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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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溫紹庭正在周旭堯的辦公室內,兩人在談著公事。

  「蓬蓮島項目的建設順應了南城國際旅遊發展戰略,是集娛樂、商務交流、以及休閒度假為一體的旅遊休閒度假島,預計投資是一千個億,」周旭堯將電腦轉向溫紹庭,「有興趣投資?」

  溫紹庭身上的西裝已經脫下來擱在沙發上,領帶也被扯開,領口的紐扣解開了兩顆,露出性感的鎖骨,他長腿交疊,唇上銜著眼,那姿態慵懶得壓根不像在談事情。

  「沒興趣。」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眉宇上的郁燥顯而易見。

  周旭堯索性啪一下將筆記本合上,狹長的眼眸微眯,低頭給自己點了一根煙,英俊的容顏被模糊,他呼出一口白煙,性感好看的唇微微一勾,「我讓你過來談公事,你現在是給我擺臉色?」

  「汪予問人呢?」溫紹庭將眼底捻熄在菸灰缸上,抬手瞄了一眼腕錶,「你的人效率這麼低,該重新培訓一下。」

  周旭堯一哂,「老二,他們雖然有些能耐,但跟你那些特種兵是沒法比的,你那麼挑剔,索性找你部隊裡那些兄弟幫忙,相信以他們的偵探能力,保准馬上就能查出汪予問的行蹤了。」

  溫紹庭淡淡的瞥他一眼,抿唇不語。

  部隊裡的那些人,隨時隨地都在接任務,哪能是他可以隨叫隨到。

  正說著,周旭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向溫紹庭,眉峰微挑,「看來是有消息了。」

  周旭堯接起,直接將電話開了免提,「人找到了?」

  「抱歉,周少,讓她逃了。」

  溫紹庭湛湛沉沉的眼眸凝向周旭堯,仿佛在說:果然是廢物。

  周旭堯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若是人沒找到還好說,現在竟然讓她在眼皮底下逃走了,看來他們是真的閒暇太久了,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周旭堯的眼底有一道凜冽寒芒掠過,冷漠得沒有起伏的嗓音響起,「人逃走了,你打電話回來做什麼?」

  那邊的人聽見他的話,只覺得頭皮發麻,「我已經讓人繼續追查……還需要些時間。」

  「在她弄出么蛾子之前帶不到我面前,你也不用回來見我了。」

  「周少……」

  「需要我重複一遍?」

  「是。」

  電話切斷,溫紹庭將西裝拿起,從沙發上起身,筆直修長的身軀偉岸矜貴,臉上沒有表情。

  周旭堯抬頭,「這就走了?」

  「我得回去陪她吃飯。」

  「……」周旭堯簡直無語,「蓬蓮島項目投資真不考慮?」

  「沒錢投資。」

  「……溫紹庭你信不信我叫那些人馬上回來?」

  沒錢?他老兄跟他開玩笑?

  溫紹庭看向他,抬手摁了摁眉心,淡淡地說道,「中瑞的重心咬遷移到江城,若是到時候出現資金斷裂的情況,你會後悔今天找我合作。」

  「真打算回江城定居了?」

  「嗯。」

  「因為你大哥?」

  片刻的沉默,溫紹庭點頭,「走了。」

  周旭堯沒有起身。依舊翹著長腿,眯著眼眸看著男人往辦公室大門走去,淡淡開腔,「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說一聲。」

  溫紹庭沒有回頭,抬手朝他揮動了一下。

  ——

  秦桑將手機貼在耳邊,鳳眸微眯,「你說汪予問跟你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嗯。」

  秦桑躺在搖椅上,眉梢微挑,咖菲貓窩在她的大腿上懶洋洋地睡覺,她的手順著它的毛,「她說的你也相信?汪予問那個女人是不是也有點腦子不正常?還是你跟你爸確認過?」

  電話那端,陳眠有短暫的沉吟,「我爸沒告訴我,但是我相信她說的話。」

  書房很寬敞,天邊的夜色已經沉下去,落地窗外,秦桑整個人慵懶隨意地躺靠在椅背上,隨著搖椅輕輕搖晃著,眼前的光線一晃一晃的,「她就那麼痛恨你爸?那也是她爸爸吧?」

  「也許吧,不過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今天看她看我的眼神陰陰森森的。心裡總覺得有些發毛。」

