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一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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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與修羅

  「……這樣就可以了吧」

  生石充玉將低著頭喃喃道。

  「同意」

  於鬼頭曜帝位也淡淡回復。

  此刻,玉將戰第五局第二次的持將棋成立。

  【持將棋:雙方玉將都進入對方陣地(即「入玉」),誰也無法詰死對面時,以雙方持有的棋子多少決勝負的情況,如果雙方棋子相同,則為平局。】

  午後兩點。兩日制的對局居然直到第三天還未分勝負,兩人的臉上疲態盡顯。

  「「……」」

  確認持將棋成立的見證人和記錄員都被兩位對局者劍拔弩張的氣勢震懾,無言地守在棋盤一側,靜靜地盯著這兩個頭銜保持者。

  消瘦的臉,和滿是胡茬的臉上,兩雙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輝。

  雙方的玉將都突進到了敵陣的角落,盤上有異常多的『成步』,對局長度遠遠地超過了三百。

  持將棋特有的,超出評價可能範圍的局面。

  「…………又是持將棋啊……」

  惴惴不安地進入對局室的相關人員悄悄發出感嘆。

  「而且兩局都是下了將近四百手的平局啊……取得一場勝利要下將近一千手棋了啊!你能想像嗎?」

  「這場頭銜戰,究竟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

  「尤其生石先生的氣場好恐怖。《運子的巨匠》的里人格從最開始就顯露無遺啊,《粘棋的巨匠》……」

  「三連敗之後我覺得他已經無力抵抗於鬼頭了,沒想到這最後的糾纏這麼厲害。不過——」

  「啊啊,更厲害的是啊——」

  讓將棋界為之震動的、是另一個事實。

  「「那個生石充啊……《運子的巨匠》他……居然開始下居飛車了!!」」

  是的。

  遭遇三連敗後的生石,在第四局的生死之戰中拿出的秘策,居然是居飛車戰法。

  相居飛車的戰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生石從序盤開始一路領先。

  【戰型:雙方各自採用一種序盤戰法進行對抗,形成的局面稱為「戰型」】

  【相XXX:雙方均採用這種序盤戰法形成的戰型。相居飛車,對應的還有相振飛車等。在《三月的獅子》桐山對滑川的對局中,甚至出現了「相換角換筋」這種奇異的戰型。】

  隨後他在第四局取得了首勝。

  「估計不光是我們,於鬼頭先生也吃了一驚吧……」

  「那個像計算機一樣的帝位,從序盤開始就被打得抬不起頭,只能堅持到第二天的午後啊……」

  「從那以後第五局生石也用居飛車最後下成了持將棋、之後重新對局時仍然用的是居飛車……難道說生石先生已經拋棄振飛車了嗎?」

  「怎麼可能!……只是…可能是感覺用振飛車沒法勝過那個於鬼頭先生吧……」

  「生石先生也開始用軟體進行研究的情報難道是真的嗎……?」

  「他也不得不承認了吧……」

  「序盤的駒組中明顯地看到了軟體的影響……」

  「九頭龍八一宣言道『矢倉已經過時了』,生石充難道不是想表達『振飛車已經過時了』嗎……?」

  「諷刺的是,生石先生放棄振飛車之使用其他戰法後勝率確實提高了……振飛車可能真的過時了啊……」

  「連和人類進行研究會都拒絕的,那個高傲的人啊……」

  「即便捨棄尊嚴也要守住頭銜吧」

  「但是因為生石先生的頑強抵抗,於鬼頭先生在其他棋戰的勝率下降了吧?挑戰名人的機會也沒了……」

  「難道不是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只有放棄其他所有的東西來奪取玉將頭銜了嗎?」

  「真是……倔強啊」

  預定在第七局,也就是最終戰使用的對局地點,用在了在第五局的第二場加賽上。

  一切都太過異常。

  為了調整日程,棋戰的主辦方和聯盟職員抱頭苦思對策。在他們身旁,生石和於鬼頭連感想戰都沒有進行一步,只是無言地對坐著,仿佛要對峙到時間的盡頭——

  在這場死斗的另外一邊,另一個對局迎來了歷史性的結局。

  「我輸了」

  和服美女低頭說道。在這個瞬間,東京千代谷將棋會館的特別對局室內,記者如雪崩般湧入。

  他們面對下座的方向,一齊按下了快門。

  『MyNavi女子公開賽』正賽挑戰者決定戰。

  在女流棋戰中規格最高的對局中獲勝的,是坐在下座一方的,連稱之為少女都略顯年幼的小小女孩。

  年僅十歲。

  馬上要升入小學五年級的女童,挺直腰板下頜微抬,接受了供御飯萬智山城櫻花的投了宣言。

  面對這個衝擊性的場面,雪崩般湧入的記者們不由得倒吸了口氣。

  「戰勝了剛剛獲得永世頭銜的頂級女流棋士的,小學生……!」

  既然已經身著和服登場,供御飯萬智作為頭銜保持者全力迎戰的態度不容置疑。

  戰慄中,有人低語道。

  「那孩子,四個月之前還是個業餘棋士吧……!?」

  「供御飯小姐剛結束山城櫻花戰還沒過幾天,是那時的疲勞還沒有恢復吧?」

  「不過這就是頭銜挑戰者的最年少記錄了吧!而且在MyNavi公開賽中只是成為挑戰者就能升入女流二段了所以——」

  「僅僅十歲就成為女流二段……這簡直是現實版的灰姑娘辛德瑞拉的故事啊!」

  「向史上最年少女流頭銜獲得記錄保持者空銀子發起挑戰的,史上最年少女流棋士……這是何等戲劇性的一幕啊!」

  「《神戶的辛德瑞拉》和《浪速的白雪公主》的對局即將上演嗎……」

  「簡直是童話世界裡發生的事情啊……無法想像這是現實……」

  所有人都興奮地把快門按個不停。

  觀戰記者終於費盡千辛萬苦分開人群坐到盤側,開始進行對局者的採訪。

  問到因為本局的勝利一口氣升到女流二段的夜叉神天衣,是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場對局的時候,

  「…………我、並不認為……我沒有機會取勝」

  她這樣回答道。聲音中不出意料地帶著幾分嘶啞。

  但是隨著採訪的進行,她漸漸找回了正常發聲的感覺,以讓人想像不到是小學生的成熟回答,再次讓記者們為之震驚。

  沒有誰告訴她應該如何回應。

  她用自己的語言,表達著自己的主張。

  其證據是,這次帶領她來的不是身為師父的九頭龍八一龍王,而是將棋聯盟的職員。

  八一因為公式戰的緣故無法隨行,天衣反倒感到高興。因為身旁師父的存在會使自己放鬆,進而鬆懈,讓對手有可乘之機。

  年僅十歲的小女孩,說出了這種話。

  「供御飯小姐!山城櫻花小姐!可以採訪您嗎?」

  被事件的話題性吸引前來取材的電視台女性主持人,用著與對局室的氛圍不符的高亢聲音和略帶做作的口氣進行採訪。

  「我先說出自己最真切的疑問吧,您是看到棋盤對面的對手之後放鬆了警惕嗎?」

  「……我本是打算盡最大的努力,不要看輕對手的呢」

  「但是對手只有十歲哦?一般來說,您會輸給一個十歲的女孩嗎?」

  「夜叉神女流二段已經是擁有頂級實力的女流棋士,她的實力從棋譜中可以一目了然。這局棋的結果符合她的實力」

  「原來如此。那麼——」

  女性主持人見無論如何煽動供御飯,她也不予回應,於是改變了問題的方向。

  「供御飯小姐和空銀子女王在公式戰中也有過對局,請您告訴大家,您感覺夜叉神小姐和她誰更強一些呢?」

  「啊啦」

  供御飯用手中的扇子輕輕遮在嘴邊說道,

  「空女流二冠在獎勵會已經升入三段。像我這種女流棋士和她之間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無從測量其棋力之深。孰強孰弱自然無從談起……您說呢?」

