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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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王 女流玉座 獎勵會二段

  空銀子

  Ginko Sora

  生年月日 2002年9月9日(15歲)

  出生地  大阪府

  師匠    清瀧鋼介九段

  新年參拜

  「師傅~」

  金色的小天使歡快地跑向這邊,我自然要張開雙臂接住她。

  「哈哈哈!夏爾醬穿和服也這麼合適呢」

  【原文著物,就是最普通的和服】

  「夏爾涅~ 最喜歡和服了!」

  「太棒了太棒了,非常可愛喲」

  「師傅,抱抱~」

  「沒—問題!來來來,舉高高舉高高~」

  「咿呀——」

  舉起身穿和服的夏爾醬,我像旋轉木馬一樣一邊旋轉一邊改變高度。夏爾醬發出了開心的尖叫,揮舞的衣袖仿佛天使的翅膀。

  開棋儀式的翌日,我和JS研的大家一起去新年參拜。

  「夏爾醬有沒有去過日本的神社新年參拜呢?」

  「嗯—嗯。夏爾,第一次去新年參拜!」

  接著夏爾醬臉頰泛紅,扭扭捏捏地說。

  「那個涅~ 夏爾涅~ 因為是第一次……和師傅一起真是太好了!」

  「這樣啊!和夏爾醬一起去我也很開心哦~」

  我的回答讓夏爾醬發出了「哈哇—」的幸福歡笑。

  不妙……萌翻了……

  正月里就能像這樣和夏爾醬一起嬉笑玩耍,真是新年一個幸福的開始,幸福到令人恐懼的程度。

  「真不錯啊師匠,得到了夏爾醬的第一次」

  愛用微笑祝福著我。啊咧,為什麼踩著我的腳,還是用木屐。

  「話說回來哦師匠?你知道嗎?我也是第一次和師匠一起去新年參拜哦?」

  幸、幸福過頭了……害怕……。

  「九頭龍老師,祝您新年快樂」

  「啊……新年快樂,綾乃醬」

  同樣穿著和服的貞任綾乃醬,在夏爾之後很有禮貌地向我致以新年問候。

  「雖說護士服相當合適,沒想到和服也這麼棒」

  「?您說……護士服?」

  「啊啊不是,我在自言自語……」

  不行不行。又差點把夢境和現實混為一談了。【@幸福噩夢,難不成睡少了都這樣?】

  帶著一點轉移話題的意圖,我向綾乃醬旁邊的女孩子說道。

  「澪醬,新年快樂」

  「新、新年快樂的說」

  哦呀?怎麼感覺回答有點生硬呢?

  舌頭也沒轉過來,簡直像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很懷念倒是真的……

  「九頭龍老師,今天我們要去那座神社參拜呢?」

  綾乃醬興奮地問到。我抱著夏爾稍稍想了一下。

  「是個問題啊。不過說起大阪的新年參拜,不是住吉大社就是『今宮戎』啊」

  「金宮……龍?」

  夏爾醬在我懷裡一臉天真地歪著頭。萌殺我了。

  「是叫做『十日戎』來著?從一月九日到一月十一日舉辦的一個慶典,現場到處都有人喊『生意興隆的福簽,快來拿吧!』。那福簽上掛著小紙條或者鯛魚之類的吉祥物,可以免費帶回家的」

  「「好有趣!」」

  住在京都的綾乃醬和從石川縣來的愛眼睛裡閃耀著光芒。

  大阪,可是有名的商業之城。

  所以對『生意興隆』有益的地方往往人山人海。住吉和今宮戎都是開運招福,保佑商路的神明,因此吸引了數以萬計的人來參拜。

  「不過帶你們四個去人那麼多的地方有點太危險了,今天就在附近的神社參拜吧」

  「「好~」」

  我把夏爾放回地上,牽起她的手,帶著大家向神社走去。

  「……!」

  愛緊握著我的另一隻手,一刻也不放鬆。

  愛不想讓其他孩子搶走師匠採取的行動,一定是她身為大弟子的獨占欲在作祟吧。從我的角度來講,得到年幼的弟子【黑幕|妻子】的傾慕是很開心的一件事。

  然而。

  ——身為女流棋士她應該要獨當一面了,不快點出師可不行。

  走在前面的綾乃醬回過頭來說道。

  「東京的將其會館旁邊就有一個神社真是方便的說」

  「是這樣呀。昨天的開棋儀式上,暑假裡大家一起去的那個將棋堂得到開放,職業棋士和女流棋士們就在那時順道參拜了」

  關東關西開棋儀式的盛況,迅速登上了聯盟的主頁。

  在那純和風的活動中,出現了兩個從中世紀歐洲宮廷穿越過來的客人,那是步夢和釋迦堂女士。不過說實話,那副打扮實在是太過於鶴立雞群了……

  順帶一提,釋迦堂女士的女流名跡防衛戰即將在本月打響。

  我順口問了步夢一句『會為師匠的勝利祈禱嗎?』

  『哼……神明於吾並非祈禱對象!不過是有朝一日必將超越的目標而已!本來,吾師的勝利就是誓約中的命運,沒有一絲一毫獻上祈禱的必要……話雖如此,還是惡作劇地賽個錢吧,惡作劇地,吶!』

  就這樣,今年也收到了一如既往囉嗦的簡訊。這個口嫌體正直的傢伙。

  「啊,可以看得到神社了!」

  雖然這個小神社平時人很少,但到了正月總免不了摩肩接踵。

  畢竟是和大家一起來參拜,我怎麼也得表示表示。

  「大家!一起去抽神簽吧!今天老師請客哦!」

  「「哇—咿~」」

  對小孩子來講,新年參拜最大的樂趣就是這個「抽神簽」了吧。

  畢竟我和師姐像她們這麼大那會,也在新年參拜的時候纏著師父要去抽神簽呢。

  順帶一提,師傅作為勝負師的一面不允許自己失敗,知道抽出大吉為止絕不停手。這種棋士似乎不在少數。

  而我是抽出什麼都會接受的那種,師姐則是抽到比我差的簽就把我的搶過去。簡直可怕。

  「Yeah~ 愛,抽到大吉啦!~」

  「夏爾,抽到吉了喲?」

  JS們為神簽的結果時而歡喜時而憂心,她們似乎特別關注『勝負』和『戀愛』的運勢,愛則是連『生育』都非常在意的樣子……

  「嗯。那我的運勢又如何呢?」

  運勢:(這裡是少了一豎的「吉」)

  金錢:一星半點

  事業:馬馬虎虎

  旅行:隨隨便便

  緣分:年齡越小越好

  愛情:應該是有的吧

  健康:病是沒救了吧

  「這個……是錯別字吧……」

  吉的一豎消失了。這是印刷錯誤?難道說還會對運勢產生什麼影響嗎?

  我瞬間慌得不行……

  抽出了大吉正飄飄然的愛,把頭鑽到了我右手小臂的上方。

  「師匠,您的結果如何?」

  「啊,大概是除了個印刷錯誤吧——」

  「哎!?」

  誒誒誒?什、什麼情況?

  「對、對不起……從側面看過去時,那個……好像是片假名寫的『蘿莉』【ロリ】」

  「哇。真、真的哎……橫過來看就變成蘿莉了!」

  『吉』去掉一豎就能變成蘿莉,大過年的學會了個不得了的魔法。

  難道說……神明大人也說我是蘿莉控嗎?【官方唯一指定蘿莉控】其他的運勢都沒什麼營養,偏偏『緣分』一欄『越小越好』寫得這麼具體啊!

  「loli?師父~ loli是什嘛?」

  說的就是你啊!什麼的打死我都不會說。

  綾乃醬微妙地退了半步,但還是有點擔心地問道。

  「那、那個……九頭龍老師?您要再去抽一次嗎的說?」

  「…………還是算了吧」

  我可不想再抽出什麼奇怪的東西。再說了,這簽要是還給了這個神社,改天沒準就能在別的神社再抽到,那可就壞了……

  「對,對了!抽籤就到此為止,我們去畫繪馬吧!」

  【繪馬:寫願望的小紙條】

  為了強行轉移話題,我買了五人份的繪馬,還借到了油性筆。

  分發給大家時,她們比抽籤的時候還要開心,油性筆在刷刷地在繪馬上疾馳。

  不如說麻煩在我這邊。

  「唔……嗯——寫點什麼好呢?」

  防衛戰之前的話可以寫『祝防衛龍王成功!』,不過它剛剛結束

  。

  最近的目標應該是在排位賽中升級……不過身為龍王的我,把從最底層的C級2組升級,作為一年的目標,總感覺自己在划水啊……

  看來最近像是心中突然開了個洞一般,沒有目標和方向。

  強行去想也只會犯困,總之先寫個平庸的『祝願師門全員身體健康』吧。

  愛寫的是『希望能一直和師匠在一起』

  綾乃寫的是『願能從研修會升級』

  夏爾的是『還想穿和服~』看來是相當中意啊。

  「師父~寫好了繪馬,然後呢?」

  「奉獻給神社哦。看,掛在那個上面」

  「夏爾,夠不到喲?」

  「那我就把你抱起來吧!一、二、三!」

  「哇啊—」

  我抱起了夏爾醬。畢竟這東西不是自己掛上去就不靈驗的呀!是必要的措施呢!