  「你不打算跟溫紹庭提了嗎?」

  陳眠此時正站在陽台上,看著病房裡醫生正幫鄭穎拔針頭,輕描淡寫,「桑桑,你覺得,我要用什麼資格跟他說這些事情,然後指望著他幫我?」

  他現在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又怎麼能夠再給他繼續添加壓力。

  「可是,」秦桑溫溫淺淺的道,「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陳眠的嗓音,在這炎熱的傍晚里,也顯得很涼,又很縹緲遙遠,「我知道啊。」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揪心,才會難辭其咎。

  房門被人推開,溫紹庭手裡提著東西邁了進來,高大的身影瞬間奪去了她所有的目光。

  隔著透明的落地窗,陳眠看見他菲薄的唇一張一翕,不知跟她媽媽說了些什麼,溫淡的眉眼很平和,媽媽淺淺的笑了。

  秦桑在那邊說了什麼,陳眠接下來全部都聽不見了。

  玻璃門被拉開,室內的冷空氣趁機泄露出來,讓她趕到些微的不適,眨眼,男人高大的身軀已經立定在她的跟前,熟悉的薄荷煙氣息,帶著淺淺的風塵味,占據了她的呼吸。

  「吃飯了。」

  他伸手拿過她耳邊的手機,瞟了一眼,徑直跟秦桑說道,「她要吃飯,有空再打過來。」

  然後,不等秦桑說話,直接切斷。

  陳眠跟著他回來病房裡,默默的看著他給媽媽布菜,怔忪了很久。

  反觀鄭穎,因為溫紹庭的到來,疲倦的神色也多了幾分精神,眼前的一切都那麼平和美好,陳眠卻愈發的惶惶不安,她甚至覺得這一切的風平浪靜都是偷來的幸福。

  他們誰都沒有再提那件事情,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陳眠很多次想要張口詢問他要怎麼辦,然而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

  秦桑蹙眉拿著手機低咒了一聲,書房的門口突然傳來了細微的動靜,她轉頭抬眸望了過去,恰好撞上男人深似笑非笑的眼眸,「你回來了。」

  周旭堯抬手扯下領帶,又鬆開了領口的紐扣,手指靈活解著扣子,同時徑直邁步朝她走了過來,附身低頭,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緋色的唇上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溫溫潤潤地低笑,嗓音寵溺,「在罵誰呢?」

  秦桑不吭不熱地道,「你兄弟。」

  男人慢悠悠的,整好以暇地看著她,「他怎麼惹你了?」

  「掛我電話。」

  「你找他做什麼?」

  「誰找到他?是他掛了我和陳眠的通話!」秦桑蹙眉,有幾分惱怒,「你身邊的人跟你果然都是一副德行。」

  周旭堯低頭鎖住她的眼睛,唇畔噙著一抹淺笑,抬手安撫性地摸她的腦袋,宛如秦桑在摸她的貓。嗓音又低沉了幾度,「我什麼德行?」

  盯著他貼得極近的臉,澄澈的大眼睛倒映著男人輪廓分明,五官溫潤的俊臉,秦桑很沒骨氣地心跳漏拍了,她剎那的怔忪,又驀然驚醒,堪堪斂住了神色。

  櫻唇翕動,「蠻、不、講、理。」

  她一字一頓,語調拉得極長,像是防止他聽不見一般,又像是故意刺激他。

  男人從喉間瀰漫了一聲深深的笑,「我還以為你說,」他柔軟的唇不經意地擦過她的鼻端,故意壓低了聲音,「用、情、專、一。」

  屬於男人濃烈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掃得她的眼睛微癢,秦桑下意識地往後避開,眉目慍。