  話音落下時,供御飯萬智的瞳孔中放出了難以形容的光芒。

  「咿…

  …」

  在擁有《虐殺的萬智》這個異名的女人的視線下,主持人終於明白自己摸到了老虎尾巴,退了下去。

  表面看似將敗北靜靜接受,實際上,輸給了一個十歲的小學生,她如何能善罷甘休。

  『再多嘴試試。仔細小命』

  供御飯萬智的眼光中仿佛有千把利刃。

  「這裡是神戶三宮新聞的記者。想問夜叉神小姐一個問題——」

  當記者們陷入沉默的時候,天衣老家的新聞社派來的記者提出了最後的問題。

  「您即將在頭銜戰這個大舞台上挑戰的空女王,是夜叉神小姐的師父、九頭龍龍王的師姐。要與身為同為師出清瀧一門的棋士廝殺,您是否感覺有些束手束腳?」

  「這沒有關係。對於師門,我沒有特別的感覺」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如果真的由於這個原因感到束手束腳的話,換個師父不就行了嗎?」

  「『……!!』」

  『改換師門』這一將棋界禁忌般的發言,令成人們感到驚詫不已,而發言者語氣非常平靜,表明這真的是她的本意。

  隨後《神戶的辛德瑞拉》用同樣的語氣繼續說道,

  「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犧牲什麼東西,我都一定要奪得這個頭銜。要說的就是這些」

  ☖爺爺和孫女

  我的徒弟獲得了挑戰女王的資格。

  然而在接到喜訊的同時,我——九頭龍八一收到了一則令我難以置信的消息。

  「晶小姐!」

  神戶、灘區。

  全力奔向位於六甲山麓的要塞般的大宅,我呼喊著身穿黑色西裝,等在門口的女性的名字。

  女性——池田晶感到很抱歉地低下了頭。

  「……真是對不起九頭龍老師,在您忙於對局的時候還把您叫到這個地方——」

  「那些已經都不關鍵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啊!」

  「…………這是本人的意願」

  晶小姐向著大宅深處……向著一家之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我連忙追上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現在病人情況如何?」

  「相當不樂觀」

  「咿……!」

  瞬間大腦充血。

  我以為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聽到事實的時候還是不免驚慌。

  「……這件事情告訴天衣了嗎?」

  「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

  剛喊出聲,晶小姐就露出一副『不好!』的表情拿雙手捂住嘴巴。

  我和晶小姐慌忙看向周圍,所幸天衣不在,大概是還沒從東京回來吧。

  晶小姐也壓低了聲音。

  「……本來大小姐就沒到能接受這個事實的年紀,現在又是頭銜戰在即的關鍵時刻,她肯定會成為話題的焦點吧。怎麼能再讓這件事給他她因背上另一個沉重的包袱呢」

  「非常抱歉,我失言了」

  我也是真的……丟人啊。雖然被譽為龍王啊天才啊什麼的,在這種時候將棋一點用都沒有。我再次沉痛地體會到了,坐在棋案旁時唯我獨尊的自信不過是虛幻。

  「您記住了?千萬不能表現出驚慌的樣子啊?」

  「好的」

  站在主人的房前,晶小姐再次叮嚀。我重重地點頭,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九頭龍老師駕到」

  晶小姐拉開了隔扇。

  「九、九頭龍……老師……」

  ……一位行將就木的老者躺在床上,身上插著許許多多的管子。

  眼神如骸骨般空洞無神,面如土色,全然沒有了當初在SM小說家鬼澤談先生家中初遇時的那種帶有殺意的凌厲氣場。

  這個樣子……已經……

  「久疏問候」

  我用馬上要進行對局的感覺,抹殺一切感情和表情,再戴上名為微笑的假面,問候著眼前的老者。

  不這樣做的話,我沒有自信能笑得出來。

  「這……這幅樣子、見您……有失、體統……」

  天衣的祖父「哈啊、哈啊」地拼命整理呼吸,指向了隔壁的房間。

  「啊、晶…………把、把那個……」

  「是」

  晶小姐跪在了榻榻米上,打開了連著隔壁的隔扇。

  在那裡的是——

  「……!?天、天衣??」

  天衣怎麼會在這裡??看到祖父的病情不會大受打擊嗎?

  我大驚失色,但是晶小姐依然保持了冷噤。

  「老師請冷靜下來,那是人偶」

  「啊、啊啊……那是人偶啊。……人偶?」

  真是令人驚艷的人偶。肌膚的質感絕贊,像真人一樣柔軟而有彈性。怎麼做出來的?矽膠?

  在我戳著人偶的臉蛋確認感觸的時候,晶小姐又開口了。

  「老師。希望您看的不是人偶而是人偶的服裝」

  「服裝……嗎?這個純白的?」

  一直穿著喪服般的黑色連衣裙,天衣(雖然是人偶)身著純白連衣裙的樣子,著實讓我感到不可思議……但是只消一眼就能看出。

  這衣服使用了最好的布料,由一流的裁縫打造,非常漂亮。

  祖父大人從被子裡勉強立起半個身子,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本、本來,應該做大一點……等孫女長大以後也能穿上的尺寸……咳、咳……看來……我、我啊,是撐不到那一天……了……」

  說到這裡,祖父大人又開始劇烈地咳嗽。

  「叫醫生!快叫醫生!」

  晶小姐拼命地喊道,在另一邊隔壁房間待命的、抱著一個大箱子的白衣男子和身穿護士服的年輕女子衝進來,扶起祖父大人的身體讓他重新躺好。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看……」

  「看?」

  看到祖父大人拼盡全力要向我表達什麼,我連忙把耳朵湊上去仔細聽。

  「我想……看到……」

  「您想看到?您想看到什麼?如果是要天衣獲得頭銜的話,我一定——」

  「穿、穿著那身裙子的……天衣……和九頭龍老師的、hu……hunli……的場景……」

  「hunli?」

  有那種頭銜嗎?

  「是hun li老師。結婚的儀式」

  婚禮??我和……天衣的??

  祖父大人仰望虛空,喘不上氣地呻吟。

  「天、天衣……太好了……托、託付給……九頭龍老師的話…………我……我就放心……了……」

  「患者的意識已經不清楚了」

  醫生的語氣中帶有特別的緊迫感,晶小姐咬住了嘴唇,突然叫住了我。

  「九頭龍老師!!已經沒時間了!」

  「我、我知道了!要怎麼做?」

  「隔壁房間裡有白色的婚禮西服!換上那套衣服就行了!」

  「好的!」

  我慌慌張張地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去隔壁換上了白色西服,站到了天衣的人偶旁邊。

  所幸西裝的大小正合身,雖說偶然,但也要感謝老天。

  「哦哦……!哦哦哦……!!」

  祖父大人的眼中浮現了微弱的光輝,一大顆眼淚隨之落下。

  太好了……如果這樣就能奇蹟般讓他回復健康最好,不行的話也可以讓他不留遺憾……!

  「那麼現在,開始神聖的婚禮儀式」

  醫生順勢開始演戲。

  何等冷靜和正確的判斷!確實穿著白大褂也很像神父啦!把自己的服裝泡到黑漆中偽裝成牧師趁著盜賊不備襲擊他們的筋肉男戰士本來也是一身藍色來著!

  【筋肉男戰士:neta漫畫家蚵仔煎的漫畫】

  「九頭龍八一。你願意將站在這裡的夜叉神天衣當做妻子,承諾一生不變的愛嗎?」

  「我、我願意!」

  「那麼請在這份契約書上簽名」

  這次是護

  士將契約書夾在抱在懷中的墊板上,把墊板連同筆一起遞給了我。

  於是我沒報什麼疑問就在護士指出的「這裡」簽了名字。

  晶小姐多問了我一句。

  「老師。您的印帶來了嗎?」

  「啊啊……不好意思。郵件里說了要帶來的,不過我是從聯盟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就沒回家取」

  「嘖!嘛沒關係,用落款也可以。那個您帶著對吧?」

  「啊,好的」

  身為棋士隨時可能會遇到需要自己簽名的場合,所以落款必須隨身攜帶。我從手包中取出落款蘸好印泥,準備落向誓約書——

  咦?