  「這裡這裡這裡!師匠!愛也夠不到!」

  「哎?可是綾乃醬和你身高一樣,她能夠到你為什麼——」

  「就是夠不到!」

  「……我知道啦—」

  我又抱起了十歲的弟子,不那麼重的所以還好啦……

  「澪醬寫了什麼呢?」

  「唉?澪……澪謝了……保密!保密哦!」

  在稍遠的地方扭扭捏捏的澪醬聽到綾乃醬叫她,連忙把繪馬藏到了自己背後。

  「餵、喂!你看,這種東西讓別人看見不就不靈驗了嗎!啊,啊哈哈哈」

  一般來說澪醬應該是「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啊!澪的繪馬是扎樣的喲!」這樣說著,強行讓別人給她看的……

  我彎下腰向綾乃綾乃醬咬咬耳朵。

  「……澪醬那裡,發生什麼了嗎?」

  「……從早上開始就xx的說。今天一直很奇怪的說……」

  直到最後,澪醬也沒有給任何人看自己的繪馬,自己一個人悄悄奉納了。

  初次JS研

  新年參拜一結束,大家就到我的公寓裡開新年第一次的『JS研』。

  「打擾啦-!!」

  「嘿嘿嘿 歡迎光臨」

  門一開愛就迫不及待搶先進入,用三根手指指著地下歡迎大家。【三指禮,是的沒錯,愛華麗地搞錯了行禮對象】

  去年愛來到這裡之前,會來這個房間的只有邋遢的獎勵會員和某年輕棋手,也就是鏡洲先生和創多。一般我們會一起通宵下將棋,一起瞎扯等等……會來這裡的女性也只有師姐而已了。然而現在這裡卻成了JS的花園。

  「……只不過才一年卻變了這麼多呀。」

  雖然會被鄰居那邊各種說這說那吧,但看著眼前這些JS們嬉鬧著的身影,我也不在意那些謠言了。沒錯沒錯,我是蘿莉控我是蘿莉控。

  「吶,大家!在夏威夷的時候龍王戰那次去愛的老家時拍了照片…….想看嗎?」

  「想看想看——!」

  大家都聚集在愛操作的平板電腦旁邊,熱鬧歡騰地聊這聊那。

  這哪還是什麼將棋研討會,完全是女子會嘛。

  而且還是平均年齡為個位數的年幼女孩子們的女子會,即『幼女會』。

  「嘛,今天就隨她們去吧」

  我一邊苦笑著一邊在廚房裡為她們準備著飲料和點心。夏威夷的土特產曲奇應該還留著的。

  「夏威夷的連衣裙,真可愛呀!」

  「誒嘿嘿 叫做『牧木』喲! 綾乃醬,要不要等下穿穿看?」(牧木是夏威夷人穿的,夏天的便服)

  「可以嗎!?」

  是清瀧師父給的零花錢買的牧木嗎……能讓徒孫和她的朋友們如此歡呼雀躍的話肯定也是師父一開始所期待的吧。總比在手遊里氪金有意義多了。

  「這邊的和服也好漂亮呀」

  「這是好像是在愛的老家舉辦的前夜祭吧!」

  「比起說是前夜祭,這完全跟婚禮宴會一樣呢……真棒……」

  「真是的~綾乃醬,這樣也說過頭了吧~」

  確實,那種與其說是前夜祭不如說是婚宴。現在只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夏爾呢~ 在和師父的婚宴上~ 也要穿和服—」

  「好啊!在哪舉行結婚儀式呢?」

  從廚房沖回房間的我,抱起未來的新娘一邊旋轉著一邊考慮著婚禮的計劃。

  作為拒絕收夏爾醬為弟子的交換,我和她許下了將來娶她為妻子的約定。

  兩位弟子都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女流棋士了,現在差不多要認真考慮夏爾醬的事了吧!

  「在夏威夷的時候住的酒店裡建了教會,在那裡的話誰也不會打擾我們,舉行只有咱們兩人的婚禮也……」

  「師匠?能夠和六歲兒童舉辦婚禮的地方什麼的,找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的喲」

  「啊、好的」

  愛醬笑容透露著殺氣好可怕。

  在如此熱鬧的JS當中。

  「……」

  只有一個人,澪醬獨自在這圈外低著頭沉默著。

  「怎麼啦澪醬?」

  真不愧是熱心的我,在旁邊的座位坐下向她搭話。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沉默著,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有什麼煩惱?」

  「………那個……其實……」

  澪醬嘴角支支吾吾著一副該不該說的樣子,直到最後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l、澪……想成為女流棋士!」

  她一口氣吐露了珍藏已久的心聲。

  「那個、澪……在之前龍王戰進行的時候,從網上看到九求龍老師和名人的對局……就開始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下出那樣的棋就好啦!雖然知道現在還下不出來!但是總覺得,心裡特別激動……所以現在,我真的很想成為女流棋士!」

  「…………原來是這樣啊……」

  那樣全力以赴的祈禱,還不讓大家看到自己的繪馬,這就是原因啊……

  面對這突然的真情告白,其他孩子們的反應各有不同。

  愛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

  綾乃醬仿佛早就猜到了,輕輕微笑著——

  夏爾醬則是一臉無辜,仿佛剛剛把最後一枚蛋糕放進嘴裡。哇萌死了。

  我自己的話……感動得稍微有點想哭。

  看到自己的將棋能讓別人如此鼓舞,實在是非常開心的事情。

  「所以那個……我想向老師請教,怎樣才能更快成為女流棋士……想要變得更強,我應該做些什麼之類的……」

  「澪醬是小學四年級吧?在這個年齡就有段位,我覺得你已經有相當的實力了哦?」

  「但、但是!我馬上就要升五年級了……再說……」

  「什麼?」

  「…………愛醬和天醬,已經是女流棋士了呀……」

  愛和天衣進入研修會的時間比澪醬要晚。

  更不要提愛開始下將棋只是一年前的事情。

  澪還沒有成熟到,能接受自己的才能不如她二人的事實。只是順從自己小小的嫉妒心理,向有著絕對實力差距的對手說要發起挑戰。

  或許有些魯莽。

  但是我認為,正是因為澪醬這種不服輸的挑戰心理,才讓她當上女流棋士成為可能。所以說——

  「……嗯。我知道澪醬的想法了」

  我調整坐姿,正面對著澪醬說道。

  「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須要說在前面,那就是,儘快作為女流棋士出道並不是你的全部。欲速則不達,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不要急功近利」

  「……?」

  「愛是因為有特殊情況所以我就儘可能快地提交了出道申請。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是真心想讓她在歷練歷練的」

  「唉唉?為、為什麼……?出道不是越早越好嗎?」

  澪醬十分吃驚,愛也等待著我的下一句。

  確實,這個世界上最能代表才能的指標就是『年輕』。

  作為『史上最年少女流棋士』的記錄保持者,天衣會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因此馬上讓她出道也有作為當事者的心情使然——

  「職業棋士和女流棋士,在正式比賽中戰績不佳就不得不隱退,你們知道吧?」

  「那是……自然」

  「男鹿小姐的事情聽說過嗎?」

  「戴眼鏡的那個阿姨嗎?會長的秘書」

  「是的。別看男鹿小姐現在是聯盟的職員,她曾經也做為女流棋士征戰過賽場」

  男鹿佐佐里女流初段。

  說道那個人隱退的原因——

  「雖然在初中一年級

  的時候就出道了,但是做為女流棋手明顯實力不足。再加上她還一邊上著學,對將棋的研究也不充分……因此就借著在聯盟就職的機會決定隱退了。」

  從規定上來說還能再保持一段時間現役女流棋士身份。

  但是對於因為憧憬著月關會長而成為女流棋士的男鹿小姐來說,既然成為聯盟會員後能一直在會長身邊工作,保持女流棋士的身份就沒有什麼必要了。離開這隻有勝負的世界時,她沒有絲毫留戀。

  總共六年的現役棋士生活以女流一級隱退告終,按照規定男鹿小姐被贈與了女流初段的稱號。

  「女流棋士很辛苦的一點是,她們不像職業棋士一樣有很多對局機會,正式比賽也少,這就使得她們證明自己的機會變得非常有限。而且對局少帶來的最大問題是,變強的機會也少。因此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除了先讓自己變強再成為女流棋士,別無他法。」

  職業棋士的世界裡機會十分有限。

  這些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如何做準備,就是我們作為勝負師的重要資質。

  我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我只把勝局集中在龍王戰中,所以才成為了頭銜保持者。如果把這些勝局分散到大大小小各種比賽中,我就只是一個雜魚。將有限的機會用在刀刃上,雜魚一般的我才站在了棋界之巔。

  在這個世界,它被稱為『比賽實力』。

  在比賽結果就是一切的將棋界,能切實獲得勝利才是實力的證明。

  即使那個結果,只是源於將棋之神的一時衝動……

  「澪醬,你如果真心想要成為女流棋士的話,我現在必須給你提出嚴格的要求,做好心理準備」

  「…………好的!請告訴我吧!」

  保持著標準的正坐,澪醬催促我說下去。

  「澪……澪,不管九求龍老師提出什麼樣的要求,都會接受的!」

  很好。

  確信了澪醬的決心不會動搖,我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去把日本第一拿到手」

  「日本……第一?」

  「你知道小學生名人戰吧」

  「是,知道……」

  「如果小學階段不行的話,初中階段或者高中階段也可以。總之要在學生時代就拿到業餘界的日本第一。從淘汰賽中一路過關斬將的這段經歷,即使在成為女流棋士之後也會成為你的力量吧」

  以職業棋士為目標的小學生基本都進入了獎勵會。

  所以除了小學生名人戰以外,其他學生將棋比賽的成績都不會作為能否進入職業的參考。

  然而在女流棋界,初中和高中時期活躍在業餘棋壇上,最終成為了女流棋士的人不在少數。因為研修生的身份屬於業餘界,所以她們可以一邊在研修會磨練技巧,一邊在業餘比賽中出場積累實戰經驗。

  「依我看,從現在開始認真練習的話,澪醬一定能夠成為日本第一的業餘女子棋手哦」

  「九、九求龍老師……!」

  「自然,要和你師傅暮坂老師好好商量之後再做決定。進入職業的世界以後,師傅說的話就是絕對的。本來應該先和暮坂老師先談一談——」

  「老……老師!」

  「嗯?」

  「好喜歡你!」

  「誒誒!?」

  解決了JS的煩惱後被她告白了!?

  「好啦!大家,快點來下將棋吧!」

  丟下了被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不知所措的我,澪醬捲起了和服的袖子,抽出了將棋盤。

  那個最近剛剛送到的棋盤。

  「澪,要變得更強!必須要變得更強更強,最終成為日本第一!」

  「就是這樣澪醬!要的就是這個氣勢!」

  「夏爾也,要成為法國第一~!」

  「Yeah!夏爾醬,和澪一起制霸日法吧!哦!」

  「哦—!」

  找到目標之後,澪醬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迷惘。

  現在的澪醬和沒有定下決心的澪醬的差距,在剛剛過去的一小會裡無法體現,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也沒有變強。

  然而一周以後,一個月以後,一年以後,二者間一定會有天壤之別。

  目標越篤定、越明確,人身上的光輝也會越燦爛。

  「……真是耀眼啊,小學生」

  呆望著恢復光彩的澪醬的笑容,我喃喃地說道。

  澪醬找到了目標。

  ——那麼,我又如何?