  下一秒,卻被男人大掌扣住後腦勺,逼迫得揚起了下巴,完美地迎接了他的唇。

  書房的門口,阿姨的身影忽然出現,「先生……」瞧見書房裡的那一幕,聲音頓時剎住,尷尬地紅了臉,然後轉過身悄然離開。

  秦桑是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就開始掙扎,然而周旭堯卻不容她躲避,旁若無人地壓著她,掠奪她的呼吸一頓饜足以後,才鬆開她。

  她呼吸急促,因為缺氧,一張白皙嬌嫩的臉蛋紅撲撲的,仿佛能滴出血來,在一頭栗色的長髮襯得下,顯得更為美艷迷離。

  「下去吃飯?」他眼眸都噙著笑。

  秦桑氣不過,張口一口含住他的唇,狠狠地用力咬了下去,周旭堯察覺她的意圖,靈活的避開,還不忘偷香一把。

  男人整好以暇,徐徐緩緩地低聲道,「乖,別鬧。」

  秦桑鼓著腮幫,鳳眸用力瞪他,「騷包!」

  說罷,將咖菲貓拎著放到地上,然後逕自從椅子上起身,搖椅孤獨地在搖晃著,女人穿著一件寬鬆的短裙,大腿一下的白花花的一片晃了男人的眼睛,周旭堯的視線從她的腿上滑過,落在那椅子上眸色沉了沉。

  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嗯,下次可以在這裡試試看。」

  秦桑邁出的腳步一頓,狐疑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桃紅未褪的臉燒燙起來,「流氓!」

  然後挺直脊背快步逃出了書房。

  餐桌上,秦桑依舊沒有給他好臉色,阿姨看了看秦桑,眼底笑意盈盈的,弄得秦桑渾身不自在,反觀那始作俑者,心安理得令人恨得牙痒痒。

  「對了,」秦桑喝了一口湯,看向周旭堯,「剛陳眠打電話跟我說了一件事。」

  周旭堯吃著飯,靜靜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汪予問是她爸的私生女,汪雯是她媽。」

  周旭堯眉梢微微一挑,「她怎麼知道的?」

  「汪予問找陳眠了,她說的。」

  周旭堯若有所思,「你告訴我,是讓我轉告溫紹庭?」

  秦桑眼睛微微眯著,笑盈盈的說,「不然呢?」

  ——

  汪予問把錢遞給司機,「師傅,今天謝謝你了。」

  司機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不客氣不客氣,不過你一個姑娘家,是遇到仇家了嗎?那些人看著不簡單啊。」

  汪予問點頭,「我知道,你回去路上小心,對了,要是那些人找上你,你千萬要保密。」

  「你放心,我不會說!」

  汪予問淡淡的笑,對於他的話並未當真,推開車門下車。

  天色已然昏暗。路燈寂然亮起,她看了看身後的公寓,轉身往外面的路走去,然後攔了另外一臉計程車。

  顧琳住在曾經和她姐姐一起居住的公寓裡,這個公寓屬於老舊區,治安並沒有那麼好,顧芮和溫紹霖戀愛的時候,溫紹霖就一直反對她住在這種地方,甚至給她安排了高檔的住宅區,然而顧芮還是固執地跟顧琳擠在這裡,因為這是他們姐妹倆的小家。

  顧琳捧著麵條從廚房裡出來,門鈴正好響起,她將麵條擱在桌子上,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汪予問的眼睛。

  打開門,顧琳倚靠在門邊上,噙著笑,「汪小姐,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汪予問也不打算隱瞞,「我現在被他們追得緊,要在你這裡借住一下。」

  顧琳挑眉,「如果我拒絕呢?」

  「你應該不會想讓溫紹庭知道是你讓我見了陳永華。」

  顧琳眯了眯眼眸,側身,「進來吧。」

  汪予問打量了一下,雖然陳舊,然而打掃得乾淨,她將手裡的帽子和眼睛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在吃飯?」