  雖然我配合著演了下來……怎麼感覺各種地方都不對勁啊?

  我重新認真看向了那份契約書,或者說墊板上的文件。

  契約書

  本人、九頭龍八一,承諾在夜叉神天衣小姐滿十八歲的生日當天與其結為夫妻。在此之前把天衣小姐做為訂婚對象,比任何人都重視,絕不花心或追求其他的小學生。違背承諾的時候,願以生命償還。被活埋或者沉海也全無怨言。

  九頭龍 八一  印

  …………嗯?嗯嗯嗯??

  這文件是什麼?

  雖說是演戲,怎麼條款這麼具體啊……

  「餵老師。快蓋上落款啊」

  「稍、稍等一下晶小姐!我們是在演戲對吧?只是在扮演結婚場景吧?那有必要真的把印蓋上去嗎?不塗印泥假裝蓋上去不也……」

  「是的就是扮結婚場景。所以按上去也沒關係吧?嗯?」

  晶小姐用兩隻手抓住了我的右手,一邊說著一邊靠近那張紙。

  力道出奇的大。

  「雖說是這樣……但是還是太奇怪了。再怎麼說在演戲的時候也不能在這種契約書上——」

  「還不趕緊把它按下去麼晶————————————————」

  嘎吧!撲哧撲哧撲哧撲哧!

  祖父大人從床上跳起來,把身上連著的管子盡數拔起。

  「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

  老爺子這不是超精神的嗎!

  「不是!誒??不是說已經快不行了嗎!!」

  「晶!你還慢吞吞的做什麼呢!使出全力壓制他啊!全力!」

  「屬下明白!」

  祖父大人向晶發出指示之後,利用床的高度和彈力背向我高高躍起,使出一記Moonsault Press。

  【Moonsault Press:職業摔跤比賽的技術動作之一。當對手躺在地上的時候,背向對手後空翻,用軀幹攻擊對方軀幹的動作】

  老人像鳳凰涅槃一般張開雙手飛上天空,隨即——

  「咕嗚……」

  受到重力牽引的祖父大人當場將我制服。

  剛才的醫生和護士此刻也已脫下白大褂參戰,我已經無力回天。

  「哇!連醫生和護士都是你們的人?敢情你們都是一夥的啊!」

  四人合力要將我的印改到契約書上!

  我殊死抵抗,怎奈雙拳不敵四手,不,是八手。

  被控制在地板上,強行將飽蘸印泥的落款死死壓在與自己的意志相反的契約書上。

  「啊啊!氣死了,一不留神就按下去了……」

  「「太好了!」」

  「才怪……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抓住對手以為目的已經達成的、一瞬間的鬆懈,我擺脫了控制,將契約書撕了個粉碎!這樣這份文件就無效了。

  正是解殺同時叫殺的一手。

  隨即我向祖父大人和晶小姐喊道。

  「你們這是合夥搞我啊!」

  「嘎嘎嘎!我還老沒到輸給年輕人哦」

  「妝可是我化的!怎麼樣?厲害吧?」

  晶小姐「唰!」地一下將化妝用具夾在手指間擺出金○狼一樣的姿勢。

  不過我無視了她,問向涅槃後使出絕技的祖父大人。

  「為什麼要做這麼傻的事啊?」

  「當然是因為不知道哪一天我就走了呀。只剩下寶貝孫女」

  「……」

  老爺子笑著說出來的話實際上無比沉重,我一時無言以對。

  「現在還沒什麼關係,一年以後誰知道呢。畢竟我也一把年紀了,明天突然就倒下了也不奇怪。那個時候天衣怎麼辦?不覺得她很可憐嗎?讓這個孑然一身的孩子入老師的籍可以嗎?」

  「您不用這麼大動干戈,我也會負起責任照顧天衣的。畢竟是師父嘛」

  「……師父……嗎?」

  「……哈啊……」

  祖父大人和晶小姐,表情中明顯帶著不滿,連扮演醫生和護士的人也這樣……

  「……你們聽好啊」

  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在將棋界裡,尤其清瀧一門中,師徒同門之間的關係可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的關係!我很理解祖父大人的擔憂,最少最少我會帶天衣直到她作為女流棋士可以獨自生活為止,她獨當一面之後我也打算扮演監護人的角色一直支持她。就算我也死了,還有我的大弟子雛鶴愛,她也一定會比真正的姐妹更盡心地支持天衣。儘管這樣您還是不放心嗎?」

  一口氣說了好長,我喘了口氣「話說回來」繼續說。

  「天衣本人都不知道這個事情啊。要和我結婚」

  「是這樣嗎?這件事情不是只有問她本人才能知道答案嗎?」

  「啊啊?說什麼……」

  難道說天衣在家裡的時候,說的都是師父我的好話?在我面前明明是一副那麼討厭我的樣子?又是「人渣」又是「笨蛋」的……『最討厭你了!你這人渣!笨蛋老師!討厭討厭討厭……喜歡你!好想和你結婚!』這種?這是哪個性格扭曲的病嬌啊……

  「算了沒關係。畢竟是個問她本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祖父大人很健康,現在就沒必要擔心。

  一邊脫著白色西服,我一邊抱怨道。

  「簡直了!對局剛結束就收到『天衣的祖父病危』這種消息,嚇得我立馬從大阪飛奔過來,結果卻是這種事……」

  「對哦說起來今天還沒祝賀你的勝利呢」

  晶小姐仿佛剛想起來。

  「九頭龍老師,恭喜在帝位聯賽勝者組中取得四連勝!看好你拿到第二個頭銜哦!」

  「那就請你靜靜地為我加油別添亂啊!天衣的頭銜戰我會盡最大努力幫忙,但是我自己也有對局忙的很啊!」

  下一輪要碰到的對手,只是想想就讓我頭疼……

  我抱怨完之後,向晶小姐問道。

  「所以呢?天衣現在在哪裡?」

  「在和父母說話呢。匯報挑戰頭銜的事情」

  聽到這裡我就明白了。

  天衣、現在身在何處。

  ☗唱歌的骨頭

  在面向大海的山坡上有一方墓地。

  一塊黑色的石頭安置在墓地深處。

  感受著背上吹過的陣陣海風,我——夜叉神天衣站在這隻有幾個人可以涉足的聖地里,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女兒終於要挑戰頭銜了」

  對著黑色的石頭說道。

  那是父親和母親的墓碑。

  他們應該就長眠在,那塊黑色石頭的下面。

  我用「應該」,是因為我並沒有親眼看到他們兩個的遺骨埋到這塊石頭下面。

  那時的我還太小,無論是葬禮意味著什麼……亦或是雙親死去意味著什麼,都沒能理解。

  只知道再也不能三人一同坐在棋盤旁邊了。

  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我第一次認識到了雙親的死。

  好傷心。

  從那時起,我就一個人坐在棋盤前……研習著父親下過的棋譜。

  因為在棋譜里,還能聽見父親的聲音……

  「我要開始用了,父親的棋駒」

  師ba父yi在我成為女流棋士的時候

  送我的禮物,是本因坊秀埋的工房製作的一組棋駒。

  那是從故去的父親生前手寫的棋譜中,取出樣本作為字體,製作的棋駒。

  獎勵會員鏡洲飛馬三段,為我收集了這些棋譜,才做成這組棋駒。

  就是現在我自己研究的時候,使用的棋駒。

  「父親的字體,非常清晰明了……不管看多久都不會累。下棋的時候,有種仿佛父親大人在看著我的棋局的感覺,大腦中自然湧現出各種各樣的棋步,『父親大人一定會這麼下』的棋步!」

