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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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每次見面都帶著火藥味,這一回,也不例外,可陳眠只是抬眸看了下他眉宇之間淡淡的嘲諷,抿住唇,奇蹟地沒有開口反駁。

  震驚過後,她很快就恢復了理智,鎮靜地看著緊繃而毫無溫度的臉,溫靜的說:「昨晚謝謝你。」

  喝酒斷片,這幾年來第一次,所以她也記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遇到他,又是怎麼被他撿回家的,卻也能隱約猜測到一個大概,但不管結果如何,她確實應該感激他沒將她丟在大街邊上。

  想到昨晚,難免就有不愉快的回憶,陳眠身心都透出一種深深的疲倦,而溫紹庭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再多一層身份也就是工作夥伴,她不想有過多的牽扯,沒必要跟他解釋。

  溫紹庭本以為她會像之前每一次見面一樣跟他爭論,說一頓犀利的言辭,然而她沒有,他意外的抬眸瞅了她一下。

  她身上依舊穿著昨晚上的裙子,經過一晚上的折騰,皺巴巴的,黑卷的長髮亂糟糟的披散著,身上還有一陣酒味。

  與衣冠整一身清爽的他比起來,她就像一個失足少女,落魄到難以入目。

  站在晨光里,淡漠傲然得令他心頭微微一動。

  「打擾了。」陳眠側身越過他邁出房門。身後卻傳來溫紹庭低醇的嗓音。

  「陳眠。」他叫住她,她頓住腳步,沒有回頭,然後聽著他的聲音伴隨著涼薄的氣息,滲著莫名的冷,「作為女人,你很失敗。」

  她一直保持著挺直的背,沒有說話,徑直下了樓,拿起自己的包離開了溫紹庭的家。

  溫紹庭望著她倔犟的背影,深沉晦暗的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二爸。」溫睿走到溫紹庭的身側,仰著小腦袋看著他。

  溫紹庭冷峻的臉紋絲不動,低頭靜靜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溫睿說:「我要綿綿當我後媽,你不准欺負她!」

  後媽?

  溫紹庭的眼角幾不可聞的一抽,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予理會他這種駭人的想法,溫漠的說了句:「上學時間快到了,下來吃早餐。」轉身下樓。

  溫睿癟了癟嘴,伸手摸著阿牧的腦袋,嘴裡不知嘟嚷著什麼。

  ——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傾漏下來,陳眠踩著高跟,不疾不徐的走著,出了公寓的大門,走了一小段路,意外地遇到了秦彥堔。

  「陳眠?你怎麼會在這裡?」秦彥堔搖下車窗,露出陽光的俊臉,對著她笑。

  陳眠張了張口,避開了他的問題,禮貌而疏離的說:「秦醫生,這麼巧。」

  秦彥堔見她臉色不是很好,「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陳眠本打算拒絕,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上了車,「謝謝,又要麻煩你。」

  秦彥堔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不客氣,畢竟收留過溫睿,又幫了老太太一把。」

  陳眠溫涼的臉龐掛著清淺的笑容,「巧合而已。」頓了頓,她又問,「老夫人的傷都好了吧?」

  若不是秦彥堔提起,她都忘記了,那天老夫人還讓她多去陪陪她來著?

  秦彥堔注意著前方的路況,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沒事,身體硬朗著。」

  「那就好。」陳眠轉過頭,看向車窗外,不再說話。

  有信息提醒,她翻出來,打開一開,溫靜的臉龐漸漸凝固了一層冰。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秦彥堔見她臉色慘白,忍不住問了句。

  陳眠壓下心尖那一抹尖銳的鈍痛,扯了扯唇,「沒事。」

  聲音,暗啞而壓抑。

  秦彥堔餘光瞥見她握著的手,骨折泛白,青筋突兀,似乎恨不得將捏碎,淡淡收回目光,不再開口。

  車子在路邊停下,陳眠推開車門道了謝轉身攔了的士離開。

  秦彥堔坐在車裡,摸了摸下巴,一副高深莫測。

  陳眠推開家門,在彎腰在玄關上換鞋,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她一怔,抬頭瞬間未來得及看清對方是誰,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啪!」