  戰勝名人,成功保住了龍王之位的我,接下來應該何去何從?

  自從我學下將棋以來,被這種朦朧的不安籠罩還是第一次。但是在戰慄的我的旁邊,愛似乎陷入了和我一樣的狀態。

  「……澪醬……居然趁亂對師匠告白了……果然澪醬對師匠也有……對手又多了一個……師匠大笨蛋……」

  ……為什麼我要挨罵啊。

  「嘛,嘛~大家聽我說!差不多該開始下起了吧!畢竟是研究會啊!好嗎?好嗎?」

  「呣……」

  愛生氣地鼓起臉頰,活像一隻河豚。

  「澪醬!」

  「在!」

  「我不會輸給你的哦!」

  「嗯!」

  發表了迷之宣言,愛坐在了棋盤的另一邊澪醬的對面,打開駒箱取出王將,以高出平常許多的氣勢揚起了手——

  啪!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王將仿佛挑戰書一般被愛砸在了棋盤上。

  【科普時間到~0~ 王將為上位方使用,相對的玉將為下位方使用。身為女流棋士的愛在和業餘的澪對局時是上位,自然要用王將。下棋之前擺棋駒的時候是有順序的,要先擺王將,然後在王將兩側依次擺上金、銀、桂、香,再從中間向兩邊依次排開九枚步兵,最後放上飛車和角行。】

  噼……唧——

  「哇!」

  澪醬發出一聲尖叫,從正坐在坐墊上的姿勢一躍而起。

  然後她指著棋盤大喊。

  「愛、愛醬她……把棋盤砸裂啦——!」

  「「唉唉——」」

  吃驚的我盯著盤面……確實裂了……

  雖然氣勢大過頭了是事實,但是能把棋盤震裂的確令人意外……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保持土下座的姿勢兩膝交替後退,愛謝罪的聲音里已經戴上了哭腔。

  「我、我……闖了個不得了的大禍……那可是新棋盤啊……」

  「嗯……」

  我撫摸著那道裂痕確認受損程度。

  「……這已經沒法用了呀」

  「噫」

  愛被嚇出了打嗝一樣的聲音。

  「師,師匠?我記得,這個將棋盤……好像,特別貴……來著?」

  「嗯——畢竟是日向榧做的天地紋七寸盤,再怎麼便宜也得五百萬吧」

  「哈哇哇……哈哇哇哇哇……」【愛怎麼變成電了】

  「怎麼辦涅?嘛,先拍張照片發給那個人確認一下吧……改天送回店裡去……」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因為愛……因為愛不愛惜東西,才把價值這麼高的將棋盤弄壞了!」

  「恩?哎呀,物品嘛——」

  「這、這樣的話……只能用身體來償還了……」

  嘩啦。

  愛不等我回話就開始脫衣服了!

  好像呼應愛的行動一般,澪也動了起來。

  「那、那麼澪也來!用身體給老師回禮!」

  嘩啦。

  「澪也有責任的……而且在剛剛還受到了九求龍老師超大的幫助!」

  澪醬鼓起精神,一邊扯著帶子說著「啊—咧—」什麼的,一邊咕嚕咕嚕地轉圈開始脫衣服。

  被這個似乎十分有趣的氛圍感染,

  「夏爾也來!夏爾也給師傅回禮!~」

  「唉唉?那、那麼說我也要?」

  嘩啦嘩啦。夏爾醬和綾乃醬也開始脫衣服了。唉唉唉唉?

  「等、等一下你們幾個!不要脫衣服啊!和服一旦脫下來,再穿回去就超級麻煩的所以別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新年(初次)參拜,初次研究會,還有初次脫衣……

  充滿了初次的正月在JS的脫衣中迎來了迷之結束——

  大小姐的正月

  一邊進行著指導對局的感想戰,一邊聊著初次JS研的事情,我被夜叉神天衣狠狠地吐槽了。

  今天是新年給她上的第一堂課。

  同時也為了給我的僱主、天衣的祖父道聲新年祝福,我久違地造訪了

  六甲山麓的夜叉神宅邸。

  但並不是太久沒見天衣,畢竟在開棋儀式上剛見過。

  然而在這之前……龍王防衛戰那會子可以說是完全沒見過面。在防衛戰結束之後,處理她申請女流棋士的事務時我們才見到。她對我成功防衛頭銜的感想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贏了?誒—」

  往好的方面想,是體諒師傅事務繁忙。

  嘛實際上應該只是覺得特地去見面很麻煩吧。

  「……愛不肯離開師匠著實令人頭疼,正和她相反的你,太過獨立了也讓人擔心啊。不要那麼倔強啦,多依靠師父一點也沒問題的啊」

  「那是不可能的」

  「唔……」

  「記得我以前也說過,我沒有和競爭對手們處好關係的打算。作為女流棋士最最基本的義務我會履行,但是在那之外請給我完全的自由」

  「真是薄情啊,明明為了入我的師門把會長都炒了」

  「不要過家家了,我沒興趣」

  天衣瞬間斷言。

  「在開棋儀式上也感受到了,確實關西比起關東更有家的感覺。但說到底,將棋世界不還是個競爭的世界嗎?融洽地互相幫助?那都是自欺欺人,不過是想對付一下把別人踢下深淵的罪惡感而已」

  「過家家……呀」

  這種頑固的態度,讓身為師匠的我十分不安。

  確實作為勝負師,天衣的態度無可厚非,放在過去完全沒問題。但是要在共同研究成為理所當然的現代,做一匹孤高的獨狼,等待天衣的命運,就只有被名為『研究組』的存在驅逐。

  「不過,最近情況似乎有點改觀的勢頭……」

  「什麼有改觀了?」

  「嗯?哦,沒什麼……」

  矇混過去後,我從天衣那習慣獨處的性格的成因入手,再次開始了思考。

  她對『家庭』這個詞有著過度的反應,這很有可能和她雙親亡故的境遇有關係。

  「說起來,成為女流棋士的事情,你向父母說過了嗎?」

  「掃墓的話我去過了」

  「哦哦……感覺到他們說什麼了嗎?「恭喜你」之類的」

  「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哦,靈魂什麼的本來就不存在好吧」

  天衣聳了聳肩。

  「存在的只有生活的痕跡…………回憶,遺物這樣的東西」

  「你父母留下來的棋具也沒了嗎?棋盤和棋駒?」

  「祖父全部處理掉了。他說我在用這些棋具的時候,表情非常悲傷」

  「那麼現在的盤駒是——」

  「買了全新的。用起來手感倒是沒變。」

  「這樣啊……」

  「不只有盤駒哦。棋譜和研究筆記什麼的,似乎也都丟到棺材裡一起燒掉了。葬禮前後的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問晶——」

  「啊,不用了。對不起哦」

  一不小心讓天衣想起了痛苦的回憶,我道歉後立刻改變了話題。

  「對了對了!都成為女流棋士了,要不要買點什麼慶祝——」

  「不需要啦」

  「真的嗎?比方說作為紀念的棋具如何?」【給下棋的人送棋具准沒錯。多少副都不嫌多。真的。】

  「單純給具升級不能提高將棋水平吧?哪裡有這種好事?」【氪金是沒法變強的!】

  「擁有高級棋具之後,一般人都會覺得放著不用會很浪費吧,於是每天用,自然而然就變強了」

  「總和那無關了。我沒有高級棋具,現在照樣每天學習啊」

  確實誒……

  「我只是想要變得更強。為此需要的才能和實力,並不是誰能夠送給我的。因此我什麼也不要」

  「是啊,你是想要變得更強啊」

  我一邊收拾著棋駒,一邊點著頭說。

  「那麼,差不多也該讓你們來場『處子秀』了吧。你們已經有這個資格了」

  「嗯?我怎麼記得女流棋士的首戰,還有一段時間來著?」

  「不是比賽啦」

  咧嘴一笑,我解釋道。

  「我要帶你們去只有女流棋士和獎勵會員才能去的、特別的地方——關西將棋會館的『棋士室』」

  帝位來阪

  「呀,銀子醬早上好」

  從樓梯走上聯盟的三樓時,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向我問好。

  「峰先生……早安」

  他是關西將棋會館資歷最老的職員。

  在我和八一還很小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這裡微笑著守護我們了。私下裡我們都叫他『校長先生』。

  「真早啊,今天是做什麼比賽的記錄?」

  「是順位戰的記錄。A級的」

  「那看來要忙到很晚的樣子啊」

  峰先生的話語中有慰勞的意味。

  想必他知道在前日的編入考試中,我的將棋下得特別不成樣子,因此不去觸及它的這份溫柔,讓我相當感激。

  獎勵會員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記錄人』。

  職業棋士和女流棋士的正式比賽必定需要一個人去記錄棋譜,那個人就叫『記錄人』。

  旁觀他人的對局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也曾經有下棋的棋手對這件事情感到屈辱。然而換一個角度講,觀戰也是最有效的修行方法,這一點從很久以前就已得到公認。

  不但能和對局者分享思考的過程,還能分享臨場的氛圍、分享對局者的呼吸。

  進行對局的人水平越高,能學到的東西就越多。除此之外,記錄人還擁有特權,在對局結束之後,可以加入原本只能由兩個對局者進行的感想戰。

  相比關東而言,關西的對局數更少,因此記錄的工作是要搶的。僧多粥少,自然沒人會覺得無聊。

  而且記錄人的工作不僅僅是記錄棋譜,還要負責統計兩人的用時,讀秒,和對局前後的準備,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清閒。最近棋譜也要輸入平板電腦中了,因此電子設備的知識也是必要的……

  輸給辛香先生的兩天後。

  我因為記錄人的工作再次走進聯盟大樓。也是為了能夠變得更強。

  「今天的對局絕對值得我忙到很晚。所有人都想來當這局的記錄人,因此最後還是振駒決定的……」

  【振駒:拿起一把步兵撒到棋盤上,看有多少反面朝上(to金)】

  「是生石老師的對局吧?畢竟《兌子的巨匠》最近人氣很高啊,馬上就要開始王將防衛戰了,記錄那些對局的機會也馬上就會被搶光了。銀子醬也想向生石老師學習嗎?」

  「……是的」

  點頭的時候,我一瞬間放低了視線。

  「生石先生的對手是誰來著?」

  「是帝位」

  「啊啊……那個人啊」

  峰先生的表情透出一絲困擾。

  「唔…看來這場對局會相當累人啊。雖然這樣說可能有點失禮,但是帝位這人……有時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唉」

