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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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四年二班(惡搞今日の5の2)

  「九頭龍老師最近很奇怪?」

  「嗯……」

  大阪福島區的北福島小學。

  位於愛與師父同居的商業街。

  在四年二班的教室里,愛帶著憂鬱的表情和同學水越澪商量著什麼。

  「怎麼個奇怪法?」

  「……最近接到了一個新的教學練習的主顧……可我總覺得他有什麼事瞞著我。」

  愛滔滔不絕地傾吐著內心的不安。

  「師父說上課的地方只有大叔。而且出門的時候沒有穿西服,而是穿了變裝。比起和我出門時候穿的衣服還要好看呢。回家的時候也越來越晚,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時候,明顯地慌了神呢……澪,你怎麼看?」

  「是女人吧」

  滿懷自信的斷言並非出自澪,而是出自班級裡頭號小大人美羽。

  「在電視劇和漫畫裡要是出現了這種情況,肯定是外面有了女人。出軌啊、肯定是出軌!」

  美羽在女生群里主導著話語權。她說的話具有絕對的影響力。周圍的女生也都對美羽的話表示贊同。

  「不可能啦。九頭龍老師絕對不可能有女朋友的!」

  澪反駁道。

  一邊瞟著無比消沉的愛,澪全力斷言道。

  「他又不帥!衣服也土氣得要死!除了將棋根本就沒有什麼有點嘛!」

  「……」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愛!我不是說九頭龍老師又丑又土啦!只是一般來說……」

  「對。就是這種不擅長應付女人的男人反倒會對奇怪的女人痴情啦!」

  「……」

  「愛!不可以啦!剛才我感覺到你的殺氣了哦!」

  「啊?!」

  回過神來愛才發現,自己剛才釋放出的黑暗氣場把大半的同學都嚇哭了。

  四年二班的教室順便變成了人間煉獄。

  「對、對不起……我剛才真的那麼可怕嗎?」

  「你剛才那個可是殺手的眼神啊……」

  和成年男子在棋盤上不斷展開生死較量的愛,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把一般的小學生嚇哭。

  因為能切近地感受職業棋手廝殺的氣氛,愛的殺氣非同尋常。正面承受了愛的殺氣的美羽等人,都四年級了還是尿了褲子。

  「大傢伙對不起啦。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愛,真的不要緊了?」

  「嗯。對了澪。」

  「怎麼了?」

  「澪的爸爸是研究藥物的吧?」

  「嗯。我的爸爸在製藥公司工作呢。」

  「自白劑怎樣才能買到呢?」

  「誒?」

  「用零花錢能買得到嗎?」

  「誒?誒——?!那個……愛……?」

  愛是認真的。她的眼神是認真的……

  澪戰慄了。要是這樣下去,愛很可能就會在九頭龍老師的飯菜里下藥了。要是現龍王因為男女感情糾紛而被小學生下了藥,將棋界就完蛋了。肯定又會被周刊新潮拿去大做文章了!聯盟面對巨大危機!

  「我得想想辦法!一定要全力讓愛改變主意……」

  澪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一條妙計。

  「對了,今天咱就不去聯盟道場,去外面的道場怎麼樣?」

  「外面的?」

  「嗯!偶爾去換換心情吧。愛去過那種地方嗎?」

  「師父的師父……師爺經營的野田將棋中心倒是去過,其他的好像還沒有。」

  「大阪有很多道場啦!我就帶你去我第一次進的道場吧。把綾乃和夏爾也叫上大家一起下棋吧!」

  「嗯」

  被澪高漲的情緒感染,愛也不由自主地點頭同意了。

  (師父說過,大阪很危險……要去聯盟和師爺的道場以外的道場的時候,就要徵求師父同意……)

  儘管在一瞬間感到了不安,愛馬上就拋開了這個念頭。

  因為——

  「師父不也丟下我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去了別的地方嗎」

  弟子?