  隨後我說了好多好多,前幾天的那盤棋的事情。

  MyNavi挑戰者決定戰。

  希望父親大人能知道,那時我下出的棋。

  「供御飯萬智是迄今為止最棘手的對手。對月夜見坂燎使用的角頭步,在《虐殺的萬智》這裡行不通……父親大人應該知道吧?角頭步戰法的弱點。很遺憾,我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彌補這個弱點的走法……同樣的理由,用一手損交換戰法與之交鋒也會很吃力。但是!父親大人教過我的正常角換定跡一定沒有問題的!用父親大人的棋駒研究的時候,我想出了好多新招——」

  說的入了神,一轉眼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不行不行,一到這裡就總是這樣。

  「母親大人對不起,總是一直對著父親大人說話。一說到將棋,我就停不下來……」

  我在心中向母親低頭認錯。

  母親是溫柔、嫻靜而美麗……但是有點脫線的,永遠的少女一般的人。

  「母親總是讓我,多看看那些畫冊呢。我一和父親大人開始下棋,母親大人就會有點不高興,我可是發現了哦?」

  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是在東京大學的將棋部邂逅的。

  但是母親大人其實棋力不怎麼強,也沒有熱愛將棋到那個地步。

  雖然在她生前我沒有問過……但是我感覺她一定是為了和父親大人走得更近,才去學的將棋吧。

  所以母親大人給我這個女兒的東西,基本都是普通女孩會喜歡的東西。

  畫冊呀,漂亮的衣服呀,過家家用的玩具這種。

  母親大人想把我變成童話世界的公主。

  可是我更喜歡的是將棋。

  不過最後解決父母培養方向不同的,還是將棋。

  十年前……我出生那一年新設立了一個女流頭銜戰。

  初次獲得這個頭銜的女流棋士會身著價值數千萬元的寶石和禮服,進行盛大的就位儀式,仿佛進入了童話世界一般。

  那個頭銜名為——『女王』。

  我從將棋雜誌上看到之後,向父母這樣說道。

  『天衣想,成為將棋的女王!』

  父親大人欣喜若狂,母親大人表情複雜。

  不過三個人最後都笑了。

  從那天起女王頭銜就成為了我們一家三人的夢想。

  真是諷刺。

  我現在啊——

  「您知道嗎?我現在被大家稱為《神戶的辛德瑞拉》哦?惹人發笑吧,把我比作灰姑娘……母親大人高興嗎?」

  我向黑色的石頭提出了問題。

  我感覺母親大人……向我露出了微笑。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然而直到現在,我還是對畫冊里的世界沒有興趣。公主和王子相遇、相愛的……那種世界」

  說到底,喜歡哪個人這種感情我也不明白。

  身外皆為敵。

  這才是對決的世界,而我正是喜歡對決的世界中,這種潔癖的部分。

  所以我不了解戀愛這種感情。

  我覺得自己不需要這種感情。

  「不是因為自己還是小學生,就算我以後上了初中、高中……我想我也不會去戀愛的。對不起……」

  要延續夜叉神的血脈,總有一天我要結婚吧。

  那是我的義務。

  就像全力贏下眼前的一局是我的義務一樣,我也要完成這個義務吧。總有一天我也會有丈夫,也要養育孩子。

  但是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家庭我完全無法想像。

  「…………去教棋的話,我也能讓家庭幸福嗎……?」

  誰知道呢?

  如果問我將棋的世界是否是一個幸福的世界,我想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如果問我將棋的世界是否是一個有趣的世界,我會立即肯定。

  「啊,我差不多該走了」

  這裡非常舒適。

  一不留神夜幕就會降臨。

  其實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幾次,我一個人跑出大宅來到這裡,最後晶她們幾個驚慌地來這裡找我……

  但是現在我沒有那種時間了。

  「對不起。我有一段時間不能來了,可能會讓你們感覺寂寞吧,請原諒我」

  我站起身,深深地低下頭。

  下定決心。

  在女王戰結束之前,再也不來這裡。

  這是一場艱難的對決,不下這麼堅固的決心就絕對贏不了的對決。

  今天來就是為了向父母表明這個決心。

  「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一定、一定、帶上女王的頭銜。帶上,我們三個人的夢想」

  說完,我走下山坡。

  再也沒有回頭。

  上坡時推我向前的風,此刻迎面襲來,強風中的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秘密花園

  天衣獲得挑戰資格的第二天。

  我約好了和某人見面。

  「啊……您好。好久不見了……」

  「……」

  我坐在吧檯前,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一言不發地拿灰色的眼睛俯視著我。

  空銀子,女王。

  天衣接下來的對手。

  「去那邊的桌子那邊坐嗎?」

  「這裡就行」

  師姐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坐在了我旁邊的吧檯椅上。

  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三月一日從初中畢業之後,師姐在公式戰之外的場合都不穿水手服了。

  (儘管將棋界在三月三十一日之前都會把她看做初中生)

  最近她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所以經常戴上帽子防止被認出來。

  然後……偶爾,(吞口水)偶爾……玩玩cosplay,呃,還是不說了,我已經在反省了……

  我和師姐受到生石充玉將的邀請,開始了三個人的研究會。不過他本人在玉將戰中漸入佳境,我們的時間安排也不盡相同,種種原因下,這個研究會暫停了。

  所以最近我見到師姐的機會也變少了。

  我們是因將棋連接在一起的姐弟。

  我們的關係無疑比將棋界任和一對師姐師弟都要深厚。

  但若是沒了將棋,我們之間連是否還有交集都要打個問號。

  ——像這樣叫她出來都需要找個理由啊……

  起因是一通電話。

  天衣獲得挑戰權的當天我也有對局,對局結束之後關西將棋會館事務局裡緊接著就打進了兩通電話,仿佛瞅准了這個時候。

  一通來自晶小姐。

  另一通則是來自桂香姐。

  我從聯盟職員峰先生那裡聽說弟子獲得了頭銜挑戰權的消息,滿以為桂香姐也是說這個事,高高興興地接過電話……。

  『啊、桂香姐嗎?我聽說了!天衣獲得了女王戰的挑戰權!你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想問問你怎麼慶祝——』

  『八一君。快去見小銀一面。現在立刻馬上』

  『哎?為什麼?等頭銜戰結束了不也行嗎?挑戰者是我的弟子,她也應該有些束手束腳——』

  『聽我的。總之你現在儘早去和小銀見一面,送她一個禮物。一個不會給其他人的、特別的禮物』

  『禮物???』

  完全沒有理解。

  但是經驗告訴我,桂香姐在和師姐有關的事情上總能提出建設性的意見,於是不由自主地聽了她的話。

  ——正好有個東西想給她……

  我摸了一下口袋裡的那個東

  西。

  桂香姐又說道『聽好了啊,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給我出謀劃策……那個稍後再提。

  所以現在,我和師姐約在關西將棋會館一樓的餐廳『twelve』見面。

  「……」

  沉默寡言的老闆把菜單放在了師姐面前,意思是要她點餐。

  不過我和師姐誰都沒有打開菜單。

  「我要珍豚美人A套餐,師姐呢?」

  「DYNAMITE。C套餐。」

  十一年前我們兩個一起到這家店的時候,菜單就已經全都記在腦子裡了。師姐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點DYNAMITE的C套餐。真是毫不動搖。

  早高峰已經過去,店主馬上就把餐點端了上來。

  默默地雙手合十,開始用餐。

  「……」

  「……」

  一時間專注於食物,找不到開口的時機……

  結果等到我開口,已經是吃完飯、老闆來收盤子的時候了。

  「師姐。那個……」

  「嗯?」

  「呃…………唔……」

  「你想說什麼?想說趕緊說」

  「這……這個!」

  我把放在口袋裡的『禮物』放到了吧檯上。

  那個是……我的家門鑰匙。

  龍王防衛戰期間,師姐來陪我的時候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觸到了師姐的逆鱗,於是這個東西被丟了回來……直到現在都沒機會交給她。