  「……我會儘可能做到不失態的」

  「今天的記錄人是銀子醬真是太好了。我會幫你泡好茶的」

  「多謝……您的關心」

  在關東,桌子上會放著許多泡好的茶;然而在關西,記錄人需要自己泡茶。泡茶的功夫會對味道有很大影響,因此茶水被對局者打回去返工的情況層出不窮,有時甚至逼得對局者自己動手。

  不過……受到『茶水很好喝』這種表揚會令人心情複雜。

  升段越快,做記錄的機會就越少,自然泡茶的水平也就那個樣子。八一就是典型的例子。

  「話說回來今天是工作日,學校那邊沒問題嗎?」

  「今天是學校的創立者紀念日,放假」

  「對哦,銀子醬的學校一年有好幾個創立者紀念日啊」

  「……今天是真的啦」

  對於《校長先生》來說,我這種小謊肯定一下子就看穿了。

  然而他沒有選擇揭穿,一定是因為他把我對將棋的態度都看在眼裡吧。

  聽說在關東那邊已經不再允許這樣的行為,而在關西這種重視態度和堅持的風氣下,我還能繼續邊上學邊下棋。

  「那麼我先去對局室了,還要做各種準備」

  「嗯,加油吧」

  向峰先生低頭致禮,我向五層的對局室進發。

  在『御上段之間』的正中央放上盤駒和坐墊,在棋盤一側擺好記錄用的長桌。對於不擅長運動的我來講,還是相當沉重的工作。

  「呼……這樣就行了」

  之後,準備好記錄用紙、計時器、平板電腦等記錄用具。

  最後一道工序是擦棋子。

  用非常乾的布將每一枚棋子擦亮。

  從上位者使用的王將開始,下一個是玉將……擦棋駒的順序也早有規定。雖說就算讓別人看見自己不按照規定的順序擦拭,也不會遭到訓斥。

  「但是……將棋之神在看著啊」

  幾乎是無意識中念著這句話,我把棋駒的正反面加側面全部都擦了個遍。

  擦完棋駒後,棋盤也要如法炮製。

  絕對不可以坐在上座的一側,而是要坐在下座的一側。……將棋之神在看著。

  就在我把駒箱放到乾淨的棋盤上的時候,感覺到背後有人走近。

  「啊!……早安」

  連忙回過頭來,我從對局者的座位上退下來,進行問候。

  那個又瘦又高的男性俯視著我的動作。

  「……」

  他向我微微點頭做了無言的問候,然後仿佛一瞬後就忘記了我的存在一般,徑直走向我剛才坐的地方……在下座落座。

  『帝位』——於鬼頭曜。

  雖然因為他在關東將棋聯盟,所以像這樣直接見面的情況極為罕見。

  但是他的面孔,早就被眾人熟知。

  將棋界一共有七大頭銜。他是『帝位』——七大頭銜其中一個的保持者,同時是A級聯賽現役棋士,是職業棋士中的佼佼者。

  以他的實力,保持A級現役和頭銜是理所當然的。即使說他是除了名人以外,第二個能夠稱霸棋壇的人也不為過。他就是這種,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這個人曾經有一次從這個地位上掉了下去。

  頭銜、A級的地位、作為職業棋士的尊嚴和信用,全部丟掉了……

  然後他回來了。

  帶著遠超往日的實力,回到了這個A級聯賽中,同時也比之前失去了更多的東西。

  距離對局開始還有三十多分鐘,我就感覺呼吸困難,隨便找了個理由離席。

  「……請允許我去倒茶」

  沒有回應。

  ——……和傳說中相符的無口。

  走出對局室,我在前往熱水房的路上,從拉門的縫隙間觀察著帝位的背後。

  帝位在棋盤前無言地坐著,那副模樣像極了靜悄悄地開始了思考的機械。

  我今天並非為生石老師而來。

  而是為了在最近的距離,將這個人的將棋盡收眼底。

  在他那裡一定有某種變強的方法……某種超越人類的方法。

  棋士室處子秀

  有一個說法叫『公園處子秀』。

  顧名思義,這是帶小孩去公園玩,但絕對不只是玩這麼簡單。如果失敗了,將會對往後的人際關係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因此這對在教育子女中的媽媽們來說,是一個超重要的活動。

  而我,也即將迎接這種超重要的處子秀。

  「應、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吧…?」

  從小學的下課時間開始,我就一直憂心忡忡地在聯盟一樓的接待處前徘徊,一抬頭正遇上從樓梯下來的女性。

  「九頭龍老師,發生了什麼事?感覺上你的行動比平日更加可疑的說」

  「鵠、鵠桑…」

  原來是觀戰記者鵠桑

  而她的真正身份是,持有女流棋士稱號山城桜花和異名《虐殺的萬智》的供御飯萬智

  雖然作為人氣女流棋士的她,平日總是喜歡用怪異的京都方言。但像現在一樣作為觀戰記者工作的時候,她就會穿上整齊的西裝,使用與常人無異的標準口音。對於我來說,假如她能夠長期維持這個狀態就好了。畢竟那巨乳與西裝的配搭十分有看頭…(咽口水)

  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其、其實今天…是第一次帶弟子們來棋士室的說…」

  「啊—要做處子秀吧,這還真是」

  鵠桑擺出一副同情的表情並點著頭地說。

  『棋士室』是指在聯盟三樓的一間又窄又長的房間。

  那裡是只限職業棋士、女流棋士、獎勵會員,還有觀戰記者使用,像自修室一樣的場所。

  既是棋士從早到晚不斷地修行的場所,同時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交流場所。

  「您的弟子們已經成為了女流棋士吧,雖然已有足夠的資格進出棋士室……但即使擁有進出房間的資格,卻沒有願意和她們下棋的對手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呢」

  「是啊!就是這樣啊!」

  只要成為女流棋士就能夠自由進出棋士室。

  但是可不可以成為自己的歸宿又是另一回事。

  和在公園一樣,如果得不到在場人士的承認,所做的一切就都毫無意義。從我的角度講,我是很想給弟子們創造一個可以獨自修行的環境的說……

  「鵠小姐那時的情況如何?很順利嗎?」

  「我那時十分順利呢。因為那些棋士室的常客,很多都在兒童教室或是研修會指導過我。」

  一般而言,獎勵會員是禁止兼職工作的。

  但只要是通過聯盟介紹,並且與將棋有關的工作則不受此限。

  他們會去做兒童教室的老師,在各種將棋活動中幫忙,在道場和店鋪打工,在研修會進行指導工作等等。因此只要在聯盟下將棋,基本和獎勵會員們抬頭不見低頭見。

  但是……愛和天衣是例外的。

  「雛鶴小姐和夜叉神小姐通過聯盟並只用了不到一年的超短時間就成為了女流棋士呢。完全沒有認識獎勵會員的機會吧?」

  「就是就是!就是這樣啊!」

  「而且龍王在任何事情都過於保護了。她們好像很難離開師匠吧」

  「看起來是這樣子嗎……?」

  「就是這樣子」

  鵠記者強而有力地斷言了。

  「倒不如說看到龍王把弟子像小貓一樣寵愛的樣子,甚至有獎勵會員都害怕向她們搭話、和她們下棋呢,唯恐擅自做這些事情觸動龍王的逆鱗」

  「因為我…我的關係……妨礙了弟子的棋士室出道嗎……?」

  「這正是您如此蘿……不對,為弟子著想的表現啊」

  「你剛剛想說蘿莉控吧?! 難道獎勵會員的大家都認為我是蘿莉控嗎?!」

  「說起來當初龍王的棋士室出道是怎樣的?」

  鵠小姐強行轉移了話題。

  「我嗎?鏡洲先生他們很照顧我,所以就很順利地完成了。不過……」

  「有誰在出道的時候失敗了嗎?」

  「…………師姐呢……」

  「啊啊………說起來有這回事呢……」

  師姐初次到訪棋士室是在四歲的時侯。已經過去了十年多。

  當時棋士室的氣氛還是相當輕鬆,與其說那是獎勵會員和新晉棋士的修練場,倒不如說是像休息室。有人在裡面進行練習對局,也有人在閒聊、觀看棒球直播等等………所以師父帶上師姐和我到棋士室出道時,也有一點體驗一下那個氣氛的意思。我還記得當時我的心跳的飛快,興奮得不得了。

  身為小男孩的我很快就找到了以駒落和我下指導棋的對手,下的是關西獎勵會的特產十秒將棋。理所當然地,我被打得滿地找牙,不過玩得十分盡興。

  【十秒將棋:每步棋限時10秒,超時判負】

  但是身為女孩子,而且還是極度怕生的師姐卻無法順利地融入其中。

  師姐一直藏在師博的背後,像貓一樣的對著周圍的人進行著威嚇,對著不常出現在棋士室的生石先生說了句『你這傢伙,就是生石嗎』之後更是窮追不捨,『別欺負我的師傅了!!振飛黨都消失吧!!』這句話就是這個時候說的。

  但是她成功令到在場所有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從這個意義來說,是最具衝擊力的出道吧………。