  「這裡怎麼回事啊?怎麼那麼冷清啊?」

  「噓!」

  我慌慌張張地訓斥著來迴環顧著道場說著壞話的天衣。

  不過確實……沒有人啊。

  「這裡可是辦公樓區,顧客也以上班族為中心,肯定是因為還沒有到下班時間所以沒有人吧。」

  「哼……」

  我避免著和席主的對視快速地完成了入場手續,大概也因為喬裝過了,這一次也沒被人察覺我的真實身份。我可不願意認為這是自己沒有人氣的原因。

  因為新世界的道場臨時停業,今天我們就選了位於東梅田的另一個道場作為授課地點,然而——

  「聽說這裡匯聚了出戰全國大賽的業餘豪強,不過看到在工作日如果不到稍晚一點的時間還是不會有什麼人啊……」

  迥異於之前一直去的道場,這裡窗明几淨非常舒適……但如果沒有人,來這個道場就沒有意義了啊。

  「怎麼辦啊?」

  「沒轍,跟我下吧。」

  「啊?那來道場還有什麼意義啊?」

  「就是圖個氛圍啦。」

  我催著滿腹牢騷的天衣就座,開始往因為常用而有所磨損的棋盤上排塑料棋子。

  「讓我看看你進步了多少。平手就可以。」

  「!……請多指教。」

  獲得先手的天衣把我引向了換角局面,不斷使出迥異於小學生棋手的老辣招數。

  我不慌不忙地玩味著她的每一手,然後展開了反擊擊潰了她。

  「唔唔……沒,沒有後手了……」

  「辛苦了。」

  慰勞了一下投子認負的天衣,我再次為她的棋才感嘆不已。

  「嗯,變強了呢。會變強倒是意料之中,不過真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進步到這種程度啊。」

  「……啊?用那麼大的優勢把我搞得那麼慘居然還說這種話?在損我呢?」

  「不是啦」

  我苦笑著說道:

  「盤上會出現那麼大的差距是因為我們兩個人的預讀一致了。能跟得上職業棋手預讀的小學生可是很罕見的。再加上化解能力強這一優點,這種小學生一般——」

  話說到一般,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話里有地方不對勁。

  是的,化解能力強的孩子很特殊。

  大多數情況下,小孩子都會喜歡進攻,愛也不例外。一個孩子,而且是一個基本沒和別人對弈過的孩子會去主動下化解將棋,這實在是難以想像。

  這個孩子身上的謎團過於巨大,以至於無法用「天賦」這麼簡單的理由來解釋。

  「天衣……你是從父母那裡學的將棋吧?」

  「……是啊」

  「他們是怎樣的人啊?莫非是相當強大的棋手?」

  「……」

  「我總感覺你的棋風似曾相識啊。化解強力……但又不是用棋子把玉護得死死的防守型。用這種方式下棋的居飛車業餘棋手就很罕見……而且說到底下換角棋的小學生在研修會都基本找不到。感覺就像職業棋手一樣——」

  說到這裡,我才發現天衣深深地垂下了頭去像是在苦苦忍耐著什麼。

  「啊,抱、抱歉!如果不想回憶起來的話不說也罷……對不起」

  「……倒不是……這個問題」

  俯首的天衣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完了……我實在是太遲鈍太輕率了。

  剛才的問題就是在摳天衣心頭的傷口啊。

  怎麼可以向一個小學生聞及她過世的父母啊……

  「……媽媽倒不是很強……」

  天衣低語道。

  「不過爸爸曾經是業餘名人。」

  「原、原來是這樣啊。還真的很強啊——」

  為自己的失言而心神不寧的我只能如此作答。

  ……如果是業餘名人的話一定會留下記錄。去聯盟的時候查一查他的棋譜和將棋雜誌上關於他的記錄吧。這樣的話應該能找到點線索。

  夜叉神……業餘名人……總感覺在哪兒聽說過,不過還是想不起來。於是我也沒辦法和天衣繼續對話,只能無言地和她進行剛才對弈的感想戰。兩個人運著棋子,就算沒有語言,只要有將棋,兩個人的心意就可以相通。

  啪

  啪

  除去我們兩個並無他人的道場裡,棋子的聲音異常響亮。

  兩個在沉默中運著棋子,不一會就沒有什麼可以

  反省的地方了,這時,天衣突然開口了:

  「……晶還真是磨蹭呢」

  「大概沒找到停車場吧。畢竟這塊兒那麼亂。」

  「大概吧……」

  天衣如此喃喃道,復又用明快的聲音說道:

  「我說,能教我下棋的方法嗎?」

  「?現在不正在教你嗎?」

  「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想知道怎樣才能在運子時發出這種清脆的響聲啦人渣!」

  「喂!乖乖叫我老師啦!」

  「知道了啦人渣老師!」

  儘管說的話依舊嬌蠻無比,但我能感覺到她這是為了化解我的尷尬。還真是不坦率啊這個小鬼……不過真的很善良。

  「看,這樣。像這樣捏住棋子,這樣拍下去」

  啪。棋盤上發出了令人舒爽的響聲。就算是表面有所磨損的塑料棋子,到了職業棋手的手裡也會發出不同於在業餘棋手手裡時的聲音。

  「這樣?」

  啵。這聲音好可愛。

  「認真點啦!」

  「我是認真在下啦!」

  天衣漲紅了小臉叫道。

  「可是為了不碰到其他的棋子,就沒法使出全力啊……」

  「拍到後面的棋子上就行啦。」

  「誒?這樣做沒關係嗎?」

  「職業棋手也都這麼幹啦。在對局和比賽轉播的時候不是能聽到連續的『咔嚓咔嚓』的聲音嗎?」

  「……有這回事嗎?」

  「有啊。那其實是先把手裡的棋子放到後面的棋子上然後讓它滑到棋盤上發出的響聲啊。所以才會發出兩次聲響啊。」

  「是嗎。這樣?」

  啪嘰。

  比剛才那聲更可愛了……

  「我說……其實你還意外地很笨拙呢。」

  「別用『你』來稱呼我啦。」

  「那怎麼稱呼啊?大小姐?」

  「……」

  天衣像是鬧彆扭一般猛地扭過頭去,然後用蚊子叫一般的聲音說道:

  「……叫我天衣就行了啦。」

  「啊,這個不行。」

  「啊?!我、我都允許你對我直呼其名了,你居然還拒絕?!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個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

  「這樣會跟我的弟子撞上啦!你們倆名字年齡性別都一樣啦!」

  「……!」

  天衣猛地抿住了嬌小的嘴唇,突然陷入了沉默。

  然後像是試探著一般向我發問:

  「龍王的弟子啊……你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決定收徒的啊?」

  「與其說是原因倒不如說是徹頭徹尾的緣分啦。我們在頭銜戰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完全忘了這事兒,結果那丫頭就找上門來了,然後就住在了一起——」

  「等一下!住、住在一起?!她不是個女孩子嗎?」

  「說是女孩子沒錯可畢竟還是小學生啊。確實這年頭收留宿弟子是挺罕見的……」

  「哼、哼……我倒是無所謂啦。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啦!」

  反覆強調著自己滿不在乎的態度,天衣用手撩了撩自己的秀髮,說道:

  「那個弟子,厲害嗎?」

  「厲害。」

  「……!」

  「不過考慮到序盤的知識,還是你更加強一點。」

  我故意咽下了「目前還是」這個補足語。

  最近一直觀察著天衣的將棋……她從天賦絕對不遜色於愛。

  愛的棋風是進攻將棋。

  利用近乎殘暴的預讀力在一瞬間就收束盤面將死對手的銳利棋風。再加上她驚人的記憶力能把見過一次的局面完全記住,從而縮短預讀的時間。因此,隨著經驗的積累,她能夠越來越快速、深入地讀取盤面走向。

  另一邊,天衣的棋風是化解將棋。

  依靠精煉的序盤戰術和精密的大局觀,她能夠自然、沉穩地推進棋局取得優勢。

  而且通過在地下道場的修煉,她的膽識和競技直感也得到了磨練,能夠冷靜對應對手的陰謀詭計了。不僅如此,她還不斷提高著反過來利用對手的棋借力打力的能力。簡言之就是化解反擊。非常強力。

  如果愛是最鋒利的矛,那麼天衣就是最堅固的盾。

  棋風和性格都迥然相異的兩個人在棋盤上會產生怎樣的碰撞,我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了。

  儘管如此……

  「……該怎麼向愛解釋啊……」

  「啊?」

  看到我突然抱住了腦袋趴到了棋盤上,天衣發出了充滿懷疑的聲音。

  為什麼一開始撒了那種謊啊……可是愛一聽到我提到女孩子的名字就會變得無比冷淡啊……還會拒絕為我做咖喱……

  「是這樣嗎……(啪嘰)咦?怪了……(啪嗒)」

  「啊啊吵死了……我在想事兒呢能不能安靜一點啊!」

  「在將棋道場下將棋有什麼錯啊!」

  我氣急敗壞地叫著,天衣也用氣急敗壞回擊著。道場只有我們兩個客人所以席主也沒說啥。

  「都老半天了還是啪嘰啪嘰啪嘰這種漏了氣的聲音!看好了是這樣啦!」

  我起身走到了天衣背後——

  「把手指放這兒,這樣抓住棋子」

  「!?」

  從天衣背後用手包住了她的右手。天衣嬌小的肩頭猛震了一下。

  我也馬上意識到了。

  她的手……真小巧啊。

  因為她老氣橫秋的說話方式和強力的將棋,我不知不覺中忘了她還是一個小學生。

  而且還是一個父母因事故雙亡、僅有爺爺這一個親人的可憐的孩子……

  「手要……怎麼放啊……?」

  「嗯?啊,是這樣,你看……這樣,看到沒?就這樣……」

  啪!