  「吃了?」

  「沒有。」

  顧琳走到餐桌旁,坐下來,「要吃自己做。」

  兩個人,不過是彼此利用而已,她可沒打算為汪予問洗手作羹湯。

  汪予問毫不介意,將長發隨意挽起,在狹小的廚房裡忙碌起來,沒一會就端了一碗青菜蛋面上桌。

  顧琳瞟了她一眼,放下筷子,「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我要一張出國機票,後天下午就要。」

  「汪予問,我覺得我憑什麼幫你?」

  「你可以不幫,」汪予問吃了一口麵條,笑得溫順無害,「但是我們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人。你以為他們為什麼只找我一個人?不過就是還沒有揪到你的把柄而已。」

  汪予問沒有後台,沒有背景,顧琳無疑是她最大的支持,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幫汪予問,總之這些事情能那麼順利,那些報社敢那麼肆無忌憚地跟進報導陳永華的案件,陳永華自首,這個事情泄露給了記者了,一定不是顧琳一個人能夠做到。

  溫紹庭他們顯然也是注意到了,所以才那麼大動干戈地找她吧。

  ——

  翌日。

  顧琳被一陣門鈴鬧醒,打著呵欠,直接將門來開,猝不及防的一巴落在臉頰上,不待她回過神,秦志明震怒的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開。

  「顧琳,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顧琳懵了一下,爾後是冷冷的看向秦志明,「大清早,你來我這裡發什麼瘋?」

  秦志明一張皺紋溝壑的臉,略微鬆弛的橫肉,因為生氣而顫抖著,上面青白交替。「我發瘋?我他媽的生了你這個女兒才是瘋了!我不是讓你閉上你的嘴巴,好好跟溫紹庭維持好關係?你都做了什麼?是誰讓你接受那些記者的採訪的?啊!誰讓你那麼做的!」

  他的聲音,幾乎要將整座房子都掀翻了,隔壁鄰居被吵得打開門,一個女人穿著睡衣,凌亂邋遢地站在門邊上,顯然是被吵醒而來了脾氣,「你們神經病啊!大清早的要吵架滾遠點吵!」

  顧琳知道,對面住著的這個女人的工作性質是個日夜顛倒的人,她隱忍不發,「有事你可以直接讓我回你家說,沒必要來這裡吵吵嚷嚷。」

  對門的人見安靜下來甩上門,不再理會。

  秦志明好歹也算個人物,自然是不會隨隨便便在外人面前丟了身份,只得壓下翻滾的怒意,撂下狠話,「顧氏要是倒下了,顧琳,你就等著給你媽收屍!」

  顧琳冷眸凝著他,「你大可不必管我媽,我自己會負責!」

  「你負責?」秦志明眼底露出陰鷙的冷笑,「那也得你能把她從我手裡弄得走。」

  「秦志明,你軟禁我媽威脅我?」顧琳的冷靜開始一點一點皸裂。

  「我從一開始就警告過你,顧氏完了,你媽也完了!」

  「秦志明!」

  然而秦志明來是氣勢洶洶,走時步伐匆匆。

  顧琳站在門口,目疵欲裂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胸口仿佛是被壓了快巨石,快要喘不過氣,用力捏著手機,骨節青白。

  …………

  溫紹庭辦公室的大門被人砰一下用力推開,一聲巨響,辦公室里正在談事情的幾個人皆是一驚,愕然抬頭望向了門口。

  顧琳原本慍怒的臉,在看見裡面幾個男女以後,瞬間煞白。

  溫紹庭黝黯的眼眸,宛如磅礴的烏雲籠罩,顧琳心尖微顫,遲鈍地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腳步生生僵住在門口,仿佛灌了鉛,抬不起來,甚至剛推門的氣勢洶洶,也如潮水驟然消退。

  秘書脊背發涼。冷汗涔涔,「抱歉,溫先生,我馬上請她出去。」

  已經走到這一步,顧琳若是離開,只怕要見他一面就很難了,她艱澀地開口,「二哥,我找你有事。」

  「沒見我在忙?」冷淡的口吻,甚至連最後的一絲安撫都消失殆盡。

  當初剛回國的時候,她找他,總是輕而易舉,現在,不過才短短數月,他就變了,她本以為拿捏著他的愧疚,她就能輕而易舉,冠冕堂皇地朝他一點一點靠近。

  可是為什麼卻他卻越走越遠了?