  「………原本就已經十分引人注目的師姐,因為出道時的爆炸發言,招致了不少人的白眼,極為不滿的振飛車黨甚至私下成立了『打倒空銀子同盟』………」

  「確實有這樣一回事呢」

  「我可不想讓我的弟子們嘗到這樣的失敗啊!………雖說這樣天衣大小姐那旁若無人的態度可以匹敵師姐,而愛的固執程度也可以匹敵師姐………」

  「………和愛慕龍王的地方也是呢」

  「嗯?你剛才說什麼了嗎?」

  「沒關係的 就是為了不讓你聽見而碎碎念的」

  鵠記者上揚的嘴角中沒有笑意。

  「實在不安的話擇日再來不是更好嗎。再認真準備一下………」

  「準備當然已經做足了!完美地準備好了!不能做得更多了!」

  「做了什麼准

  備呢?」

  「我可是特意找了師姐去做對局記錄員,絕對不會出現在棋士室的日子的! 所以非今天不可!!」

  「原來如此,這樣說來的確只有今天啊」

  讓我的弟子和師姐同時處於棋士室這個這麼狹小的空間內,就好比將兩隻猛虎放到同一座山上,必定會戰鬥到某一方倒下為止。最壞的情況下說不定還會同歸於盡。

  所以不論如何也要在那隻惡鬼不在的期間完成出道,可是………。

  「對,對了!鵠桑可以作為她們的嚮導帶領她們參觀棋士室嗎!?」

  「我………來嗎?」

  「畢竟鵠桑和月夜見坂桑兩人總是懶洋洋的呆在棋士室里,說是那房間的主人也不為過吧?!被鵠桑認同的話,我的弟子們就一定很快就可以打成一片啊!」

  「怎麼說話呢,不要把人家說得像囚犯頭頭一樣好不好………」

  「不就差不多嘛!?拜託你了!這個恩情將來一定加以奉還的!!」

  我雙手合上並低著頭地拜託著。

  但是。

  「我不要」

  「為啥?!」

  「因為──」

  鵠桑摘下了眼鏡把嘴湊近我的耳邊,

  「……比起妾身,汝似乎更重視別的女孩呢」

  鵠桑在我耳邊零距離處輕聲細語後,就在自動售賣機前買了兩瓶茶水,踏上樓梯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副妖艷的笑容。

  無法招架這種過激的性感魅力,我呆站在原地,直到手機的震動將我喚醒。

  「在福島站里和天衣醬匯合了—!」

  收到了愛發過來的簡訊………

  棋士室里十分安靜,只有落子的聲音和對局定時器發出的電子聲在迴蕩。

  「大家好」

  我進入房間的同時輕輕打起招呼來

  正在進行著將棋練習的獎勵會員有三組。但是沒有一個人因為龍王的出現而作出反應,只是繼續沉醉於將棋之中。這裡就是允許那種態度的地方。

  相比起人,將棋才是這個地方最受尊重的——這就是關西本部棋士室。

  「喲。不愧是頭銜保持者,出席都不按時間的」

  「八一先生~」

  只有兩名獎勵會員響應了我的問侯,他們正在這個又長又窄的房間的深處隔著棋盤而坐。

  他們是鏡洲飛馬三段與椚創多二段。儘管兩人年齡差了將近二十歲,但關係卻十分好。

  我向著還在房間的門口外忐忑不安的愛和天衣招手

  「來。別傻站著了快進來」

  「打………打擾了………」

  「………失禮了」

  突然房間裡多了兩名JS,房間裡的獎勵會員們也不由得向這邊看了一眼,不過他們立刻把注意力放回棋局中。這裡是比起JS來說更重視將棋,世界來看也是寥寥可數的地方………

  「哎呀哎呀兩位。到這邊來吧?」

  十分識相的鏡洲先生帶著芺容向著這邊招手。

  作為師匠的我,把手放在愛和天衣的頭上強行地帶著她們打起招呼來

  「今日是這兩人的棋士室出道……」

  「請,請多多關照!」

  「等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打招呼這種程度我自己就能做到!」

  愛順從地低下了頭並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而天衣則把我放在她頭上的手狠狠撥開。看來這已經足夠看出兩個弟子的個性了。

  「哈哈哈。棋士室出道這事不論誰都會緊張啊」

  「就是呢。我當時也十分緊張啊」

  鏡洲先生與創多的語氣中帶著懷念。

  「不是吧創多你是放鬆過頭了吧」

  「是這樣嗎?我忘記了」

  創多嘿嘿的笑著。的確無法想像這沉著的態度來自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你們來得正好。雖然我和創多一起檢討了今天的對局,可是沒什麼進展呢。機會難道,可以讓我們來當二位棋士室出道的對手嗎?」

  鏡洲桑對著愛和天衣直言道

  「夜叉神醬。來一局如何?」

  就像是在舞會上的邀請般,他向著天衣伸出手來。

  創多不明所以的歪起頭地問道。

  「為什麼和那邊的孩子呢?」

  「嗯?只是稍微……有點興趣」

  聽了鏡洲先生說的話後,天衣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鏡洲先生,然後問道。

  「你………是蘿莉控?」

  「為什麼會這麼想啊!?」

  「因為你不是和我家的師匠關係很好嗎?所以擁有相同興趣也不足為奇………」

  這是在說我對幼女感興趣的嗎!?

  「別,別說這麼失禮的話啊天衣!難得獎勵會的三段說了願意和你下棋,你就順從地學習吧!」

  「…………」

  天衣再次,像評估一般觀察起鏡洲先生,

  「你多少歲?最少也二十歲後半了吧?」

  一上來就戳到人的痛處了。不要啊啊啊!!

  「即使是三段,和這種一把年紀還在獎勵會耗著的人下棋,只能到學他那種技巧不好的將棋,我可是敬謝不敏。要下教導棋的話肯定選另一位吧。椚二段……是吧?」

  「我沒有問題喲。」

  創多很爽快地同意了。

  鏡洲先生一邊苦笑一邊將位置讓給了天衣。我一邊向鏡洲先生低頭道歉一邊瞪了一眼天衣,但這位大小姐對於明顯是來自師匠的憤怒都感覺不到。真是的……。

  創多看看向我問道。

  「要怎樣進行對局呢?」

  「振駒就好」

  【振駒:猜先。拿起一把步兵撒到棋盤上,猜步兵背面紅色「と」的個數】

  天衣搶在我回答之前說道。噢呼……。

  看來是認為獎勵會的二段和自己是同一等級的。只是在女流棋戰中贏了幾盤棋就驕傲自滿……不對,在天衣大小姐的眼裡這是正常的吧。

  「這孩子在Mynavi本戰中完勝了關東獎勵會的登龍花蓮女流二級。雖然是平手對戰但是我覺得是下了一場不錯的將棋」

  「欸。好厲害啊」

  面對我的話,創多報以明朗的笑容。

  畢竟天衣還是需要表示敬意的,王將使用權和振駒權交給了創多。振駒結束,抽到後手的天衣按下了對局時鐘的開關。從按鍵的手法中,氣勢就傾瀉而出,那種不但相信自己能夠戰勝二段的對手,而且會為了勝利積極行動的氣勢。棋盤旁的空氣頓時劍拔弩張,握著我的手的愛也加強了幾分力道。

  時鐘啟動,創多在下第一手棋之前開口了。

  「夜叉神醬」

  「什麼?」

  「你覺得什麼情況第一手棋會被稱為『無意義的一手』?」

  「哈?」

  「就像放棄了先手的優勢,放棄了一手般的一手棋喔」

  「什麼啊突然之間……不是3八金之類的嗎?」

  「原來如此。還有嗎?」

  「我才不知道呢。比如7八金?」

  啪。

  創多下了第一手。天衣像貓一樣撐大了眼睛。

  「什……!?」

  第一手———3八金。

  「在小看我嗎……?」

  面對張開雙眼放大瞳孔的天衣,創多抬高了一邊的嘴角,應以歪斜的笑容。真有膽識。

  「…………」

  天衣決定懲罰對手挑釁般的第一手,抬起了飛車前的步兵進行速攻。

  然後,創多的第二手棋會怎樣下呢——

  「「欸!?」」

  並不是只有天衣。

  在一路觀戰的我,愛,鏡洲先生,以及在旁邊下棋的獎勵會員也因為看到了那一手棋,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7八金。

  創多連續下了天衣斷言是沒用的兩手棋。這就如放棄了兩手棋一樣。

  「………………………………………殺了你……」

  這不是平時傲嬌的『殺了你』。

  眯起眼睛怒視對手的天衣,在話語中注入了明確的殺意,那低聲令人脊背發涼。她舉起飛車前的步兵向前移動,手勢仿佛要將刀具刺向對手心臟一般。

  看到了序盤組駒的愛不停地眨著眼睛。

  【組駒:安排棋駒的位置。一般以金銀三枚圍玉,飛角占要道攻擊。不同的布局裡,組駒方式也不同。】

  「哇哇哇—!先手的金將在做「萬歲」\(^o^)/—的動作!!」

  「是呢—……萬歲呢—……」

  職業棋士的正式比賽中並不存在第一手3八金的下法。而且一開始就讓金將這個防守重鎮離開玉將身邊,沿相反方向走出,因為過於意義不明所以基本上沒人會這樣下。

  沒錯,人不會下這樣的將棋。人不會。

  天衣決定對這種違反定跡的下法,用教科書般的手段予以懲罰。

  但。

  「為,為什麼……!?」

  對局進行了七十手左右,天衣幾乎失去了所有攻擊手段。

  已經成了名為『完切』的狀態。

  天衣嘗試過的端邊攻勢,都被創多輕輕的避過然後全都無效化了。

  正常情況的話已經投子認負了但是—

  「……怎麼可以就這樣結束啊!!」

  天衣咬緊牙關用飛車交換了防守駒,透露出轉攻為守擺出抗戰到底的意思。使用拿手的下法等待著創多露出破綻的一刻……。

  「……」

  創多從駒台上拿起一枚棋子,開始在手中咕嚕咕嚕地轉動。

  好像在應和創多把玩棋子的動作一般

  「這樣、這樣、這樣……」

  我的旁邊,另一名弟子正在輕輕前後搖動身體。應該是從局面嗅到了詰玉的氣息。

  「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

  啪!

  愛還在前後搖晃著,創多就把擺弄的棋駒打入了棋盤。

  「!」

  看到打入棋盤的一手棋,我和愛都因為驚訝瞪大了眼睛。

  ——他的計算比愛還快?

  從那時起創多走棋時再沒有想過一秒鐘……精準地將天衣的玉將詰死。

  果然,他已經計算清楚了啊,在我和愛算清之前。

  看到棋盤上的玉將已經被追殺到無路可走,天衣咬牙切齒地投了子。

  「咕!……不行啊」

  「恩?什麼不行呢?」

  「我是說我認輸了!」

  「哼哼,承讓承讓」

  創多說著客套話的時候又一次露出了歪斜的笑容,

  「說句實在話,我從一開始就想第一手走3八金了」

  從一開始……?

