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女人對女人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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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藥粉融入粥里,小晚想起了孫夫人,想起了那個寧死也要和丈夫分離的孫夫人。

  這個世道,有太多太多女人的命不是自己的,最可悲的或許不是男人對於女人的壓迫,是像錦心的婆婆這般,像許氏,像孟夫人,像岳懷音,最可悲的,是女人對女人的壓迫。

  縱然如此,還是有很多的女人,她,連憶,素素,為了自己的命運努力掙扎反抗,寧死不屈。

  還有,眼前的這一位。

  小晚覺得她變了,不再是一年前的自己。

  「我們大廚做的燒麥,很好吃。」她仿若無事地走來,錦心有一瞬的惶恐,但是小晚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把燒麥遞給她,「嘗嘗吧。」

  錦心怔了怔,雙手捧過碟子,欠身謝過。

  剛好她的女兒清醒了退燒了,從樓上下來找娘,錦心將女兒抱在懷裡,給她吃燒麥,許是發過燒的娃娃口渴,她擺擺手:「娘,我要喝粥。」

  「這是奶奶和爹爹他們喝的,是大人喝的粥,萱兒是小孩子,喝了要肚子疼。」錦心哄著她,哄她吃一口燒麥。

  「你叫萱兒是不是?」小晚溫柔地說,「舅母帶你去吃好吃的,讓後面的奶奶給你縫個兔子娃娃好不好?」

  舅母?錦心眉間一顫,怔怔地看著小晚,看見她微微隆起的腰腹,她才發現,這小娘子有身孕了。

  這是,凌朝風的孩子?她是,凌朝風的娘子?

  「我不去,我要守著我娘。」萱兒卻抱住了母親,她看見母親臉上的傷痕,頓時便哽咽了,「我爹要打我娘的,奶奶也要打她,我要保護我娘。」

  錦心卻慌了神,小聲叮囑:「萱兒,不要胡說八道,娘對你說過什麼,你不聽話不是?」

  小閨女淚眼楚楚地看著娘親,小手摸了摸她的傷痕,哽咽著說:「萱兒摸摸,娘就不疼了。」

  錦心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背脊:「萱兒乖,娘一點也不疼,不怕。」

  小晚心酸不已,她即將為人母,能明白錦心面對婆婆要把她六歲的女兒送去做童養媳的痛苦,不管那一鍋粥里是什麼,她不會管了。

  這是錦心的命運,只有她自己能主宰,誰也不能插手。

  凌朝風站在樓上,看著小晚從後門進來,她揉了揉眼睛,顯然是哭過了。

  似乎感覺到自己在這裡,抬起頭,一貫嬌軟甜美的雙眸里,帶著滿滿的怒氣,像是在質問他,為什麼對待故人,不聞不問。

  此時,老夫人他們都起來了,嚷嚷著喊兒媳婦去伺候,錦心將一鍋粥端在桌上,和小晚對視了一眼,她取出自己的帕子蓋在鍋蓋上,像是要留個印記,好證明之後沒有別人動過,而後不動聲色地,上樓去伺候所有人。

  吃早飯時,她的公公婆婆,她的丈夫都坐著不動,她麻利地擺好一切,抱著萱兒坐在另一張桌上,沒有人問她是不是吃過早飯,也沒有人關心小孫女。

  小晚已經上樓了,站在樓上看著底下的人,一口一口把粥喝下去。她不知道錦心到底在鍋里放了什麼,但她看見相公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錦心看。

  小晚沒有青梅竹馬,她不懂青梅竹馬是什麼樣的感情,但那十來年的孩提時光,曾經一定很美好。她很羨慕,但她不嫉妒也不排斥,因為她本就是後來的那一個,而現在,她才是凌朝風的妻子。

  只要凌朝風依舊把錦心當童年的玩伴,那麼為她做任何事,小晚都會支持。

  可惜,相公從那一夜後,就對眼前的不聞不問,難道他是擔心自己會吃醋生氣?

  「能不能讓你們店裡的夥計,替我們去鎮上租一駕馬車?」老夫人吃飽了,對凌朝風說,「這麼遠的路,哪個走得動出去,昨晚回來真是把我累死了,早知道不如住到鎮上去。」

  凌朝風淡然:「可以,你們想要多大的馬車?「

  老夫人想了想:「小一點,擠一擠吧。」

  早飯吃完了,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們沒有中毒也沒有昏迷,小晚更加不明白,錦心到底在粥里放了什麼。

  但是,彪叔去鎮上租馬車,卻是遲遲不回來,老夫人很不耐煩,下樓詢問怎麼回事,張嬸打哈哈笑道:「那個傢伙,怕是去聽書了,您別著急,肯定一會兒就到了。」

  老夫人正要發作,忽然臉色一抽,用手捂著肚子,急匆匆地上樓去。

  張嬸哼笑:「這是怎麼了?」

  然而接下來,老夫人和她的丈夫,還有錦心的相公,一個挨著一個腹痛腹瀉,霸占著臥房裡的恭桶,公公婆婆輪不過來,錦心不得不來問張嬸再要一個恭桶。

  那三人,反反覆覆地拉肚子,沒等彪叔把馬車借回來,他們已是腿軟地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娘,您和爹爹這樣子,相公他也起不來,怕是不好趕路。」錦心站在床邊,溫順地說,「不如再休息一夜,我們明天再走。」