  「我們必須談談!」

  在座的幾個男女里,其中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開腔,「溫先生若是不方便,我們改天再談?」

  溫紹庭收回目光,溫漠的表情沒有變化,「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

  一行人紛紛起身,溫紹庭陪同一起,與他們一一握手,側語吩咐一旁的嚴特助,「幫我送林先生他們下去。」

  寬敞的辦公室,光線從落地窗投射進來,使得室內光線充盈明亮,灰白色調搭配裝潢里,與溫紹庭的白襯衫黑西褲著裝相映得彰,讓他整個人益發顯得乾淨而冷貴。

  像是一個主宰人生死的君主,睥睨眾生,俯視一切。

  上百平的空間裡,氣氛卻壓抑得令人覺得逼仄,呼吸不暢。

  顧琳落在身體兩側的手指緩緩攥成了拳頭,「為什麼要那麼做?」

  男人指尖的香菸煋火明滅著,裊裊青煙徐徐散開,淡淡的味道飄在空氣里,與他身上的味道一樣,很好聞。

  溫紹庭眉目波瀾不驚,「我說過,三千萬,算是我給你的補償,」他的聲音一如他的神色,那麼平靜,平靜到幾近冷血,「補償完畢,你我虧欠兩清,接下來你做什麼我沒興趣,當然,你也無權干涉我的任何決定。」

  針針見血。

  顧琳盯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輕輕搖頭,像是不可置信,又仿佛是不能接受,她咽下喉嚨的酸澀,「你以為用錢,就能挽回曾經的一切了?溫紹庭,你會不會太殘忍了?」

  最傷人,莫過於你付出真心,而別人卻將真心擺上檯面討價還價。

  她的感情被標上了價碼。

  溫紹庭手指貼著菲薄的唇,煙沒入唇瓣,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淡淡道,「顧琳,當年的事情我對你愧疚,不代表我承認那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很涼,「我只是愧疚我沒照顧好你,失信於他而已。」

  「所以你現在就要為了一個殺人犯而將我和我媽逼上絕路?」顧琳笑了,卻像是在哭,「二哥,姐夫若是醒了,不會原諒你的……」

  溫紹庭的眸色漸冷,「那是我的事情。」

  顧琳無聲的落淚,「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跟陳眠一起了?」

  溫紹庭溫漠地看著她的臉,對於她的眼淚無動於衷,在他面前,唯一一個落淚會令他心疼的女人,是陳眠。

  「我等著看你們的下場。」顧琳心口鈍痛難抑,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轉身便走了。

  溫紹庭摁下內線,「進來。」

  嚴特助推開辦公室的門,「溫先生。」

  「將前台的人全部辭退。」

  嚴特助一怔。

  「怎麼?」

  「是,我現在就去辦。」

  這是第一次,溫紹庭動怒到如此。

  前台的兩個工作人員,被請到財務部結算清工資,辦理離職手續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她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地就被辭退了,明明也沒有犯錯。

  人事部的一位招聘負責人,冷淡的說了一句:「下一份工作,記得對待任何人與事情都得嚴謹。」

  未經同意和確認,擅自放行,導致上級領導震怒,這就是她們的錯。

  ——

  這天晚上,在醫院裡吃完飯,鄭穎便把溫紹庭和陳眠攆回家,陳眠拗不過,只能跟護工細緻地交代一些事情,叨叨絮絮了一番才跟溫紹庭回家。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這幾天,她留在醫院過夜,溫紹庭也留下來,這個男人有多忙,陳眠不會不知道,白天高壓不轉的工作,晚上又陪她留在醫院休息不好,眼底下很快便浮現了兩道深深的青影,即使他沒有在她面前流露出任何疲態,她到底還是心疼了。