  「我突然走出這一手肯定會引起你的警戒吧……但是如果像我那樣問的話,一般大家都會舉3八金、7八金作為例子吧?」

  如果事先知道的話就是單純的走法不同。

  天衣認為是自己說出的『3八金』,實際上卻是創多巧妙的誘導。隨後把對局引入創多熟悉的節奏,一切都順理成章……

  「原來如此啊。刺激我的弟子是為了控制她的棋路啊」

  「沒錯。她那麼輕視靜洲先生,講真令我非常不爽,而且她只不過贏了關東的女流二級就開始小看獎勵會,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

  創多稚氣未脫的可愛面孔下,辛辣的諷刺窮追不捨。天衣只能不甘心地緊咬嘴唇。

  然而真正辛辣的話語還在後一句。創多的眼神開始變得認真,他下了斷言。

  「我認為,將棋里無論是初手3八金還是7八金,都是最佳的一手哦」

  「3八金是最佳的一手……?」

  這番話放出來,實在是連我都嚇到了。不僅如此,輸了棋的天衣覺得自己在被當成猴子耍,眼神變得越來越鋒利。大事不妙了。

  「啊—……嘛,讓我說一句」

  我強行做了總結,終於打破了這難以形容的尷尬氣氛。

  「我覺得天衣和愛你們兩個,都已經理解了獎勵會員的強大和將棋的深奧吧!來到這個棋士室就能和強手下棋,所以為了自己能變得更強你們要更積極的來這裡——」

  「師匠!」

  「嗯?怎麼了,愛?」

  「這裡會有職業棋手光顧嗎?」

  「會的。而且來的主要都是像我這樣的年輕棋士,愛也肯定能融入其中的哦」

  愛的眼神里閃耀著光輝,她握住了我的手,

  「那麼師匠平時也是在這裡進行的練習對局吧!」

  「嗯?嘛是這樣沒錯」

  「那麼那麼,我想和師匠下棋!」

  「嗨?和我?」

  「因為師匠是龍王,是最厲害的對吧?所以我想讓師匠來指導我!這樣能學到最多的東西!愛在棋士室出道的對手就決定是師匠了!」

  「行吧?……嗯?啊咧?」

  我記得是讓她能稍微獨立一點才帶她來棋士室的說……一不注意就又說好和我下棋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我今天來這裡,是要讓弟子們成功從棋士室出道的——

  「………………殺了你……絕對……」

  天衣一副盛怒的樣子,架子越來越大,根本沒法和周圍好好相處。

  「從現在起,不止是在家裡,在聯盟也和師匠一~直在一起呢!我要更多、更多和師匠下棋!~」

  愛也越來越黏我。

  失敗啊!

  棋士室出道大失敗啊!

  「那個……我說……呃……」

  能做的事情、該做的事情,其結果全部和我預期的相反,現在的我已經不知道,應該以何種方式去引導兩個弟子了。

  今天可是還有另一個出道體驗的安排啊……!

  快想啊!

  打開這個僵局的起死回生的一手在哪裡!

  「對、對了!在這個棋士室,還能看到在四樓或者五樓進行的正式比賽的現場直播哦!」

  「那個從手機直播里不是也能看麼」

  「不不不!那個的直播畫面中只有觀戰記者對吧?這裡的影像可是來自對局室天花板上的攝像機哦!真正的現場直播!」

  立刻吐槽的天衣,終於對這句話產生了興趣,我便來到棋士室最裡面的屏幕前操作給她看。

  「因為它是聯盟的區域網管理下的網絡攝相機,所以不但能看到大阪的對局,東京的對局也全都能看到。在沒有對局的房間裡,你看,就只能看見榻榻米」

  「嘿—……還挺有趣的嘛」

  「是這樣吧?棋士室很有趣吧?對吧?」

  無論如何也要讓棋士室給她們留下一個好印象。

  但是,我還沒開始強行說棋士室的好,天衣和愛就都被沉迷在了畫面中。

  今天在關西只有一盤對局。

  因為這個比賽在所有的對局中有著最長的時限,所以恐怕這盤棋要一直下到深夜。不過差不多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棋局卻僅有二十四手的進展,節奏慢得有些異常。

  雙方都顯得非常慎重……不,並不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A級順位戰第七局——生石充玉將VS於鬼頭曜帝位。

  「頭、頭銜保持者之間的對決哎……」

  「也可以認為是即將到來的玉將戰的前奏呢。是絕對不能輸的一盤棋嗎……」

  看到對局者的姓名,愛和天衣的聲音中不由得帶著幾分惶恐。

  他們各自的棋風也很獨特。

  「在這種對局裡……下向飛車布局?」

  天衣一邊靠近屏幕一邊皺起了眉頭。

  「……是那個大媽和女流名跡對局時使用的戰法哎」

  大媽=桂香姐

  「是啊。在振飛車戰法中也是最容易引入亂戰的布局。對於喜歡脫離定跡,又擅長厘子的生石先生來說,這戰法再合適不過了……不過靜洲先生你覺得如何?生石先生的向飛車」

  「很少見啊」

  靜洲先生是振飛黨,也是《厘子的巨匠》的熱烈信奉者,生石先生有對局的日子他一定會來到聯盟。今天也是,在我們來之前一定也是一直在和創多討論這盤棋吧。

  【振飛車:開局將飛車放到棋盤左邊的戰法稱為振飛車戰法,簡稱振飛車。將棋起始局面里飛車在右邊數第二列,開局不動飛車的戰法稱為居飛車戰法,放到棋盤左邊的戰法稱為振飛車戰法。放到左數第一列叫一間飛車(幾乎沒人用),左數第二列叫向飛車(正對著對方的飛車),左數第三列叫三間飛車,左數第四列叫四間飛車,中間的一列叫中飛車。本局中生石先生使用的就是把飛車放到左數第二列的向飛車戰法。】

  「從好心情中飛車轉到向飛車的走法倒也不是沒有,不過生石老師很少下這個」

  天衣看向我的臉問道,

  「為了避開對手的研究嗎?」

  「有這個原因吧,不過——」

  隨著局面的發展……思考開始集中、加速。

  我終於感覺因為睡眠不足而輕飄飄的思緒,收束在了同一點上。

  我理解了生石先生的構想。

  而且,這份構想對我的將棋觀產生了衝擊。

  只憑自己是很難找到新思路的,但是像這樣接受外來的刺激之後,大腦就好像某個開關被打開了一樣,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地躥出來——

  如湖水一般寧靜的棋盤漸漸泛開漣漪,

  新的思路、新的選擇、新的變化,

  無窮的可能性在我眼前徐徐展開。

  將棋……真的太有趣了……!

  「……詳細的事情我們在下面說吧」

  「「下面?」」

  愛和天衣同時問了出來。

  其實今天,除了棋士室的處子秀之外,我還為她們準備了另外一個處子秀的機會。

  「師匠?去下面做什麼?」

  「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們啊」

  我將答案告訴了急切的弟子們。

  「女流棋士非常重要的工作——大盤解說的『助理』哦」

  第一次大盤解說

  「A級順位戰的第七場,由生石充玉將對陣於鬼頭曜帝位的棋局解說會現在開始。司儀就由我,鏡洲飛鳥三段擔任」

  在聯盟大廈二樓的道場中,靜洲老師拿著麥克風做著司儀的自我介紹。

  道埸緊急出口後的樓梯被改裝成了休息室,在那裡,天衣正對我抱怨不停。

  「喂喂……我都不知道有這種事」

  「那是當然。畢竟我從來沒和你提起過」

  「那你為什麼不說啊!?」

  「因為假如我事先說了你絕對會找個理由推脫吧?」

  獅子會將自己的孩子推下萬丈深淵。

  現在的我也是這種心情。 在眾人面前講話這個技能,只能通過實踐來逐漸培養。身為女流棋士,這是今後絕對無法逃避的工作,所以要儘可能讓她早點接觸,早點習慣。

  「哈~…… 好、好緊張!」

  愛用雙手反覆整理著頭髮,說話的樣子活像一隻膽怯的小狗。

  天衣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一邊焦急地咂著嘴,一邊咒罵起我來。

  「你這個人渣,讓我做這種事情不說,還連心理準備都不給,真的是人渣啊!」

  「謝謝你,這是最高的讚譽……」

  我把緊急門打開了一點,窺探著道場的情況。

  場地的盤駒都被收拾好,摺疊椅也已經擺放整齊,鏡洲先生、創多和其他在場的獎勵會會員為起局解說作好了準備。會場裡也已座無虛席。

  鏡洲老師向我們打了個眼色們,便開始進行解說者的介紹。

  「今天的解說者是九頭龍八一龍王。然後第一位的助理是一」

  好到我們出場了。

  我牽著愛的手,打開緊急出口,從成為了臨時控制室的緊急通道出發,走進道場。

  鏡洲老師的聲音響遍了整個解說會埸。

  「第一位助理是在先前成為女流棋士的雛鶴愛女流二級」

  在盛大的掌聲中,愛以額頭要碰到膝頭的氣勢深深地鞠躬,身體柔軟顯得很可愛。

  「對於在埸的各位來說應該不用再介了吧,雛鶴愛女流二級是龍王的第一位弟子。另外——今天是雛鶴老師作為助理的首次亮相,本日到場的各位,你們有福了!相信這珍貴的處子秀一定能夠讓各位滿足」

  「欸-,就是這樣,不妥的地方還請大家海涵」

  鏡洲老師把麥克風交給我,解說要開始了。

  按照慣例,看向棋盤時,站在棋盤右面的是我,左邊的是愛。

  然而過於緊張的愛,用膽怯的小狗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根本沒法顧及聽眾們。

  不能讓愛的緊張傳遞給聽眾導致冷場……

  用輕鬆的話題拉近和聽眾的距離,同時緩和弟子的緊張感,這就是此刻我作為師傅的第一要務吧。

  「愛…不對必須要叫『雛鶴老師』才行。 一跟愛說話,就覺得好回到了家中」

  啊哈哈哈哈……。

  從觀眾席傳來了拘謹的笑聲。 愛也放鬆了一些。就差一點了!

  「雛鶴老師今天作為棋局解說的助手,但滿打滿算開始下將棋也只有大概一年左右,現在已經是女流二級,真的是才華橫溢哎!」

  「呼!?那,那個…….愛也,不不,我也…… 想不到這麼快成為女流棋士,自己也感到難以置信……」

  「果然是因為師匠良好的教育方式呢」

  咚!!

  快點給我笑吧。只要能夠吸引人就OK了!

