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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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孫團聚,老夫人很是歡喜,她對如今的兒媳婦雖不是十分喜歡,可在她眼裡,幾個孫子不論是誰生的,都一視同仁。

  行業能在十幾年後失而復得,她已是萬分感激上蒼,因此兒子和媳婦不願讓他們認祖歸宗,她也不強求。

  她摟著連憶和寒汐,看著振業和行業,便道:「振業啊,你爹有沒有給你張羅婚事,你看你弟弟成親比你早,孩子也比你早,難道要等侄兒會喊大伯了,你才著急?」

  「是,父親若有安排,孫兒一定早些成親,給您再娶一個孫媳婦回來。」畢振業一貫孝順祖母,這樣的事兒不過是說說罷了,他順著祖母的意思討她喜歡便好。

  之後將母親命他送來的東西一一呈送給祖母,一些點心吃食外,便是些滋補的燕窩人參之類,老夫人見了便說:「孕婦吃燕窩最補,這些正好,都給連憶吃吧。」

  振業便道:「您和連憶都吃著,孫兒再從家裡拿些來。」

  二山說:「不必忙,家裡也寄了好些東西來,並不缺什麼,便是奶奶吃的也足夠了。」

  老夫人笑悠悠,歡喜地說:「我真是好福氣,京城裡我這個年紀的貴婦人不少,可兒孫不孝的也多。多少人家不過是外面看著好,裡頭為了爭家產爭地位早就敗壞了,難得我的孫子孫女們,都這樣乖巧又和睦。」

  二山與畢振業相視一笑。

  他們都不敢想,如果當初殿試後其中一人進入三甲,甚至做了狀元,他們彼此是否還能這般和睦,但結果兩人都在三甲之外,放下那些名譽榮耀之後,反而能冷靜地好好看待兄弟情。

  二山在凌霄客棧長大,從小學的就是道義情意,他若為了仇恨忘記這一切,才真正是忘本,也辜負了凌朝風的一番苦心教導。

  午後,兄弟倆各自回衙門,寒汐多留半天陪伴祖母,恰好有二山在刑部同僚家中的女眷來拜訪,連憶便用畢振業帶來的一些點心招待客人。

  一樣的點心,老太太吃了一口,覺得甜膩就撂下了,寒汐吃了一塊,做客的三位夫人各吃了一塊,都誇讚這糕點香甜精美。

  連憶這幾日原是沒有胃口的,不想淺嘗之後,竟是勾起她的胃口,不知不覺地,與客人說笑間,吃下兩塊點心。

  客人念老夫人年邁,念連憶懷孕辛苦,不敢太過叨擾,坐不過一個時辰就要離去。

  眾人才起身,連憶忽然嘔吐起來,侍女們趕緊來攙扶,本以為只是害喜,可她腹痛如絞,捂著肚子跌下去,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冒出來,臉色蒼白唇齒顫抖。

  「肚子好疼……」連憶痛苦地捂著肚子,「好疼……」

  家裡亂作一團,找大夫的,找二山的,幾位夫人不知如何是好,怕給主人家添亂,就先告辭了。

  二山從外頭趕回家,一臉凝重,大夫告訴他,夫人可能誤食了極少量的砒霜。

  砒霜量少,不害性命,但夫人懷著身孕,這事兒就可大可小。或是之後胎兒保不住自行流產,又或是保住了,可受劇毒侵害,將來不知會不會生出什麼畸形怪狀的孩子。

  「您是什麼意思?」二山沉重地看著大夫。

  「凌大人,恕小人無情,為了孩子和夫人都好,這一胎……還是不要的好。」大夫心痛地說,「大人,醫者仁心,我們做大夫的,但凡是條命都要救。可您想一想,萬一將來夫人生出的孩子有殘缺,您可想過孩子長大後,該如何看待自己被迫來到這個人世?不知道也罷了,可明知道有風險還要冒險,最終若不能皆大歡喜,就是您和夫人,還有孩子一輩子的痛苦。」

  二山緊緊握著拳頭,緊咬牙關,他問:「眼下孩子還保得住嗎?」

  大夫道:「有些許流產跡象,暫時先用了藥,只怕不是長久之計。」

  「夫人知道了嗎?」

  「還沒敢告訴她。」

  二山又喊來下人,詢問了家中發生的事,命人將相關的食物茶點都封存起來,之後才來到床邊。

  見妻子臉色蒼白,雙唇灰暗毫無血色,他心疼極了。

  連憶疼得昏昏沉沉,睜眼見是丈夫回來,這才掉了眼淚,朝二山伸出手,開口卻說:「我沒事,又叫你擔心了。」

  「熬一熬,明天就不疼了。」二山握著妻子的手說,「連憶不怕,有我在。」

  連憶含淚道:「相公,孩子會不會有事?」

  二山沒忍住,眼眸猩紅,聲音顫顫地說:「連憶,這個孩子不大好,我們不要了好嗎?」

  「為什麼?」連憶驚愕地看著他,因為太震驚,而有了幾分力氣,稍稍騰起身子問,「二山,為什麼不要我們的孩子了?」

  「因為……」二山痛苦地說,「連憶,你是中毒了。」

  他無奈地向妻子解釋,把大夫也請來再說了一遍,連憶聽了淚如雨下,哭得傷心欲絕。雖然二山站在大夫的那一邊,可她還是哀求丈夫,讓她把孩子保下來。

  眼見妻子如此可憐,二山實在不忍心,最終答應了連憶,請大夫想法子為他們保住胎兒。

  這一切,寒汐都看在眼裡,祖母傷心極了,她便命人傳話回去,說她在這裡留幾天照顧祖母。

  可是到了夜裡,寒汐突然也腹痛如絞,渾身打寒顫,大夫匆匆趕來查看,道是一樣的中了少量砒霜。

  二山眉頭緊蹙,忙喚人去同僚府上詢問,一問才發現,那三位夫人和寒汐是一樣的症狀,但是她們日落前就發作了。

  這些人一起吃過的東西,就只有從畢府送來的糕點,老太太所幸只吃了一小口,尚無大礙。

  「這是要毒死我,還是要毒死連憶,還是要把我們一家子都毒死?」老太太氣瘋了,指著二山說,「一定要查出來,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幹的。」