  「和生石老師的研究會暫停了,就不方便去他家浴場了對吧?師父家現在辦起了『清瀧道場』人超級多,所以像以前一樣在我家開研究會比較方便……吧?我是……這麼想的……」

  說著說著我的氣勢就弱了下去。

  因為……完全看不懂師姐現在的表情……

  「那、那個……所以說、呃…………請師姐再把這鑰匙拿著……」

  鑰匙就放在吧檯上,我的語氣已經變成了懇求。

  然後師姐說——

  「我不要」

  「唔……!」

  堅定地拒絕了我的提議。

  心中一陣尖銳的痛感。

  再也不和我開研究會了……在我看來意味著和我斷絕關係也不在乎。

  ——也是啊……畢竟是競爭頭銜的對手的師父啊……。

  不過好像不是這樣。

  師姐握住的不是鑰匙,而是我的手。

  「那種事情都無所謂啦,跟我過來」

  「啊?」

  師姐帶我去的地方是——

  「這裡……是?哪裡?公寓?」

  離著關西將棋會館步行十五分鐘距離的,一幢沿河的新公寓。

  「師姐,帶我離這裡幹什麼?有哪個熟人住在這裡嗎?」

  我還在呆在原地,師姐已經走到了公寓樓下,從包包里拿出鑰匙打開了入口的自動門。

  「趕緊過來啊。再不過來不管你了」

  「哇哇哇!」

  自動門關上前一瞬間,我側身滑進了門縫裡。

  坐電梯來到了八樓。

  提心弔膽地跟著大踏步向前的師姐。

  『801』

  師姐的腳步在這個房間門口停下,她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進去。快點」

  「啊、是……」

  被師姐趕進了門。

  這是設計簡樸的一個單間。

  屋子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無線路由器和充電中的平板電腦丟在地上。還有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買的。為了研究」

  「師姐你買的?」

  「對局費攢太多了」

  這傢伙,十五歲就自己買公寓了……

  而且在這種好地段、買個公寓只為研究棋……嗯?研究?

  「研究……也就是說師姐,你不去上高中了嗎?」

  環顧著空空如也的房間,我問道。

  《浪速的白雪公主》是否要上高中已經成為日本全國都在關心的話題,其答案連身為師弟的我都不得而知。

  「八一。拿著」

  「哇!」

  師姐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扔給我了什麼東西。我連忙接住。

  「備用鑰匙給你一把,我不在的時候來幫我打掃衛生」

  誒誒—……

  「回答呢?」

  「是」

  不拿我家鑰匙,是因為有了這個公寓啊……看見鑰匙上貼著棋駒銀將的貼紙,感到驚訝的同時,我此刻非常開心。

  這說明師姐對我特殊對待了。儘管現在只是當做保潔員。

  「不過……這裡真是什麼都沒有啊」

  「畢竟剛買下嘛。而且不想擺上多餘的東西影響我的思路」

  「就算這樣,也應該有個桌子椅子什麼的才好吧?」

  「……」

  師姐沒有回答、只是把頭上的帽子摔在地下、

  「那你給我當椅子」

  「哈?」

  「給我在這坐下」

  師姐突然使出一記掃堂腿。

  「啊疼疼疼」

  我當場跪在了地上,隨即師姐的小屁股就坐了上來。

  完全把我當成了一隻坐墊。

  「當椅子」是這個意思啊。

  「……這椅子好硌,給我變軟和點」

  「變軟和……人體沒有那種功能啊……」

  你不會把師弟當成史萊姆了吧?

  師姐把平板電腦放在大腿上,打開將棋軟體開始了研究。

  「這樣用一個平板電腦就能研究了吧?快,這個局面怎麼下?」

  「嗯……我會這麼——」

  我伸向屏幕的手定格在空中。

  平板電腦在師姐的大腿上,要把手往那裡伸的話、那個……這樣?

  不就有種從後面抱住師姐的感覺……嗎?

  Image

  「摸到胸的話就殺了你哦」

  「沒有的東西怎麼摸啊」

  「啊?」

  「不摸不摸。絕對不摸,我發誓」

  區區一個平胸族……

  但是我沒法違逆師姐的意思。僅剩的一點反抗心,也在她近在咫尺的頭髮和肌膚上飄來的香味中溶解。

  小時候一起睡覺一起洗澡也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簡直就像是另一種生物一樣。

  雖然我看不到師姐的表情,但是從聲音上感覺不到什麼異常。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心跳加速的話她肯定覺得我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吧,所以我也裝作一副平靜的樣子開始研究。

  「嗯……在這個局面下這種走法最近很流行呢」

  「那這一步成不成立?」

  「確實這一步感覺也不錯。那麼,讓我們推演一下——」

  唔姆。

  這個姿勢感覺不錯哎……

  從棋盤的同一側研究,和從棋盤的兩側研究相比,互為同伴的感覺更強,甚至有種和一同研究的人思考同調的感覺。

  這真是全新的收穫。下次JS研的時候試試吧……剛想到這裡師姐就用後腦頂了一下我的下巴。好痛!

  「幹什麼啊!」

  「你剛才又在想那些幼女了吧」

  好、好敏銳……!

  隨後我就努力不去想幼女的事情,卻發現出乎意料地不難做到。只要沉浸在將棋里就好了……更正,將棋……和比我小的師姐。

  一個主題結束之後,師姐「嗚嗯嗯~」地展開四肢,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說道。

  「我餓了」

  「這樣啊」

  「我餓了!」

  兩隻腳啪嗒啪嗒地敲著地板。多大了,三歲小孩麼。

  感覺像是剛剛吃過飯,一看表已經過了幾個小時。

  好奇怪啊……我明明是在空無一物的房間裡當師姐的椅子,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將棋真的是時間的小偷。

  「即使你這麼說,這裡也沒有炊具沒法做飯啊。去外面吃嗎?」

  「訂外賣不就行了嘛」

  「原來如此。吃披薩?」

  「不要。我想吃壽司」

  「好好好」

  滿足任性的白雪公主的要求,訂壽司外賣。JS研的時候也訂過好多次了,拿出手機找到一直光顧的店家下了單。

  壽司送到的時候,我去門口拿回來(錢當然是我付)到師姐旁邊。

  「一邊吃一邊繼續研究哦。時間拿來吃飯太浪費了」

  意思是我得繼續當椅子。不從不行啊。

  「那就開始吧。師姐不拿嗎?」

  「手指會弄髒的」

  「用筷子不就行了」

  「那你餵我吃」

  真是沒辦法,因為不想弄髒手指嘛,因為屏幕會變得黏黏糊糊的嘛……我嘗試說服自己,挑著師姐喜歡的餡往她嘴裡送。

  「我說八一啊。你倒是送到我嘴裡啊」

  「像是演雙簧一樣好難的……」

  「請你自己努力。下次要做得更自然」

  下次?她難道想再來一次嗎?

  不是,話說和師姐的研究會以後都會是這種模式的嗎?

  「八一你也吃啊」

  「……不勝感激」

  高興地我眼淚都流出來了。能吃到自己花錢買的壽司,簡直像在天堂一樣幸福!

  就這樣我們兩個一邊吃壽司一邊研究。

  壽司和披薩可以輕鬆拿在手上吃這點很方便,但是一旦集中在棋上之後,可能手拿著食物的時間會很長,而且這種吃法也不乾淨。

  研究進入尾聲的時候,我的手和嘴邊都變得黏黏糊糊的。

  「呼……今天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樣了。其他變化下次再說吧」

  「八一,臉上沾著米粒」

  「哎?哪裡哪裡?」

  「……看你那傻樣」

  師姐扭過身體面對我,然後拿手指取下我臉頰上的米粒,送到了嘴裡。

  「……!!」

  瞬間,我有種「咕——」的一下胸腔被壓緊的感覺。

  難以言表的感覺。

  以前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突然令人十分羞恥。心中痒痒的……

  「啊、哎呀,已經這個點了嗎!太晚了也有點那個、差不多回去吧?」

  「……………………」

  師姐嘴裡含混不清的,聲音越來越小。

  「今天有沒有什麼特比的安排……再繼續一會也行哦?…………其他的事情也……」

  其他的事情?