  事發後,陳眠在他面前便愈發的安靜,這種安靜不似以往的淡然,而是刻意的躲避,溫紹庭自然是感覺到了,卻又不知該如何打破這種結冰的狀態。

  回到家,陳眠主動幫他去放了洗澡水,等她從浴室出來,溫紹庭人不在客廳,她轉而走向了書房,抬手推開書房的門,男人正背對著她在抽菸。

  濃烈的煙味嗆得她輕咳,溫紹庭聽到聲音,轉身伸手便把菸蒂給捻熄在菸灰缸里,同時打開了窗戶通風。

  「不是洗澡了?」

  陳眠揮了揮鼻息的煙味,蹙眉看著他,「幫你放了水,你先去洗。」

  忽然,她被他一把騰空抱起,「你做什麼?」

  下一秒,男人邁開步伐,出了書房,越過走廊,朝臥室走去,「洗澡。」

  陳眠思緒很凌亂,她攥著他的襯衫,「你去洗。」

  「一起。」

  「不要!」她拒絕。

  「駁回。」他充耳不聞。

  「溫紹庭!」她現在沒心情跟他所那種事情,甚至是有些排斥,心理上的抗拒。

  說話間,他已經抱著她進入了浴室,水汽氤氳,濕熱撲面而來。

  他甚至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衣服也沒有脫,直接抱著她一起沉入了寬敞的浴缸里,突然的溫熱和水壓的窒悶感襲來,陳眠條件反射地攀附住他的肩膀,「溫……唔……」

  溫紹庭照著她的唇,一記深重濃烈的吻鋪天蓋地地將她湮沒。

  帶著瘋狂,以及眷戀。

  那天重新嘗到了滋味以後,他就一直想念她的味道,可接二連三的事情不讓人有時間喘息,她的情緒很不穩定,他也沒有那個心思。

  然而今天見了顧琳,她的話多多少少對他產生了影響,尤其是陳眠的態度,她在醫院好幾晚都拒絕與他相擁而眠,再也沒有了那晚的依賴。

  他知道這個事情很難令人接受,可是他已經決定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再難,也不會動搖那個決心,然而卻無法控制她的心,她的選擇。

  因為不確定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他開始心慌了,擔心她將自己父親的錯歸咎到自己身上,從他身邊逃離。

  剛在書房裡,他翻來覆去的想,腦海里驀地冒出了一種自私可怕的念頭,若是她能懷一個孩子,擁有一個繼承了他們血脈的牽絆……

  那種念頭很瘋狂,戰勝了擔憂她懷孕的風險。

  溫紹提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去動了手術,又莫名的暗自慶幸他當初果斷的決定。

  陳眠承受著他的親吻,這樣的溫紹庭令她感到害怕,他的獸毫不猶豫掉扯掉她身上的襯衫,屬於男人特有的磨礪的手指帶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陳眠掀開濕漉漉的眼眸,看見男人幽深的眸子正深深凝望著她。那一團黑色里,有太多情緒,複雜難辨,令她心頭泛酸。

  看著這樣的他,她心疼了。

  「不要抗拒我。」他沙啞的嗓音沉沉響起。

  陳眠喉嚨哽咽,愧疚和渴望交纏衝擊著她的腦海,讓她的心臟被攪作一團,眼角沁出了淚水。

  其實,她那麼喜歡他啊。

  那種細膩的情感在不知不覺中深入她的肺腑骨髓,與她骨血融為一體。

  但是秦彥堔眼複雜陌生的視線驟然闖進,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老太太哀怨的目光,還要溫睿哭泣的模樣。

  溫紹庭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強勢將她占有。

  巨大歡愉湧上來,還帶給了她深深的罪惡感。

  耳邊傳來男人低聲的呢喃,「綿綿,我愛你,不要離開我……」

  她忽然忍不住低泣出聲,手指在他的肌理上抓出一條條的血痕。

  …………

  一番折騰以後,兩人沉沉睡去。

  半夜裡,陳眠忽然驚醒了,睜開眼眸。一陣眩暈感,她重新閉上眼,一動不動。

  身側的男人呼吸均勻平穩,他的手臂霸道地圈住她的要,頭埋在她的脖頸上,短髮扎得她的皮膚有些不舒服,溫熱的氣息噴在耳蝸處,微癢。

  陳眠瞪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房間,沒有了睡意。

  她悄悄地拿開他的手,慢慢地從他懷裡挪出來,或許是真的太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又耗費了那麼多的體力,一向警惕的他,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陳眠沒有穿鞋,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她去冰箱那邊拿了兩罐冰啤酒,然後走到了客廳陽台外。