  「不過雛鶴老師啊,這麼快就成為女流棋士的話,不就基本沒什麼機會觀看這種棋局解說了嗎?」

  「是的……呃,其實我不經常…….」

  愛低下了頭,顯得沒什麼自信。

  「不過我曾經瞻仰過師匠的解說」

  「是嗎。在哪裡?」

  「是在東京的將棋會館」

  啊,糟糕了。

  這一刻我領悟到,我們已經踩上了一顆絕對不能踩上的地雷。

  因為緊張的緣故,愛的語氣中帶上了迷之狂熱。

  「那是在niconico生放送上,師匠和女流棋士老師一同進行棋帝戰的解說。對,那次和鹿路庭老師一起解說時,師匠看起來很高興」

  「好像是有這樣的事情呢。 那麼本局的解說馬上要開始了首先第一手是―」

  「因為師匠他老是盯著鹿路庭老師的胸部看」

  「哈!? 我才沒有一直盯著看」

  「您能保證完全沒看嗎?」

  「…… 那,頂多是不小心看到一點」

  「大概已經盯著猛看到『注意龍王視線wwww』的彈幕已經被刷爆的程度了吧」

  「…………」

  「而且不只有鹿路庭老師吧?桂香姐啊供御飯老師啊,總之胸部大的女性師匠就會喜歡吧?」

  「哎,哎呀~……哈哈哈。真是非常銳利的進攻呢!那麼第一手的解說開始——」

  「請不要轉移話題。現在是說師匠喜歡大胸部女性的話題」

  「即是你不情願也好現在是將棋的解說啊……」

  「這也是非常高尚的解說,是對站在將棋界頂點龍王的解說!觀眾們也想知道吧!?」

  「對啊—!」「不要逃避啊龍王!」「你這傢伙不是個蘿莉控來的嗎!」

  跟安定的關東觀眾相比,關西的觀眾喜歡起鬨,尤其喜歡吐槽我跟愛之間的談話。

  一般情況下有如此熱情的觀眾自然是令人感激不盡……但是!今天例外!都給老子閉嘴!!

  「下,下一手!我們來猜下一手吧!」

  「咦!在這種情況下嗎!?」

  鏡洲先生被我被我出乎意料的提議下了一跳。

  的確會被嚇到吧。棋盤上一個子也沒有動。也就是說還是初手。根本還未到需要預測的地步。一看棋譜就能明白。

  但我現在只能這樣做了啊!

  「那,那麼來猜下一手吧……生石玉將的初手會下哪裡……就是說,他有什麼目的?會怎樣做?在座的各位一起來預測吧?一起來吧……」

  解說棋局的樂趣正在於此!

  預測對局者的下一手的遊戲。

  一般情況下答中者可以獲得對局者簽名的色紙或扇以及棋書等等,所以這是個獲得棋手商品簽名的難得機會。

  「九頭龍老師,可否請你替我們舉出三個下一手的選擇嗎」

  「這樣嗎。那就-」

  「請大家猜一下師匠喜歡怎樣的女性!」

  「咦!?」

  「選項是以下三個——」

  A 小學生

  B 巨乳女流棋士

  C 其他

  「要猜這個!?不是應該猜下一手嗎」

  投票結果是「A 小學生壓倒性勝出。」

  【投票:將棋直播中有一個投票選項,一般用來統計觀眾對下一手棋的預測,不過這裡……】

  久等了。現在棋局解說再次開始,但是,因為某些原因需要更換助理希望大家能夠體諒」

  在略顯漫長的休息後

  「……天衣,準備好了嗎?」

  「倒是你沒關係嗎?已經汗流浹背了哦?」

  「…………我還沒有倒下……」

  雖然說中途更換助理是計劃中的事情,但沒想到它居然發生在剛剛開始解說15分鐘時。況且在初手的解說開始之前換助理是前所未有的事故。

  另一邊,我拜託桂香姐把暴走中的愛接去了師匠家。愛一直盯著桂香姐胸部看,用有點恐怖的眼神。

  「對接下來要登場的助理來說,這

  次棋局解說也同樣是她的處子秀」

  配合鏡洲老師的廣播我和天衣進入道場中

  「作為龍王第二位弟子的史上最年少女流棋士,在Mynavi女子公開賽中出道直到目前還在活躍中的————夜叉神天衣女流二級!」

  拍拍拍拍拍——!!

  比起愛的時候拍手聲更大,是因為天衣是在關西範圍出生嗎。

  不單如此——

  「夜叉神老師在老家神戶中也彼寄予厚望,有《神戶的仙德瑞拉》的稱號」

  「等一下,我肯定沒有被人這樣叫過,你是想死嗎!?」

  鏡洲老師對著非常狼狽的天衣打眼色。

  這是對在棋士室被咒罵的報復。即使怎樣微不足道也好,但作為職業棋手絕對要還以顏色。對天衣大小姐來說這算是一堂生動的課程吧。

  但意氣盡喪的天衣還要面對更進一步的追擊。

  「大小姐!這邊!請望向這邊!!」

  一位穿黑衣戴著太陽眼鏡的女性正架起攝像機向這邊用力地揮手。

  那是天衣的貼身保鏢·池田晶小姐(興趣是將棋特技是射擊)。

  但不止晶小姐一個人。

  「屬下不才,召集了道場中關係好的大叔和小孩子,組成了大小姐的應援團!好了小的們,把更熱烈的掌聲送給大小姐!!不准停止拍手啊!」

  「…………晶…………回去我要殺了你…………」

  那是一聲會讓脊背發涼的低語。晶小姐……你要保重啊……。

  我在心中悄悄將兩手合十,然後整理心情準備接下來的將棋解說。

  「本局的先手是《厘子的巨匠》所以自然以振飛車拉開序幕」

  「振飛車歸……振飛車的開局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戰型卻令人意外呢」

  天衣開始應和我的時候發現語氣不對,趕忙改口使用敬語。真是了不起。

  「先手第三手沖了中央的步呢。這步棋通常會發展成先手中飛車,但是——」

  「生石玉將選擇的是讓自己的飛車正面迎上對方飛車的「向飛車」!夜叉神老師的對局裡居飛車和振飛車都出現過,這個戰法又如何呢?」

  「公式戰和研修會中都沒有嘗試過。研究也……」

  「是呢。向飛車很容易變成亂戰。所以在重要的比賽中會猶豫是否使用吧」

  「A級順位戰是非常重要的將棋比賽,而且接下來兩人還要在玉將戰再度對決,今天的對局可以理解成玉將戰的前哨戰吧?在這樣的對局中使用向飛車布局,師匠認為石生玉將有什麼意圖?」

  「那麼讓我們繼續推進棋局再進行解說吧」

  天衣意識到了助理的職責,不只是簡單地回應我,還向我提出話題。了不起。交接棋子的動作也變得流暢起來,明明剛才甚至連移動棋駒都手忙腳亂的。

  「好,讓我們從這裡開始」

  棋盤上出現的是剛才在棋士室討論的、對局進行到二十手前後的局面。

  「先手的左銀十分令人在意,注意到它的目的了嗎?」

  「目的?……啊!」

  天衣稍微離開了大棋盤一些距離,開始專心思考。

  「難道是……逆棒銀!?」

  「注意到了嗎?逆棒銀是使用左邊的銀及飛車一起攻破敵陣的戰法。棒銀在矢倉及角交換布局中非常有名,在振飛車中也有機會使用」

  「是呢。在角交換四間飛車中………… 難道是!」

  天衣睜大雙眼說,

  「在向飛車戰法中使用角交換四間飛車的思路!?」

  「是的!這就是生石老師的新構想」

  我一邊移動棋局中的左銀,一邊熱心解說。

  「逆棒銀成功的話破壞力很大, 但是因為目的很單純所以應對也很簡單,在角交換四間飛車的定跡中已經有了成熟的對策。不過――」

  「原來如此啊……現在後手採取的是對戰向飛車的布陣,因此迄今為止應對角交換四間飛車的逆棒銀對策,已經全部都不再適用了。這構思好強!」

  過於興奮的天衣連敬語都忘記了。然而這樣恰好襯托出了生石先生的構想是多麼令人耳目一新。觀眾席中漸漸泛起了緊張感。

  「夜叉神老師也會下角交換四間飛車吧?你對於先手的進攻有什麼見解?」

  「…只是看一眼就說出計劃確實有些困難,師匠是怎麼看的呢?」

  「能否確實取得成功還不明朗。但這個構想的確很有趣,當後手在7六打角的時候――」

  就是這樣。

  這才對嘛!

  這種流暢的對話,以及能夠將全部精力集中在棋局解說中的配合。

  天衣……雖然我一開始認為她說話冷淡不適合做助理。事實卻恰好相反!?

  「那麼接下來談一下於鬼頭曜帝位吧。雖說這裡是關西的解說會,但只說生石老師的話就變得有點不公平」

  「是呀,畢竟我們說得再多都沒法讓生石玉將變得有利嘛」

  觀眾們一下子被逗樂了。幹得好天衣!

  不過下一次的提問讓之前的好印象毀於一旦。

  「夜叉神老師對於鬼頭曜帝位有了解嗎?」

  「有的哦。他是《最初敗給軟體的的職業棋士》吧?」

  就在這瞬間。

  剛剛熱鬧起來的會場變得鴉雀無聲。

  而我也在這瞬間嚇得面如死灰……

  「那時候他被稱作《人類之恥》啊《把將棋界終結的戰犯》之類的,被批評地一文不值。嘛不過已經使用了得意戰法卻連王手都沒做到就慘敗了,被人這樣評價也是理所當然吧」

  「不,那個……夜叉神老師?這個話題――」

  「其實沒有什麼不好的吧?軟體超越人類已經是一個共識了。即便是名人正常也會輸吧。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吧?」

  天衣面向觀眾席提問道。

  「就是這樣!」「講得好!」「不對!我是相信名人的!」等等

  帶著和剛才完全不同的熱情,觀眾席炸開了鍋。

  關於軟體對人類的問題……特別是職業棋士於鬼頭曜老師敗紿電腦的事情,是連職業棋士及獎勵會員也難以說出口的話題。

  而天衣輕描淡寫地打破了這個禁忌。

  「於鬼頭曜這個人,現在已經退出了所有跟他人一起進行的研究會,轉而潛心使用電腦進行研究吧?最近他的勝率急速上升,因此就連年輕棋士們也開始關注。不是正說明輸給電腦是件好事嗎?」

  「餵、喂!話不要說得這麼過分——」

  「不過要說可憐的話的確很可憐呢。 無論有什麼新的下棋方式也會因為『反正也是軟體教給他的』而被看不起。無論獲得多少頭銜都會覺得空虛吧……不過依靠電腦成為了常態的話,其他人對他的評價也會有所改變吧」

  這種無視禁忌的講話方式,對現場的氣氛猶如火上澆油,觀眾的反應變得無比火爆。

  「對啊!這樣的勝利值得高興嗎!」「不只要給我看到有趣的將棋就可以了!」「職業棋士的話自己考慮怎樣下然後獲勝才是正確的姿態吧!?」「這樣的話共同研究會也――」

  會場中充斥著關於「人類和軟體那邊比較強」「將棋界現在開始會有什麼轉變」的討論,而玉將和帝位的對局已經無人問津。

  一發不可收拾的解說會用「已經到了小學生睡覺的時間」為理由途中終結。

  失敗啊!