  難、難道是……!

  「還想把振飛車的研究也做了嗎?真是貪心啊」

  「頓死吧人渣」

  「為什麼要罵我啊!」

  不知為何師姐鼓起臉頰。

  難道想做其他的研究嗎?相振戰型之類的?

  從我身邊離開,鬧彆扭似的抱著膝蓋坐著,也不朝我這邊看。

  「……所以呢?下次研究會什麼時候?」

  師姐反覆屈伸著腳趾,時而手腳指尖相碰。

  「八一,生石老師的研究會也中斷了,找不到人下棋很著急吧?雖然我不怎麼情願但還是可以陪你的。四月底開始我就要開始打三段聯賽了超——級忙的」

  「三段聯賽嗎……是啊。在這種時期……」

  聽到這句話,我有種被人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的感覺。

  半年一度,只有獎勵會三段參加的聯賽。排名最靠前的兩名棋士可以升入四段……成為職業棋士。

  升級線平均是十三勝五敗。也就是說,獲得第六顆黑星就意味著半年的汗水付諸東流。

  看看吧,他們下的棋變成了什麼樣子。

  全力苟活,以不輸棋作為目標。

  毫不留情地攻擊對手心理和技術上的弱點,在對手心中根植下恐怖的感覺。

  就這樣,勝者留下心傷,敗者喪失希望。

  一局優美的棋譜都沒有。

  讓他們走火入魔的是年齡限制,在這種壓力下甚至都有自殺的人出現。

  我雖然沒吃那麼多苦頭,但想起三段聯賽還是心有餘悸。

  那是職業棋士可以異口同聲地說出『再也不想回去』的、現世的地獄。

  而師姐現在,即將踏入那個地方的大門。

  以十五歲女孩的嬌軀,對抗那些滿盈的惡意。

  升級確實令人高興。

  但是仔細想想,對師姐來說,現在已經不是和我悠閒地開研究會的時候了。

  「我雖然會特別特別忙,但是八一不管怎麼說都要開研究會的話,給你分一丟丟時間也不是不可以。雖然很難,但是師弟非要拜託我的話——」

  「是這樣的,最近一段時間還是不要繼續了吧」

  「……?」

  師姐就這麼張著嘴傻掉了。

  師姐是為我著想,我這麼回答雖然有些不識抬舉……但是現在不是麻煩她的時候。

  ——我希望師姐能關注自己的事情。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所以我鼓起勇氣說道。

  「嗯……至少女王戰結束之前研究會還是不要開了。雖然要和你下番勝負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弟子,老往你這裡跑的話也會生出好多誤解」

  「…………嘛、這不是必然的嗎?」

  「是吧。我身為天衣的師父肯定要給她第一次頭銜戰幫忙的,又跑到她對手師姐這裡來開研究會實在是很奇怪」

  「肯定啊。那不是必然的嗎。這種事還用得著你說,你傻嗎?為什麼又提一遍?想死嗎?」

  「對、對不起……」

  確實,對師姐這個層面的人,還把這種基本的事情講個不停,是要挨罵的。有人在我面前將這種話我也不開心。

  但是現在不說的話,這個傻瓜就會把時間分給我。

  「所以說、研究會等女王戰結束之後再開始吧」

  「是啊」

  師姐輕輕點了一下頭。我覺得這個話題結束了——

  「但是八一你行嗎?」

  「哎?」

  「歷年來,女王戰結束的時候可是都到六月了哦?那個時候順位戰都要開始了,不參加研究會不會感到不安呢?」

  「最近用上軟體之後一個人也可以研究,我倒沒什麼問題」

  說實話我想開研究會。超級想。

  用軟體做研究和與人對面下棋是完全不一樣的,這裡又是如此理想的研究場所,而且沒法和師姐見面從其他意義上講也有點難受……但是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師姐說得對,女王戰和三段聯賽同時進行會很辛苦。

  而且和我開研究會的話,師姐就必須提防自己的研究結果通過我泄露給天衣,也就沒法把最深層的東西拿出來討論研究。

  ——所以現在不見最好,不管是為了誰。

  不能給師姐添麻煩了,於是我鼓足勇氣用明朗的聲音斷言道。

  「謝謝你這麼為我著想!但是我沒關係的!在女王戰結束之前不和師姐見面也完全沒關係的!!」

  「………………………………………………………………」

  一言不發地低著頭的師姐,突然抬起了頭。

  「你走」

  「哈?」

  「我有事」

  「誒?不是、剛才還說沒——」

  「剛想起來」

  「是什麼事?」

  「一件重要而緊急而秘密的事」

  師姐用力一下又一下地把我往門外推,關門的時候說道。

  「去和聯盟談一談今後的日程」

  ☗王的兩個孩子

  「這……這日程排的是什麼東西啊!」

  關西將棋會館三樓的事務局接待室里,黑衣幼女被告知女王戰五番勝負的日程和對局地點的瞬間,激動地從座位上躥了起來。

  坐在旁邊的愛安慰著她,「天、天醬……別著急…

  …」

  然而天衣視若無睹,緊逼不舍地追問。

  「從第一局到第三局要在十天內下完……而且第四局和第五局的對局時間都沒有定下來!你在騙小孩嗎?」

  「……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坐在我們對面的是聯盟職員男鹿佐佐里小姐,她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咬著嘴唇、不住地道歉。

  儘管她棋力不凡,被稱作《裡頭目》,表情也不像平常那樣遊刃有餘。

  「最近許多異常的事情接連發生……說來慚愧,現在的狀況已經完全超出了將棋聯盟的處理能力」

  男鹿小姐的臉上滿是疲勞的樣子。

  一牆之隔的職員室裡面傳出月光會長講電話的聲音,他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和各個方面交涉吧。

  頭銜戰密度過高導致聯盟的日程安排出現問題也是事實,女王戰現場大盤解說由我全盤負責就是最好的證據。

  一般的對局只要對局者和記錄人有空就可以完成,但是頭銜戰不行。

  觀戰記者、網絡轉播記者、正副見證人、聯盟外事負責人、大盤解說和助理……只是牽扯的人數就和一般的對局有著決定性的差距。

  「玉將戰中出現了第二次的持將棋,現任名人即將獲得百期名人頭銜的名人戰也即將開始,還有與往年關注度無法同日而語的女王戰和三段聯賽……這麼多事情趕在一起,我們實在分身乏術」

  「我明白職員們的苦衷,但這是我可愛弟子的第一次頭銜戰。作為師父我希望她能用最佳狀態迎接每場對局」

  我說出『可愛的弟子』的瞬間,天衣「哼」地冷笑一句,愛則「呣—」地鼓起了臉頰。現如今的小孩真的難哄啊……

  「龍王您說的對」

  男鹿小姐向我低頭,之後轉向仍然站著的天衣,

  「頭銜戰的慣例是,在番勝負開始很長一段時間之前就公布所有的日程。雖說特殊情況非常多,但是添了不必要的麻煩,確實特別對不起夜叉神小姐」

  「…」

  「所以這就是我們能夠做出的最好的安排。為了儘可能地營造良好的對局環境,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男鹿小姐應該沒有說謊吧。

  對局地點三局中有兩局在大阪和神戶。

  那是師姐和天衣各自的老家,可以把趕路的負擔降到最小吧。

  尤其第一局的對局地點,選在了甚至可以說成天衣家的一個地方。

  第二局的地點雖然有點遠,但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旅館。

  「…………」

  天衣仍然沒有坐下,緊閉雙眼一言不發,仿佛正在全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看她這幅樣子,坐在旁邊的愛一臉不安地看向我。