  她被摑得頭側向一邊,耳朵一陣嗡鳴,臉頰上熱辣辣的痛,有些麻,眼淚瞬間就充盈她的眼眶。

  然後就聽見李敏慧尖銳的質問聲,「陳眠,你昨晚到底跟誰鬼混了!你說!」

  陳眠轉過頭,猩紅著雙眼看著眼前的李敏慧,一向高貴的臉上此時猙獰滿布,惡狠狠地瞪著她,似乎她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一般。

  她啞著聲。「媽,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李敏慧憤怒得指著她,指尖甚至有輕微的顫抖,「陳眠,你還敢給我裝傻?那個男人抱著你的照片都被拍下來!你先嫌棄自己你不夠丟臉是不是!」

  說著,她就把手裡的照片甩到她的臉上,陳眠的臉不小心被劃出一條細細的紅痕。

  她低頭,看著飄在地板上的照片,垂著眼帘一動一動,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男人西裝筆挺的身軀,只一個背影,陳眠就能猜測到他誰。

  「你要怎麼解釋?啊!一夜未歸家,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麼解釋!」李敏慧氣得不輕,「東晉對你不好嗎?我們袁家對你不好嗎?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齷蹉事!陳眠,你還要不要臉!」

  不問青紅皂白,字字句句都是她不知廉恥。

  不要臉?

  陳眠低低的笑了,忍著眼眶裡欲奪眶而出的眼淚,抬頭目光凜然對上李敏慧,輕輕的說:「我跟他什麼事都沒有。」

  李敏慧氣上心頭,冷冷的嗤笑了一聲,「要我相信你們什麼都沒有?可以,當著我的面,脫下衣服我檢查!」

  陳眠的心驀地一陣抽搐,全身的神經都繃得幾乎要斷了。

  這不是信任,是侮辱!

  她溫涼的目光定定看著李敏慧,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乾澀得厲害,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李敏慧繼續說:「男歡女愛都會留下痕跡,我親眼驗證了就相信你,你敢嗎?」

  敢?陳眠忽然想笑,她有什麼不敢,但是憑什麼?憑什麼她要被她羞辱?

  「媽,我敢。」她說,「但是,您能在驗證以後,跟我親口道歉麼?」

  陳眠挺直了腰杆,不屈不撓的眼神,一字一頓,咬得極重,「您若同意,我就脫!」

  李敏慧忽然就沉默了。

  陳眠繼續說:「如果是您錯了,您跟我認錯麼?」

  「我錯了?就算你真的沒有什麼,作為袁太太,被一個男人抱走,夜不歸宿,也是不應該!」

  呵!陳眠看著李敏慧理直氣壯的模樣,心裡想的是,她到底欠了袁家什麼?他們一個個為何一次次都要逼著她?

  「這個事情,確實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問題!」頓了頓,又補充道,「媽,我和東晉結婚已成定局,您鬧這些也不會好看,寶華里多少人等著看東晉笑話,等著抓他的小辮子趕他下台,這些想必您也很清楚。」

  李敏慧一直都知道陳眠性子很倔,但對長輩幾乎是言聽計從,也就是在某些事情上,有時候會表現得比較固執一些,但從未像現在這樣,看似冷靜平靜,說話的語氣卻很重,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味道。她頓時就愣住了。

  陳眠見她臉色不好看,但卻沒有過激的神色,繼續道:「當年我能放棄大好的前途陪著東晉奪回寶華,如今就不會做出對東晉不利的事情,如果每一次您都是輕信外面的風言風語而來指責我,那麼我也不會解釋。」

  「陳眠,你!」李敏慧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眠看了她一會,測過身,進了屋,她說:「昨晚只是一場誤會,我能說的只有這麼多。」

  她回了房間,聽到外面用力甩門的聲音,知道李敏慧是走了,靠在門邊上,她無力感油然而生,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