  老夫人眯著眼睛,陰毒地看著她,縱然已是面如菜色,兇狠的氣勢卻不減,惡狠狠地說:「賤-人,是不是你在飯菜里下藥,你是不是想拖時間,你不要做春秋大夢,就算耽誤了周老爺的生辰,我也不會放過你和你那賠錢貨,就算是賤賣,我也要把她賣出去。」

  錦心的眼眸變得暗淡,老夫人撐起身子說:「去看看馬車來了沒有,來了就立刻上路,快滾。」

  「是。」錦心答應下,一邊朝門前走,一邊聽婆婆在背後叫囂,「你今年若還是生不出兒子,我就把你賣到窯子裡去。」

  錦心回眸看了她一眼,輕輕關上房門,下樓來。

  店堂里,素素剛切了一盤梨,哄著萱兒吃,發過燒的孩子,吃著梨很對胃口,抬眸見到娘親,便揮著小手:「娘,你也吃梨,可甜了。」

  錦心走來,溫柔地在女兒手裡吃了一口,便說:「你看,把手都弄髒了。」她對素素說,「能勞煩您,帶這孩子去洗手嗎,我們就要上路了,我要收拾東西。」

  素素神情凝重,不知道這一走,這位娘子是不是會吃更多的苦,可沒法子,他們是客棧,不是善堂啊。

  「萱兒來,姨帶你去洗手,再給你拿些糖果點心,你在路上吃。」素素帶著孩子走開了。

  桌上的盤子裡,還有沒吃完的梨,梨皮下面,臥著一把鋥亮的刀。

  凌朝風站在櫃檯里,錦心看著他,彼此對視須臾,凌朝風轉身走開,店堂里一個人都沒了。

  小晚在樓上休息,此刻想出來看看動靜,卻見錦心目光如死地從樓下走上來,似乎感覺到她在這裡,臉上重新有了幾分光芒,溫柔地一笑:「嫂嫂,你進去歇著吧,身體要緊。」

  這一聲嫂嫂,如同小晚早晨自稱的舅母一樣,什麼關係,都說明了。

  錦心進了雲蓬,屋子裡,老夫人已經強撐著起來收拾東西,錦心站在她背後,忽然跪了下去,哀求道:「娘,不要把萱兒送去做童養媳,我求求您了。」

  「閉嘴!」婆婆勃然大怒,「你到底要糾纏到什麼時候,行了,你不要跟著我們了,你給我立刻滾回家去,你再敢糾纏,我現在就把你賣到鎮上的妓-院去。」

  錦心緩緩站起來,婆婆背過身去攙扶她的丈夫,她忽然撲上去勾過她的脖子,只一瞬間,剛才埋在梨皮下的刀,扎進了婆婆的咽喉。

  老太婆兩眼一翻,什麼話都顧不上說,立刻就死了。

  她的公公看得目瞪口呆,大聲喊:「殺人啦,殺……」

  錦心撲上來又是一刀,插在她公公的心臟上,抽出刀,鮮血四濺,將她的臉染成可怕的猩紅。

  「怎麼了?」聽見動靜的兒子,慵懶虛弱地走來,忽然見爹娘倒在血泊里,而妻子像嗜血的魔鬼一般站在那裡,他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往後退,下意識地往下跑,可妻子追了出來,腿軟的人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錦心一路追到樓下,他的丈夫在地上爬,哀求著:「錦心,你瘋啦,殺人是要償命的,錦心,你不能殺我,你不能……」

  「她是你親生的閨女,你要把她送去給六十歲的老頭子做童養媳?」錦心一步步逼近,鮮血順著刀尖一滴一滴落下來,「你怎麼對我,我都認了,那是你的女兒啊,是你的女兒啊!」

  她嘶吼著,像是吼出了壓抑許久的怨氣,他的丈夫爬到了門口,想要跑,卻被錦心拽住衣擺往後一拽,又摔倒在了地上。

  樓上,小晚聽見動靜出來,便見血腳印順著雲蓬一路往下,滿身是血的女人站在門前,把她的丈夫踩在腳下。

  可忽然,那男人反抗了,終究是男子,即便拉肚子到了虛脫無力,體格還是大過他的妻子,他一個反撲,壓住了錦心,磕掉了她手裡的刀。

  「賤貨,想殺我!」男人怒極,一個耳光扇在錦心臉上,正要去抓起落在地上的刀時,突然一道身影閃過,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摔了出去。

  男人撞在桌角上,疼得五官扭曲。

  「錦心。」凌朝風俯身,將滿身是血的女人扶起來。

  「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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