  「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可能沒有什麼根據——」

  剛和師姐見面這個事情果然還是不能講,但是我還是得向天衣解釋一下。

  「師姐馬上要作為首位女性獎勵會三段棋士參加三段聯賽。她為了要在聯賽中集中精力,需要今早把女王戰打完。畢竟對她來說女流頭銜並不是什麼價值特別高的東西」

  我偷偷觀察了一下男鹿小姐的反應,繼續說道,

  「聯盟希望出現的情況也是,先讓她和天衣的女王戰吸引公眾的注意力,然後讓大家更加關注三段聯賽吧?畢竟這次的三段聯賽里,除了師姐,還有史上第一位小學生三段啊,通過編入考試重返聯賽的工薪族這幾位話題人物啊」

  「自然,我們並非不期待龍王所說的宣傳效果,聯盟最關心的還是空女王的身體狀況。因此才將女王的意見放到最優先的位置上」

  男鹿小姐說的很清楚。

  頭銜戰的安排,從來都是順著頭銜保持者的意思,不甘心的話把頭銜搶過來就好。

  但是……如果說這個日程就是師姐希望的安排,那麼她的潛台詞也太好懂了吧。

  閉著眼睛的天衣,用冰冷的語氣,說出了讓周圍空氣為之凍結的話。

  「……原來如此啊。她覺得我會連輸三盤對吧」

  「「………」」

  我和男鹿小姐的默認了天衣的話。

  否定沒有意義,花言巧語也沒法瞞過這個聰明的孩子。

  『反正都是我連勝三局,安排只到第三局就好了』

  『最好能在三段聯賽開始之前結束』

  這就是師姐的潛台詞。

  聽到這裡愛突然「哈!」地一聲,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看著我說道,

  「所以第四局和第五局都會在關西將棋會館舉行嗎?」

  「哎呀,從來都是在將棋會館的啊……」

  女流棋戰的預算不多,所以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但有金錢方面的考慮,而且可以利用的會場也捉襟見肘,其他日程也沒法縮短。事實就是如此……」

  男鹿小姐的話回到了原點。

  總之,時間安排不開是根本問題,這問題又是無解的。

  「您覺得如何?如果夜叉神小姐拒絕接受這種日程的話,我們自然會重新進行討論。不過最壞的結果可能導致整個女王戰在東西將棋會館舉行……」

  「沒關係。我接受了」

  天衣用指甲揚起了秀麗的黑髮,像翻起漆黑的翅膀,她的宣言中,帶著一如往常的傲慢、自信和燃燒的鬥志。

  「準備時間很少這一點對手也是一樣的。而且空銀子她不是只盯著三段聯賽,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嗎?正好,就讓我從她看不見的地方給她一擊」

  說著,天衣的拳頭打在自己另一隻手的掌心,發出爆竹般的響聲。

  「只要最初的這一擊有效,之後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就可以了。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為自己定下的日程後悔去吧!」

  「好!要的就是這個氣勢」

  不服輸的弟子這番話,讓我這個做師父的感到很是放心。

  天衣的精神狀態並不壞。

  師姐的實力在各個方面都明顯高出天衣,但是幸運的是,天衣還沒有親身感受過師姐的恐怖。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股衝勁就是勝機所在。

  真是令人心情複雜啊……不想讓師姐負擔太重,也不想讓天衣輸棋呀……

  「十分感謝您的理解」

  男鹿小姐深深低下了頭。

  「然後,關於龍王提出的雛鶴小姐的請求——」

  「……!」

  在我做出反應之前,愛的身體先緊繃了起來。

  悄悄看了她一眼,男鹿小姐用事務性的口吻告知我們,

  「理事會的回答是,非常困難」

  「這樣啊……」

  我誇張地嘆了一口氣。

  「能作為記錄員在旁邊體會頭銜戰的話,我覺得愛可以積累很多很多經驗來著……」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去做能夠處在最近的距離目睹對局進展的記錄員,就被稱作『最佳的修煉法』。

  不過因為現在網絡上也有比賽直播,記錄員的工作和提升棋力是否有關也開始遭到懷疑。

  儘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人很想在頭銜戰中當一次記錄員。為終有一天自己迎來的頭銜戰做個演習。

  天衣確定成為挑戰者的時候,桂香姐給我的建議是——

  『讓小愛也去體驗一下頭銜戰吧,在儘可能盡的地方』

  所以她提議讓愛去當記錄員,我也覺得這個建議非常棒。問愛想不想去的時候,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去!」

  為了師妹天衣的首次頭銜戰,她想做點什麼的心情可以理解,再加上前番觀戰山城櫻花戰的時候受到的刺激,給了她莫大的動力吧。

  但是聯盟的回答是NO。

  「那、那個……是因為我現在、實力還不夠嗎?」

  愛抓住男鹿小姐不放。

  「經驗不夠的話、我會去積累的!雖然沒有什麼時間了……但是我會非常非常努力的!所以……所以……」

  「沒有那回事哦」

  男鹿小姐對年幼的女流棋士率直的感情,做出了華麗的回應。

  「聯盟對雛鶴小姐抱有很大的期望,也非常歡迎您在頭銜戰中出任記錄員。如果是其他頭銜戰的話我們非常樂意交給您,但是……」

  我

  突然明白了男鹿小姐想說什麼。

  「啊,果然還是——」

  「是的。『同門避嫌』的規定」

  如果記錄員或者見證人與對局者出自同一師門,就存在舞弊的可能,因此聯盟規程中禁止了這種事情,俗稱『同門避嫌』。

  我和愛自然知道這個規矩。

  但是這個規程有一個例外。

  「假如對局的雙方都是同門的話,就允許同門的其他人做記錄員……空女王是清瀧九段的弟子,而夜叉神小姐、雛鶴小姐是他的徒孫。所以龍王的意見是,這三個人可以看做師出同門」

  「是的」

  「很遺憾,我們無法這麼做」

  「……說實話我覺得就算讓她去記錄也不會做什麼舞弊的事情啊」

  「不過規程就是規程。理事會認為『同門』的範疇僅限於同一個師父,師祖不在範圍內」

  「還請您通融……」

  「通融不了。這次真的不行」

  將棋聯盟有時候也會承認特例,或者突然把慣例取消,根據不同的狀況靈活應對。

  然而,這次好像真的不行了。

  「所以我有一個新的提議」

  男鹿小姐終於恢復了平日裡的微笑。

  「關於雛鶴小姐觀戰頭銜戰的安排,我們認為可以通過其他形式來實現。具體來說是——」

  「「誒?」」

  我和愛伸過頭去聽男鹿小姐的提議,

  「「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

  然後被其內容嚇得驚叫起來。誒誒—?

  ☖不萊梅的樂隊

  「觀見記?」

  夏爾醬幼齒的聲音在房間裡迴響。

  這裡是九頭龍老師和小愛住的公寓中的和室。

  春假只剩下最後幾天了,所以JS研的四個人每天都在這間屋子裡集合,下下將棋開開夜談會。

  女王戰開幕兩天之前的這一天,九頭龍老師和天衣醬去神戶做賽前準備不在家。

  「觀見……不是。觀戰記,就是那個吧?報社的記者啊、將棋作者之類的人寫的,關於將棋對局的文章吧?」

  澪醬有點被夏爾醬傳染。

  「是的。愛和師父,都嚇壞了……」

  小愛的表情中,有些困擾,但更多的是高興。

  「我去申請做記錄員,但是規程不允許……於是就問我要不要當觀戰記者」

  「第幾局的?」

  「說是選我喜歡的對局就可以」

  「誒——。原來是這樣啊」

  「因為我寫的不會登在報紙上,而是要放在將棋雜誌和聯盟主頁上。男鹿小姐說,『寫對於整場女王戰的感想也可以哦』。所以我想在第一局和第三局去現場觀戰,畢竟是在關西嘛」

  「嗯嗯~……這種特例都允許了,愛醬果然被聯盟寄予厚望呢!」

  澪醬非常佩服地頻頻點頭。

  「而且觀戰記者是那個坐在記錄員旁邊的人吧?不用做雜務,隨時想離開都可以,老實說比記錄員更輕鬆啊!」

  「啊哈哈。但是師父說『從修行的意義上來說還是記錄員更好』,有點遺憾」

  「夏爾也要—!夏爾也要、當記物員—!」

  「夏爾要去做的話首先得會正坐哦—」

  澪醬說完,夏爾醬就喊著「敬—坐—!」挑戰了正坐,結果沒保持好平衡,倒向一邊之後在地板上滾了一圈。

  「啊哈哈哈哈」

  「夏爾醬好可愛—」

  「嗚喲喲—?」

  在這溫馨的氛圍旁邊,只有一個孩子非常激動——

  「太厲害了!我好羨慕啊!」

  貞任綾乃醬的眼鏡在閃光。

  「寫觀戰記的女流棋士,簡直像萬智姐姐大人一樣!咱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是、是這樣嗎?我寫不到供御飯老師那麼高的水平啦……不過,我會把她的當範本努力寫的—」