  一遍遍的響,她猶豫了很久才接了起來,聲音冷冷淡淡,毫無感情,「有事嗎?」

  袁東晉聽到她冷冰冰的語調,頓感莫名其妙,「我怎麼招惹你了?」

  陳眠冷笑了一聲,很清脆,她說:「袁東晉,你沒招惹我,是我犯賤!」

  「陳眠,你有話說話,不要給我繞著彎子罵人!」袁東晉拿著,聽著她的諷刺,臉色一沉。

  昨晚忙了一夜,一會又有一場記者會,他累得跟頭牛似的,忽然就想起了她,哪知她一來就跟他嗆,脾氣難免上來了。

  「袁東晉,我跟你還真沒話可說。」陳眠抬眸望著臥室里灰濛濛的一片,眼眶有些熱,但是沒眼淚,她聲音冷硬,「你是不是覺得我陳眠特傻?被你耍猴子似的還滿臉笑靨,看著就特過癮?」

  「陳眠!」

  「你別凶我。」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扯著唇笑得燦爛,「我謝謝你昨晚沒有來,我總算被一盆冷水潑醒了,從今往後,你愛咋咋地,與我無關!」

  「昨晚的我不是給你電話了?我說了容城這邊的項目出了問題,事出突然來不及通知你……」

  「你不用解釋!」陳眠急急地打斷他,「你的工作比我重要,我理解的。」

  電話那端頓了一下,隨即溢出冷笑,「不用解釋?是啊,我都差點忘記了,你是高高在上無人能敵的女王,心胸比海寬,比天高,能夠容納下整個世界,哪需要我解釋?我的話還真的是多餘!」

  陳眠輕笑了一下,說:「對啊,你幹什麼,和誰在一起,我一點也不在乎!」

  「陳眠,你非要跟我吵架是嗎?」袁東晉冷著聲音問。

  陳眠吸了一口氣,感覺心口有些冷,她說:「不,我們沒什麼好吵的,你那麼忙,我就不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了,就這樣。」說完,她直接掐斷了電話。

  袁東晉英俊的臉龐陰沉沉的,眉宇間浮上一層暗黑的戾氣,他舉在耳邊的手捏著,力氣大得像是要將它捏碎。

  周錦森站在他身側後方一步的位置,看著他陰霾的側臉,半響沒敢吭聲。

  過了好一會,周錦森才小心翼翼的說:「袁總,需不需要我跟太太解釋一下?」

  袁東晉冷眼瞥向他,「解釋什麼?你很閒嗎?蠻不講理的女人不需要理會!」

  他掉頭就往大門走去,周錦森回神。快步跟上。

  唉!老闆心情不好,手下註定當炮灰,周錦森心中叫苦不迭。

  陳眠抱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連著一顆心都是冷的。

  胸口那一抹鬱氣,怎麼也驅散不出來,如同插了一根刺,拔不出,左邊臉頰也痛的腫起來,她全身都在痛,痛的想哭。

  過了好一會,她從地上爬起來,走進了浴室,浴缸放滿了水,脫了衣服就躺下去,闔上眼睛閉目養息。

  袁東晉對著汪予問笑得柔情蜜意的那個畫面怎麼也揮之不去。

  呵!解釋?解釋他一不小心把她拋諸腦後?還是解釋他有時間和汪予問喝咖啡談情卻沒時間給她一個電話?

  她掬了一把水,潑在臉上。

  陳眠。你醒醒吧,小心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也不知道是神經繃得太久一下鬆了下來,還是真的太累了,她躺在浴缸里昏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凍得醒過來,浴缸的水已經涼透,即使在夏天,她在冷水裡泡了那麼久,身體也冷冰冰的,她爬起來,濕噠噠的一頭長髮趴在床上又睡了過去。

  等她再一次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鼻息里有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一時間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醒了?」秦桑臉忽然冒出來,遮住了她的視線。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動了動,頭痛得眉頭緊蹙成一團。

  秦桑冷笑了一下,「你本事啊,一個人發高燒躺在家裡挺屍,還知道給我打打電話。」

  陳眠一愣,對於她打過電話這個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是記得跟袁東晉吵了一架,然後泡了個澡,覺得很累就睡了一覺而已。