  二山冷漠地對祖母說:「奶奶,我娘當年也是這樣一天一天吃下少量的毒藥,最後毒發身亡的是不是?」

  老太太搖頭:「她是病了呀,二山……」

  二山問她:「您真的知道真相嗎?」

  老夫人被問住了。

  過了半夜,寒汐與二山同僚府中的夫人們,都漸漸緩過來,可惜第二天清晨,連憶沒能撐住,最終流產了。

  二山抱著失魂落魄虛弱無比的妻子,心痛得無以復加,連憶問他:「相公,為什麼我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卻反過來害了自己?」

  這日天大亮時,沒有去上早朝的二山,提劍闖入了丞相府。

  可畢丞相如今雖然已經辭官,但府中還有昔日風光,家丁護院不少人,二山並沒能如願劍指毒婦,反而因為沒能按時上朝,並打傷人而纏上了官司。

  三日後,消息傳到凌霄客棧,得知連憶流產,二山停職查看,這些日子一直喜氣洋洋的客棧,頓時籠罩了陰雲。

  凌朝風決定親自上京,張嬸擔心連憶無人照顧,也決定隨他同行,便把客棧交給彪叔和小晚,還有素素照看。

  他們當天就出發,小晚包了好些乾糧讓他們帶在路上,與眾人一起在客棧門前相送,凌朝風握了握小晚的手,道是:「等我解決了那裡的麻煩,回來我們就成親。」

  小晚道:「別著急,慢慢來,路上小心。」

  凌朝風看了眼兒子,嚴肅地說:「不許胡鬧,若是闖禍,你自己掂量掂量。」

  霈兒躲在小晚的裙子後頭,卻是乖巧地說:「爹爹,你路上小心,替霈兒問嬸嬸好,要嬸嬸好好吃飯。」

  凌朝風摸了摸兒子的頭,與小晚眼神交匯,便與張嬸匆匆上路。

  小晚領著霈兒站在門前目送,直到看不見馬車了,才回客棧。

  之後聽素素講起連憶的坎坷,說她堂堂知府千金,卻身不由己,又是投河自盡,又是跳樓自盡,歷經辛苦才和二山修成正果,結果老天還是要折騰她,又叫她吃這麼大的苦。

  小晚覺得,這客棧里每一個人都有故事,每一個人都不容易,但他們都努力而勇敢地活著,一個比一個了不起。她相信連憶姑娘的身體一定能好起來,將來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娃。

  且說凌朝風突然離開,小晚一下子還真不適應,看著櫃檯後頭空蕩蕩的,心裡也一樣跟著空蕩蕩。

  好在霈兒天天纏著她和她一起睡,小晚也從客房搬到了後院,睡在二山從前的屋子。雖然後院的屋子不如客房舒適寬敞,可她覺得住在這裡,才像是一家人,霈兒也不講究,只要能貼著姨姨睡,在哪兒都睡得香。

  轉眼又是三天,估摸著凌朝風和張嬸應該到京城了,他們說過到了那裡就會派人送消息,送信的人若快一些,兩三天後就能來。

  小晚每天都盼著有人來送信,雖然她不識字,可有消息了,她才能安心。

  這一天上午,她帶著霈兒在後門井邊洗衣裳,門外突然有人大喊:「小晚,小晚你在不在?」

  小晚聽這聲音有些熟悉,便跑來看。

  只見是村頭家的周大嫂站在客棧前,戰戰兢兢地不敢進來,見到小晚,忙跑上來拽著她說:「晚啊,你家出事了,你娘和隔壁王家的男人通jian被人撞見,村長發怒,這會兒已經被脫-光了綁在地里曬呢。」

  小晚聽得目瞪口呆,果然還是出事了,之前就鬧過一次,村長饒了他們,沒用村規處置,結果這女人不怕死,竟然又搞上了。

  素素和彪叔來了,聽得也是瞠目結舌,小晚顫顫地說:「我們村裡的規矩,通jian的男女,是要被脫-光了綁在地里曬上三天。」

  周大嫂說:「你弟弟妹妹沒人照顧,兩個孩子哭了一晚上了,小晚,你回家去看看吧。」

  素素曾親眼見過小晚身上恐怖的傷痕,她能活到十七歲真是命大,許氏那樣的毒婦,原來既惡毒還不要臉,老天爺不收她,不就是等著今天。

  她說:「別管了,她把你打得半死的時候,也沒見誰救你。」

  小晚低著頭,不言語。

  周大嫂尷尬地說:「小娘子,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兩個孩子無辜,再者好歹是兩條人命,你說是不是?」

  她又對小晚說:「其實你娘怕是救不下來的,王嬸磕頭磕得腦袋直流血,村長也不鬆口,說他們一而再地做出不要臉的事,一定要曬上三天給村里人做規矩。可弟弟妹妹可憐,你先回去照顧他們,再寫信把你爹找回來,後面的事,自然是你爹做主。」

  小晚輕輕一嘆,對素素和彪叔說:「我就回去看一眼,給我弟弟妹妹做口飯吃,我們村裡的規矩是那樣的,我也救不了她,三天後是死是活是她的命了。等我爹回來了,我就回來,你們放心,她這次不死也半條命沒了,想打我也打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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