  助理的處子秀大失敗啊!!

  殘念棒

  在小學生們回家幾乎相同的時刻,生石先生點燃了一支新的菸草,把と金向敵方玉將逼近一步。

  「你怎麼看?龍王?」

  「雖然下一手就能詰玉了,但是後手看起來並不是無能為力啊」

  回到棋士室,我和鏡洲先生坐在屏幕前繼續探討對局。

  對生石先生的詰玉威脅,於鬼頭先生打入一枚角行將了一軍,宣告對局正式進入終盤戰。

  「好了,玉將該往哪裡逃呢——」

  鏡洲先生湊到了屏幕前,這時生石先生用夾著煙的手指,把玉將推向右上方。作為一名頭銜保持者,這種隨便的舉止有失身份,但帶有強烈的、《厘子的巨匠》的個人特色。

  然而他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顫抖。

  「3六玉?我感覺要逃跑的話應該去4六吧?」

  「4六玉會遭到後手5五銀打繼續將軍,棋盤中央就被後手控制了」

  移動著盤上的棋子,我給出了解釋。

  「3六玉確實顯示了棄城而逃的意思,但在這個局面下絕對不是惡手」

  「不過這種下

  法,簡直像在害怕什麼一樣」

  我立即察覺了鏡洲先生所說的「什麼」所指。

  「所以,你怎麼看?」

  「現在局面,還是巨匠這邊比較好走」

  今天被問道『你怎麼看』然後答出自己對形勢的判斷,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果然,我在這裡太過引人注目。

  「後手沖了端步【邊兵】,保證了玉將逃脫的路線。同時給先手的玉將施加壓力。然而壓力也止於壓力,沒有實質性的威脅。先手的行棋方針基本就是在4六或者6六的位置打入金將控制中央,走成難以被詰的形狀就可以了」

  「沒錯,評價應該是互角以上——」

  鏡洲先生把先手的金將從駒台上拿起,準備打在6六的地方。

  然而。

  下一刻。

  「「哎!???」」

  看到生石先生的選擇,我們兩個同時喊出了聲。

  「5七步?不是6六金?」

  鏡洲先生不解地把手上的金將放回駒台。

  「他到底算到了什麼啊……」

  「應該是……錯覺吧。只能這麼理解了」

  我開始在棋盤上演示生石先生的思考。

  「恐怕是覺得於鬼頭先生下一步會走4九龍準備吃金將吧,那樣的話在敵陣中打入3二飛,後手玉就被詰了」

  「但是這樣一來,對手走5六龍的話,先手玉不就被詰了嗎?」

  「是的。我認為生石先生漏算了這一手」

  「生石先生他……怎麼會因為這麼單純的錯誤就……」

  「雖然讓人難以置信,但沒有其他的可能了呀。啊啊,果然道歉了」

  生石先生用預想中本應被吃掉的金將,吃掉了後手的龍王。在這之後於鬼頭用一套組合拳,將守衛玉將的金銀漸漸剝離玉將身邊。

  恐怕在落子的瞬間,局將就看到了在對手的5六龍之後自己會輸棋吧。

  因此突然轉換了行棋方針,將棋用語稱之為『道歉』。

  然而道歉也就意味著,局勢已經絕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明明在序盤取得了那麼大的主動啊」

  鏡洲先生不甘心地咬著嘴唇。

  「果然這是序盤的構想太新、不夠成熟吧?連生石先生都沒法完全掌控」

  「我認為有這方面的原因」

  一邊點頭,我一邊悄悄確信了另一件事情。

  「但是我覺得……敗因一定不僅僅是這麼簡單。生石先生大概是太過戒備對手,以至於在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也沒法做到心無旁騖」

  這種失利的模式非常典型,在和特定對手下棋的時候極為常見。

  序盤占據優勢。

  中盤擴大優勢。

  然而……卻在終盤出錯、輸棋。

  ——這是人類輸給軟體的模式。

  「沒法心無旁騖……嗎」

  鏡洲先生長嘆一聲,而我只是無言地守望著屏幕,沒有回覆,甚至連點頭都沒有。

  因為那是毋言自明的事實。

  三分鐘後,生石先生沉默地低頭行禮。

  「……殘念棒」

  「是啊……」

  生石先生的用時仍在時限之內,最後卻沒有走棋,而是認輸了。

  在這種情況下,從對手落子,到自己認輸的時間會被記入記錄,但是沒有招法可以記錄。

  因此要在本該是這手棋的地方畫一道豎線。

  這道線俗稱『殘念棒』,在對方走完棋後立刻認輸是不會留下的。

  棋士們發現自己已經失敗之後,會做一些認輸的準備,所以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不會花什麼時間。

  這就是所謂的『作形』。

  但是在漏算或者漏著導致自己頓死,也就是突然死亡的時候,就不會有作形的從容。

  花了一些時間,試圖尋找挽救的辦法未果,遂而投子認負。

  棋譜上的一道豎線,承載著沉重的事實。

  走出漏著的悔恨將化作棋譜,永遠銘刻在時間之中。

  身為棋士,沒有比留下這根殘念棒更大的恥辱了。更何況生石先生對美有著強烈的追求。

  此刻,他在想些什麼呢。

  「……這盤輸棋能讓人記一輩子啊」

  看到鏡洲先生開始收拾行李,我感到有些意外。

  「不去看看感想戰嗎?」、

  「說不想看是假的……但是實在不忍心看到那樣的生石先生啊,這太痛苦了」

  作為一個振飛黨,鏡洲先生對生石先生的敬意遠勝於我。他應該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生石先生的痛苦吧。

  「你肯定會去吧」

  「嗯」

  「那就好。那裡的空氣太沉重了,銀子醬會受不了的」

  說完,鏡洲飛馬三段將外套披在身上,離開了房間。

  我回過神來四下環視,才發現剛剛人滿為患的棋士室已歸於沉寂。

  收拾整齊的棋具,在白熾燈下泛起陣陣寒意。

  硝煙散盡

  對局室中的氣氛沉重得讓人不想靠近。

  「……」

  宣布認輸的生石先生陷入前所未有的懊惱中,無言地凝視了棋盤好長時間。

  菸灰缸里的菸頭上,每一根都布滿了牙印,足以見得生石先生有多麼不甘心。

  「……打擾了」

  我小聲說道,隨即坐到了離棋盤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師姐和鵠小姐看了一眼我這邊,但對局的雙方還是只盯著棋盤。

  無論是生石先生還是於鬼頭先生,都沒有和對方對上視線的打算。

  『玉將』和『帝位』。

  作為頭銜保持者的兩人想到的,絕不僅僅是今天的這盤棋。

  他們想到的……一定是馬上就要開始的玉將戰。

  「嘖……!」

  終於,生石先生帶著憤怒移動棋駒,開始了終盤的感想戰。

  「……」

  於鬼頭先生則是什麼也沒說,靜靜地回應著生石先生的變著。

  與其說是感想戰,不如說是剛才白熱化戰鬥的第二輪。

  生石先生落子的聲音如同薪柴爆出火花一般高昂而激烈。

  相比之下於鬼頭先生的落子聲則異常寂靜。

  感想戰在沉默中進行。

  如果是普通的感想戰,勝者一般會給敗者一個台階下,在可能變化中將勝利讓給對手。

  但是,無論生石先生下出怎樣的變著,於鬼頭先生都將其一一擊潰。

  簡直就像……毫無感情的電腦一般,殘酷而無比正確。

  感想戰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

  對局雙方到最後都一言未發。

  「於鬼頭先生,可以對本局的情況對您進行追加採訪嗎?現在不方便的話,過兩天也沒關係」

  「恕我拒絕」

  棋駒整理完成後,勝者於鬼頭先生立刻站了起來。記者鵠小姐向他提出了追加採訪的請求,卻被他鄭重而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鵠小姐瞬間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於鬼頭老師!請您等一下——」

  她似乎沒有放棄,追出了對局室。

  生石先生留在了棋盤前。

  「「……」」

  看完整場感想戰的我,和擔任記錄員的師姐,靜靜地等待著生石先生開口。

  這場失利……實際上並不會造成多大困擾。

  生石先生在順位戰中已經取得了四場勝利,降級的可能性很低。在順位戰中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轉入求穩的防禦姿態。

  然而,自己給予厚望的研究在實戰中被擊潰,從頭到尾全盤否定。

  這他在家中的準備和研究已經到頭了。

  而另一邊,勝者於鬼頭先生的研究……仍然深不見底。

  在進入幾局幾勝的比賽之前,這個差距十分明顯,因此生石先生在第一局中非常有必要使用新招。但本局的新招被擊潰,在心理上對生石先生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於鬼頭先生的研究到底進展到何等境界了?

  說到底,本局的對策究竟在他的研究範圍內嗎?

  如果是,那麼他的研究顧及到了主變的多少分支,每個分支又研究到何等地步……

  「……老是坐在這裡也不像話呀」

  生石先生輕聲說著,拍了拍膝蓋站起身來。

  一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一邊向我們搭話。

  「八一、銀子,明天有時間嗎?」

  「我是沒問題啦……師姐呢?要上學吧?」

  「從傍晚

  開始就行」

  聽完師姐的回答,生石先生若有所思地凝視遠方,之後猛地點了下頭。

  披上外套,《厘子的巨匠》說出了他所想的。

  「開個研究會吧,明天。我收拾停當,做好讓你們過夜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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