  秦桑伸出兩個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這是多少?」

  「秦桑你是不是智商被狗啃了。」陳眠有氣無力的白了她一眼。

  「喲,燒到四十一度都沒傻,您還真的是老當益壯啊!」秦桑又諷刺了一句。

  「給我倒杯水。」聲音嘶啞得不行,喉嚨乾澀得有些疼。

  秦桑給她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床邊坐下來,「怎麼突然就發高燒了?」

  一杯水潤了喉嚨,終於感覺舒服了一點,說:「最近太忙了,估計又受涼了一下。」

  秦桑高深莫測的睨了她一眼。溫涼的眼神帶著審視,「不是因為某人渣?」

  陳眠一愣,扯唇輕笑,「偶爾生病不正常麼?怎麼就扯他身上去了。」

  「那你臉上的傷呢?誰下的手?」見到她的時候,那臉腫得跟豬頭似的,「那麼鮮明的巴掌印,你可別跟我說是不小心磕了你家的牆壁。」

  「那就當是磕了牆壁吧。」她不想說。

  見她一副不願說的模樣,秦桑沉了沉臉。

  秦桑翻出,絲毫不考慮到她還是帶病在身,找到網絡上的那條新聞,遞給她看,「你差點燒死在家裡,他卻在外面風流快活,我還以為你是被氣病的。」

  陳眠淡淡的掃了一眼,蒼白的臉龐不見一絲情緒波動,漫不經心的將換給秦桑。「這種新聞又不是第一次了,氣不著我。」

  秦桑見她不願多談,便問:「餓不餓?想吃什麼?」

  「很餓,嘴巴很苦,給我弄點辣的來吃。」

  秦桑接過杯子的手一頓,一雙鳳眼笑得很燦爛,「你想死呢,可以選擇直接一點少一點痛苦的方式,比如跳樓?砰一下就失去感覺死翹翹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比劃,繪聲繪色的。

  陳眠眉頭一皺,「秦桑,你的嘴巴沾點糖是會怎麼樣?」

  「甜膩死一堆男人!」

  「不要臉!」

  「在你面前要臉也沒用,你又不是男人!」秦桑挑了挑她漂亮的眉。

  「我餓了。」現在實在沒力氣跟她扯有的沒的。

  秦桑看著她蒼白的臉,「沈易航出去買吃的了,馬上就回來,你都睡死了一天一夜了,也不在乎這一會兒,餓不死!」

  正說著,病房的門就被推開,沈易航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下一刻就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撲向了床上的陳眠。

  「綿綿!」稚嫩的聲音,甚至帶著不可抑制的興奮。

  陳眠都來不及看清是誰,只覺得一個重物狠狠砸下來,痛的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幸而溫紹庭眼疾手快,一把撈著溫睿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低聲呵斥了一聲,「溫睿!」

  陳眠緩過勁,這才看清溫紹庭和溫睿。

  溫紹庭依舊是一身剪裁得體的合襯西裝,身姿挺拔修長,面癱的臉上毫無表情,溫睿被他單手提著,小身板穿著一套病服,唇色有些白,黑黝黝的眼睛瞪得老大,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這怎麼哪哪都能遇到這一對父子?陳眠覺得頭更疼了。

  沈易航將手裡的食物放下,溫潤的臉上掛著淺笑,「前晚凌晨送你過來的時候,整好碰到值班的秦醫生,他聽說你病了,就過來了看了下,然後又被這小朋友知道了,剛在門口遇到,他就吵著要來看看你,溫少是陪著他來的。」

  「綿綿……」溫睿被某人禁錮著,慘兮兮的叫了一聲。

  陳眠抬眸,正好對上溫紹庭溫漠的眼眸里,想起那天早上他說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尷尬的扯了扯唇。

  「溫先生,讓他下來吧,我沒事。」

  溫紹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將溫睿放在床邊,沉聲交代,「阿姨身體不舒服,你不要鬧騰。」