  此時整座城市都已經沉睡了,萬家燈火熄滅,只有路燈蔓延孤寂亮著,鴉青色的天空,月朗星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頭望去,星星點點映入眼底,統統化作一片黑暗。

  她的心,如同這深夜,一片荒涼。

  …………

  次日清晨。

  溫紹庭醒過來的時候,懷裡是空的,他一驚,從床上彈起來,一邊下床一邊套衣服,神色有些匆忙地從樓下跑下來。

  卻聽見廚房裡的動靜,他頓住腳步,側過身,女人一身素衣圍裙,長發盤起,低頭在忙碌著。

  那可懸在半空上的心,緩緩歸位。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悄無聲息的,從身後將她抱住,「怎麼起來這麼早?」

  陳眠嚇了一跳,輕輕掙扎了一下,「早餐馬上好了。」

  他不鬆手,貼在她耳邊低聲問。「好香,你做了什麼?」

  說話間,他垂眸注視著她的神色。

  「雞絲粥,」陳眠淡淡道,「洗漱完了嗎?」

  「還沒。」

  「那去洗漱吧,」她挪動腳步,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不然一會你到公司又晚了。」

  溫紹庭沉著眸色,定定看著她,陳眠見他一動不動,反問一句,「怎麼了?」

  昨晚過後,溫紹庭本以為她會有些情緒波動,可她太過平靜,一絲端倪也沒有表現出來,「沒事。」

  溫紹庭洗漱完重新下樓,她已經將粥盛在了餐桌上,一旁的碟子上還有新鮮的蔥油餅,她手裡在搗騰著保溫瓶。

  「要給媽送過去?」

  「嗯,我已經跟護工說了,讓她不用買早餐了。」

  兩人坐下來,有片刻的沉默。

  陳眠看著他的側顏。忽然開口,「溫先生,我想跟你談談。」

  溫紹庭聞言手指微僵,面不改色,「談什麼?」

  「關於我爸的事情。」

  他的神色倏然緊繃著,「你爸的事情我已經讓律師儘量……」

  「溫紹庭,」陳眠定睛看著他,聲音溫婉柔和,「我爸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了。」

  餐廳里霎時沉寂,溫紹庭沉靜溫漠的臉,一雙深沉冷寂的幽眸,始終鎖著陳眠的臉,深邃里透著一股看不透情緒。

  溫紹提陰沉涼漠的嗓音隨著他的薄唇掀動響起,「理由。」

  陳眠呼吸微窒,垂著眼眸,低聲開口,「我爸撞死的人是你大嫂,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知道你很為難。」

  「陳眠!」他連名帶姓的叫她的名字,蘊著淺淺的怒。

  「你先聽我說,」陳眠深呼吸一口氣。「你越是幫我,對我好,我就越愧疚,這種愧疚讓我喘不過氣,輾轉難安,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或者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們溫家和顧芮的家人。」

  「你沒有在這種時候追究起訴,就應該是莫大的恩慈了,所以我不喜歡你繼續背著為我爸爸奔波勞碌,這些事情,就讓我自己來吧。」

  他眸深似海,帶著令人窒息的濃墨,「然後呢?最後你是不是要徹底撇清我們的關係?終止這一段婚姻關係?」

  「不是。」

  溫紹庭眼神凝住,心跳也驟然停了一拍。

  陳眠抬頭望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浮動著一層淺淺的霧氣,泛著星星點點的光澤,她扯著唇,嘴角有淡淡的弧度,帶著點酸,「作為女兒,我私心是不想我父親遭受那些罪罰,想要視而不見真的很難。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想想,倘若我是你,我一定會把犯罪的人親手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制裁。」

  溫紹庭的眼神無聲波動,喉嚨乾澀發緊,目光極其複雜難辨。

  「你可以原諒我,接受我,已經是最好的支持了,接下來,就讓我自己來處理吧,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接受。」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只有這樣,我才能夠,找得到藉口和理由……繼續努力說服自己跟你在一起。」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哽咽難寧,眼底的水澤盈盈於眶。

  溫紹庭心底鈍痛,低沉的嗓音泛啞,「綿綿……」

  這樣的她,讓他如何不愛?叫他如何放得開?

