,當時我還不以為然,現在後悔都來不及。還好,素素今天沒有出更大的事。」

  凌朝風親吻了她一下:「我們明天就去報官,好不好?」

  小晚點頭,剛要開口,樓下客棧的門,被拍得震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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