  「噢。」

  溫睿得到自由,就爬了過去,趴在陳眠的身側,澄澈的目光湛湛盯著她,「綿綿怎麼也生病了?」

  陳眠溫柔的摸了摸他黑漆漆的西瓜頭,柔聲說:「不小心就生病了,那木木怎麼又生病了?」

  他住院的次數頻繁了些。

  「著涼就生病了,綿綿是不是也著涼了?」

  「嗯,著涼了。」泡得渾身發冷。可不是著涼。

  另外在場的三個人,看著床上的一大一小,神色各異,尤其是秦桑,眯著眼上上下下將溫睿打量了一個透。

  見他們一副母子情深似的,忍不住開腔說:「陳眠,你不餓了?」

  然後病房裡有一陣咕嚕嚕的聲響,異常的突兀,陳眠抬頭,看見六隻眼睛刷刷盯著她,她十分淡定的說:「餓了。」

  沈易航淺淺笑了一下,上前把床搖起來一些,讓她靠坐著,放下小桌板,把一盒紅豆粥打開放下。

  「吃吧,白粥估計你不會碰。特意給你買了紅豆粥,還是剛熬出來的。」

  陳眠看了一眼,食慾不大,她說:「能不能給我買鞋辣味鴨脖啊什麼的來?這個看著沒食慾。」

  秦桑勾唇笑得涼涼的,摸了摸陳眠的長頭,用哄孩子的口吻說:「乖,聽話啊,等你好了,你吞海我都帶你去。」

  陳眠剜了她一眼,還沒開口說話,一旁的溫睿倒是出聲了,「綿綿要聽話,二爸說生病了不能亂吃東西。」

  陳眠下意識地抬頭瞟了一眼溫紹庭,這人打走進這裡開始,統共就說了兩句話,還真是夠符合他冷冰冰的個性。

  其實她有一直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奈何他的氣場太大又太冷,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像一尊冰雕,強行搶眼。

  溫紹庭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十分令人捉摸不透,伸手將床上的溫睿拎起來,「溫睿,吃藥時間到了,回去。」頓了頓,抬眸淡淡掃了眼陳眠,抿薄的唇掀動著,「生病就跟孩子似的鬧脾氣,找罪受。」

  說完,他抱著溫睿就往外走,合上門之前,只聽見溫睿嚷著:「綿綿,我晚點再來看你!」

  陳眠看著闔上的門,腦子一下短路了。

  秦桑和沈易航目光曖昧地看著她,盯得她一陣毛骨悚然。

  「你們看著我幹嘛?」

  「你跟那個瘟神什麼關係?」秦桑挑眉,一副你給我交代清楚的神情。

  陳眠神色平靜,「沒有關係。」

  「我看他對你不一般啊?」

  「呵!你得罪了他看看他會對你怎麼樣?」陳眠不以為然。

  ——

  陳眠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讓她在醫院待了三天,這三天溫睿幾乎每天都往她病房跑,飯也跟她一起吃,就差沒住在一間病房裡了。

  溫紹庭白天工作很忙,陳眠覺得把孩子丟在醫院一個人孤零零的有些心疼,就跟他說讓溫睿白天過來這裡,她幫忙看著,也有個伴。

  溫紹庭想了想,覺得醫院雖然有秦彥堔,但秦彥堔是醫生,忙起來也無法時時刻刻顧及孩子,老太太又跟朋友出去旅遊了。即使有護理,溫睿也喜歡往她這裡鑽,也就同意了,導致最後,秦桑和沈易航給她送飯的任務直接就落在了溫紹庭的身上。

  陳眠拒絕,結果溫紹庭說:「反正他都要跟你一起吃,那就一起帶好了。」他都這麼說,她若在推遲,反而就矯情了。

  這天中午,溫紹庭剛布好飯菜,就接到了電話,轉身就去了陽台。

  溫睿坐在陳眠的身旁,忽然說:「綿綿,你餵我吃好不好?」

  陳眠怔忪,一時搞不懂小傢伙的想法,「怎麼了?」

  「我看到很多小朋友都有媽媽餵他們吃飯的,我也想試試。」

  經他這麼一提,陳眠才注意到一個問題,她從未見到過溫睿的母親,那時候在溫紹庭的家裡,也注意到那裡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