  「哈嗚—……成為女流棋士,真的是獲得寫觀戰記機會的近道嗎?那咱也要努力成為女流棋士……但是但是,咱的棋力……哈嗚嗚嗚~!」

  「綾乃,怎麼了—?要、要摸摸頭嘛—?」

  夏爾醬擔心著思考當機的綾乃醬,用自己的小手撫摸著綾乃的頭。

  「嘛—不過,小愛寫的字很漂亮,國語成績也很好,觀戰記一定能寫好的!」

  「謝謝你澪醬!」

  小愛還使不太好電子設備,所以聯盟說這次的觀戰記寫在小學裡用的方格紙上也可以。

  「吶—吶—」

  輕輕拉著澪醬和小愛的衣角,夏爾醬說,

  「夏爾呢?也想、寫觀見記的哦?」

  「哎?但是夏爾醬,你能寫日語文章了嗎?不寫漢字可不行哦?」

  澪醬這麼問道,站起來的綾乃回答了她。

  「夏爾醬前段時間在學校寫了篇作文,登到報紙上去了,對寫文章很有自信」

  「哎?好厲害!」

  「就是介個—」

  夏爾醬從口袋裡取出整整齊齊地疊好的報紙,拿給小愛和澪醬看。

  『xi歡』

  夏爾 xi歡 下將棋

  但是 更xi歡的是 西父

  西父 他說過

  「qu你做 xin niang哦」

  「xin hun lv行 去夏wei yi吧」

  「給你買一個 大大的公yu」

  夏爾也 xi歡 西父

  有多 xi歡呢?

  十分xi歡!

  讀完以後澪醬吃驚地向夏爾醬問道。

  「這個報紙刊登了?這篇?」

  「wui~」

  夏爾醬驕傲地抬起了頭。

  夏爾醬得到了小愛的盛讚。

  「文章寫得這麼好,當然要登出來呀!夏爾醬真厲害!好羨慕你啊」

  「wui~」

  「吶吶還有其他的這種作品嗎?師父和夏爾醬說了什麼樣的話……小愛還想多聽聽呢!能告訴我嗎?」

  「wui~」

  「「啊哇哇哇哇……」」

  看著笑嘻嘻地點頭的夏爾,和微笑更加燦爛的小愛,澪醬和綾乃醬漸漸察覺大事不好。

  「夏、夏爾醬!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說回來,喜歡九求龍老師的話絕對不能和小愛講啊!!」

  「wui~?」

  夏爾醬把頭歪到了一邊。而小愛保持著笑容陷入沉默,那樣子比她說了什麼要恐怖的多。

  澪醬趕緊轉變了話題,想把扭曲的時空復原。

  「但、但是啊!讓小愛去寫天醬的觀戰記,九求龍老師也有嚴格的地方哎!」

  「哎?」

  這回輪到小愛歪頭了。

  澪醬解釋起來。

  「因為天醬和小愛不是對手嗎?不得不在最近的地方,看對手先於自己挑戰頭銜,不是挺難受的嗎?」

  「沒、沒有那回事啊!師父為了愛的成長,肯定考慮了很多哦!沒有辛苦難受的感覺哦?」

  小愛全力否定著澪醬的話。

  「而且我還一次都沒贏過天醬呢,說著還有點不甘心……不過天醬開始下棋的時間比我早太多了,作為女流棋士的戰績也完全不同……我真的算得上是她的對手嗎?」

  「是這樣嗎?咱覺得,在超短時間內成為女流棋士的小愛,才能上絕對不輸給天醬。而且在研修會的那場對局,和對局結束之後小愛的淚水,已經成了傳說。咱覺得你們兩個就是最好的對手啊」

  聽過綾乃醬的這番話,小愛也只是無力地搖搖頭。

  「最開始在研修會碰到的時候,愛是自己看漏了詰才輸掉的,是因為後悔這件事才哭的……」

  但是……小愛漸漸做出微笑。

  「雖然不算是對手,愛也是天醬的師姐啊。所以這回就算是為了天醬,我也要寫觀戰記」

  「哼—嗯……」

  澪醬在研修會被小愛讓子後打敗,同樣流下了不甘心的眼淚。她

  的表情有些複雜,但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點了點頭。

  「是嗎。嘛說的也是啊!」

  「你們是師姐妹,關係好是好事情。天醬雖然不太好接近,但對將棋是及其認真的,咱也很尊敬她,希望為她加油啊」

  「夏爾—!夏爾也、想給天醬加油油哦—?」

  天醬雖然表示要和JS研的大家劃清界限,但這不妨礙她們是一起學將棋的朋友。

  「對了!我們也去給她加油就行了吧?對吧?第一局在大阪唄?」

  「那裡也不是很遠,又是旅遊勝地,可以京都那次一樣大家一起去的」

  女王戰的日程迅速公開,引發了巨大的話題。

  可以預見到,當天客人會摩肩接踵地前來,現場大盤解說會的入場券也改成了申請抽選制這種,比起將棋活動更像是偶像歌手的演唱會的形式,然而——

  「九求龍老師的學生有VIP座位對吧?山城櫻花戰的時候有人說了吧」

  「是這樣嗎?我去問問師父……」

  這裡的VIP座位指的是『Very Important Pedo座位』,是將棋界人士為九頭龍老師的小小戀人們準備的。畢竟九頭龍老師早就被周圍人認定為蘿莉控了,這個安排應該很貼心吧。

  然而正因為這些幼女坐在這些位置上,將棋界懷疑九頭龍老師是蘿莉控的人士,越來越堅定了自己的想法……JS研的孩子們都還只是小學生,並不能注意到這些事情。

  真是擔心九頭龍老師的風評啊。

  但是,小愛的擔憂卻在別處。

  「但是天醬是那樣的性格嘛,大張旗鼓地給她加油,大概會惹她生氣吧。本來她就對老太……空老師的舉動感覺不爽了」

  「明白明白!只是悄悄地過去悄悄地加油嘛!只是去聽個大盤解說總沒問題吧?」

  「悄悄滴—!」

  夏爾醬興奮地舉起雙手,大聲的喊了出來。這不是完全沒法悄悄行動嘛。

  「夏爾醬就交給咱吧,咱會好好地看住她」

  綾乃醬走到夏爾醬後面緊緊地抱住她,

  「所以咱也要親眼看看,觀戰記者做著什麼樣的工作!拜託了!」

  綾乃醬的眼鏡里閃著異樣的光芒。

  其他三個小朋友都覺得,就算拒絕了她也會跟過來。

  「……是啊。和愛一樣,大家都是要去給天醬加油呢。嗯!我去和師父商量一下!」

  愛醬笑著點了點頭。師妹天衣的性格容易讓人誤解,所以除了自己以外有其他人能理解天衣,讓她感到由衷的高興。

  澪醬站起來舉起拳頭。

  「好—!那麼決定了哦,JS研大家一起悄悄地為天醬加油吧—!」

  「「哦哦——!」」

  可愛的應援團就此誕生。

  就這樣,女王戰展開了首局較量。

  但是那衝擊性的結果……此刻,誰也沒有預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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