  只恨不得替她承受了所有一切。

  「你答應嗎?」

  「好。」良久,他聲音乾澀地應了一個字。

  「謝謝。」

  她已經不是年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女。人生來就必須承受很多沉重,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本就沒有那麼涇渭分明,既然他都可以那麼不顧一切朝她靠近,為什麼她不能勇敢為他試著接受?

  她不知道,失去她,溫紹庭日後哦是否能擁有一個更好的妻子和家庭,但她為什麼不能為他而努力爭取呢?

  一夜未眠,她下了這個決心。

  ……

  然而事情總是發生令人應接不暇。

  陳眠和溫紹庭達成共識以後,正要出門去醫院,卻接到了一個令她崩潰的電話。

  「溫太太,你母親情緒激動昏倒了,現在已經進了手術室,醫生動手術需要簽字,你……你趕緊過來吧……」護工的聲音有掩藏不住的害怕。

  「你說什麼?」陳眠腦中一片空白,頓時全身都在發涼,手顫抖得幾乎要握不住手機。

  溫紹庭見她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及時伸手扶住她,沉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陳眠連哭都忘記了,「我媽……我媽心臟病發作進了手術室……」

  溫紹庭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們馬上去醫院。」

  溫紹庭將車開到了飆飛的速度,紅燈闖了好幾個,也全然不在意,一旁陳眠已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什麼知覺都失去了。

  但最終,還是趕不及了。

  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面色沉凝,陳眠瞪著雙眼死死看著穿著消毒衣的醫生,一聲不吭。

  一醫生搖頭,「抱歉,我們盡力了,家屬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你胡說!」陳眠忽然就失控了,她憤怒地喊,「你不是醫生嗎?你為什麼要出來!我媽還活著,你為什麼不繼續救她?你趕緊進去,進去……」

  手術室的門口,瞬間喧鬧起來,醫生看著陳眠很是無奈。

  溫紹庭扣住陳眠的肩膀,將她抱進懷裡,沉聲道,「綿綿。媽在裡面等著你!」

  陳眠渾渾噩噩的,被溫紹庭抱起來,帶進了手術室。

  鄭穎不到六十歲,卻因為心臟問題導致迅速衰老了,朝是青絲暮成雪,眨眼之間,她的生命便走到了盡頭。

  這次住院,陳眠才知道母親的心臟病其實已經達到了一定的負荷,醫生給出的結果,遠遠超出她的預期,所以她才一直害怕著。

  「媽……」陳眠趴跪著,握著了她那雙冰涼的手,聲音嘶啞,看見母親那支離破碎的臉,她眼睛裡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卻始終倔犟不肯落下。

  「小眠……」鄭穎的虛弱的聲音,如若遊絲,「不要怪你爸……」

  陳眠抿著唇,喉嚨窒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含著眼淚點頭。

  「不要難過,生老病死,都是命……」鄭穎乾枯的手提不起勁握著陳眠的手,「你以後要好好的,別讓媽走得不安心……」

  鄭穎的氣息漸弱,她渾濁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溫紹庭身上,「紹庭……」

  「媽,我在這裡。」溫紹庭上前,「您說,我聽著。」

  「對不起……」鄭穎的眼睛慢慢闔上嘴巴喃喃道,「要對小眠好……不要怪她……保護她……」

  男人的嗓音,帶著沉重壓抑,「好。」

  陳眠已經看不清鄭穎的輪廓,眼前模糊朦朧一片,她的手在發顫,「媽!不要走!」

  「別哭……」

  這是鄭穎留給陳眠最後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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