  陳眠看著溫睿天真純粹的眼睛,舔了舔唇,輕聲問:「木木的媽媽沒餵過你吃飯嗎?」

  溫睿癟了癟唇,一張笑臉霎時黯然下來,「綿綿,我沒有媽媽。」

  陳眠的心驀地一窒,伸手摟住他,「抱歉,綿綿說錯話了。」

  她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媽媽,這種問題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似乎太過殘忍。

  她捏了捏他的臉蛋,「綿綿餵你吃飯。」

  「綿綿你真好!」他撲到她懷裡。用腦袋蹭了蹭,撒嬌似的說。

  陳眠低頭溫柔的笑,「好了,吃飯。」

  溫紹庭打完電話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那麼一副畫面,陳眠眼神溫柔,幾分憔悴的臉龐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她捧著一碗飯,小口小口的餵著溫睿,不小心沾到了嘴角,她就拿起紙巾細心輕柔的幫他擦拭,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光輝。

  這一刻,看著她溫溫靜靜的側臉,他甚至覺得異常的漂亮,沉寂了多年的心房深處,猝不及防的闖進了一道柔軟的光。

  溫睿見他站在那一動不動的,含著一口飯的嘴巴口不清的叫著:「二爸。」

  他上前,杵在床邊,從上而下看著他們,神色溫溫淡淡的,「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要人餵。」

  陳眠瞥了他一眼,有些冷淡,「是我想喂,怎麼?不行麼?」

  溫紹庭看著她半響,沒吭聲,安靜的在一旁坐下來。

  秦彥堔推門進來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他們真是一家三口。

  「咳咳!」秦彥堔清了清喉嚨,笑著上前,「吃飽了嗎?」

  溫紹庭對他的幾不可聞的蹙了一下眉頭,淡淡的問:「有事?」

  「老太太下了飛機直接從機場過來了,這會兒在病房裡等著要見自己的寶貝孫子。」

  溫紹庭頓了下,說:「你先帶溫睿過去,我收拾好這裡就來。」

  秦彥堔怔了怔,隨後裂著嘴巴就笑了,走過去抱起溫睿,「我們走咯,省得某人嫌我礙眼!來,寶貝兒,跟綿綿說再見。」

  溫睿嘟著嘴巴,「舅舅,我說了不要叫我寶貝兒,那是女孩子的稱呼!」

  「哈哈!可你就是舅舅的心肝寶貝呀!」

  溫睿蹙著小眉頭,不滿的瞪他,秦彥堔笑,「趕緊,跟綿綿說再見,我們去找奶奶。」

  「綿綿再見,我見了奶奶再來找你。」

  陳眠輕懶溫柔的笑著,「好,木木再見。」

  病房裡只剩下溫紹庭和她,兩人單獨相處,陳眠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見他穿著昂貴的西裝在收拾殘羹。

  於是開口,「你先回去吧,我來收拾就好了。」

  溫紹庭手裡的動作利索乾脆,沒有停下來,只是淡淡了她一眼。

  雖然接觸不深,但陳眠發現這個男人骨子裡有些大男人主義,他決定的事情,就不容置喙,哪怕是再小的事,比如,現在。

  她識趣地不再出聲。

  很快他就整理好走了出來,「你好好休息吧。」

  「嗯。」

  等他走到了門邊,陳眠忽然開口叫住他,「溫紹庭!」

  他頓住腳步,手握著門把回過頭看著她,淡漠的口吻,「有事?」

  「那個。」陳眠緊張地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說,「溫睿的媽媽,是怎麼回事?」

  那一瞬間,陳眠清晰的感覺到,溫紹庭原本溫淡的氣息驟然冷冽,眉宇間聚攏了一股陰鷙之氣,極冷極寒,那眼底深處自內而外的冷漠迅速凝固,毫無溫度可言。

  他面沉如水,涼薄的語調仿佛夾帶了冰渣子,颳得人的呼吸都疼,「陳眠,這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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