  棋盤上發出果實爆裂一般的清脆響聲。

  「……明白了嗎?」

  「唔、嗯……」

  因為站在她的身後,我看不見她的臉。被漆黑的長髮遮住,她的耳朵和脖子也無法看清……但是我能感覺到,我捏住的小手微微地發燙著……

  「明白了。……不過,為了加深印象,再來一次——」

  「早上好——」

  就在這時。

  小孩子精神無比的聲音劃破了寂靜響徹道場。

  「大叔,今天把學校里的好朋友帶過來了哦!空了兩桌?!」

  「別說空了,現在只有一桌客人啊。」

  「太好了!我們包場了啊!來大傢伙,快進來快進來」

  「打擾了」

  「早、早上好……」

  「哦——」

  跟在精神百倍的聲音後面的也是同樣高亢響亮的聲音

  女孩子的聲音。大概是很年幼的——對,應該是小學女生們的聲音。

  伴隨著說話聲,背後傳來了幾個人入場的聲響。

  我的背脊上,冷汗如瀑布一般飛流直下。

  「外面看起來挺小的,裡面比想像中的要大呢」

  「是啊。而且真乾淨……」

  「盡情下個夠吧!」

  儘是些熟悉的聲音。其實誰說的哪句話一聽就聽出來了。

  雖然聽出來了……但還是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

  可我的身體還是敏感地作出了反應。冷汗不住噴涌而出,雙膝開始顫抖。

  「怎麼了啊?手裡滿是汗啊?」

  天衣狐疑地回頭看來。

  大概我臉上只有泫然欲泣的表情吧。一和我對上眼,天衣就被嚇了一跳。

  接著。

  「咦,那個人——」

  其中一個女孩子看到了我的背影,不可思議般地說道。

  然後,我的後背感覺到了強烈的視線。

  就像沒上好潤滑油的機械一般,我帶著咯吱咯吱的擬音轉過頭去——

  「……師父?」

  我的弟子正望著我。

  修羅場

  「不是那樣的!」

  我一開口就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注視著我的弟子如脫了力一般呆站在道場入口,雙眸完全失去了光澤,瞳孔完全擴散開了。好可怕!

  「這、這是……工作啊!被會長吩咐來給這個孩子上課,是工作啊所以我也不得不——」

  「不得不——捏著別人的小手嗎?」

  「不、不是的!」

  我慌忙鬆開了和天衣握在一起的手。

  卑躬屈膝地面向弟子,因慌亂都無法正常

  思考,我開始胡亂地找起了藉口。在倒計時讀秒中被對手下了一手讀不透的棋的時候都沒這麼慌過啊我記得。

  「剛、剛剛剛才那個,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這孩子要我教她下棋的的方法我才迫不得已……對,就是教學練習啊!只是作為教學練習的一環才握住她的手的!」

  「教學練習?」

  愛把瞳孔擴散的雙眼朝向了我,連眨眼都不眨,用平靜到不自然的語氣開始向我連續開火:

  「師父,你不是說是在給禿頂的大叔上課嗎?她哪裡禿了?話說這孩子不是大叔吧?是個女孩子吧?跟我同齡的女孩子吧?而且還很可愛對吧?跟可愛的女孩子手拉手親熱就是師父教學練習的內容嗎?這就是龍王的工作嗎?」

  「啊、不、嗯、這事兒吧其實……」

  「為什麼對我說謊啊?說了謊就說明你心裡很內疚吧?一定是意識到了自己在做壞事才說謊的吧?你到底對這個孩子做了什麼好事啊我不生氣請如實招來不過師父是個大騙子肯定又會說謊吧肯定又會瞞著我跟女孩子手拉手甜甜蜜蜜地親熱吧師父你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真、真的只是在下棋啦!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啊?!」

  「現在開始拷問!」

  弟子的思路已經回到中世紀了!

  「既然師父肯定不會說實話,就用痛苦和恐懼來逼你招供。我本來不想做得那麼絕的不過既然師父是個大騙子也是迫不得已吧?雖然很不願意,不過這一次就讓那個大嬸也來幫忙——」

  要跟師姐去打小報告啊!開啥玩笑啊!

  「餵、我說天衣,你倒是幫我說說話啊!說這只是單純的將棋課,你也沒打算做我的弟子……」

  「哼?這個土裡土氣還缺了顆牙的傻妹子就是老師的弟子啊?」

  「!?」

  天衣故意把身子貼到了我的胸膛上,帶著小惡魔一般的表情開始向愛發起了挑釁。

  「你好。我叫夜叉神天衣。跟你想的一樣,就像剛才那樣八一老師手把手腳把腳地教給了我很多事呢,對吧,老師?」

  「夜叉神……AI?」

  「對。你也叫AI吧?是出於偶然嗎?還是說……打一開始就厭倦了愛呢?還真是薄情的老師呢!」

  餵——!這丫頭在說些啥啊!!!!

  「才、才沒厭倦呢!師父對我可是興致盎然呢!」

  「哼?」

  天衣用小手愛撫著我的下顎說道:

  「不過現在可是對我痴情不移哦?剛才還說我比你更好呢。」

  「喂!這是……」

  「沒這回事!今天師父也說了我做的飯菜好吃,還誇我可愛呢!」

  「只是在恭維你吧,把你哄服帖了好讓你做家務啊。」

  「昨天洗完澡還幫我掏耳朵呢!還讓我睡在他的膝蓋上!」

  「只是因為小孩子自己掏很危險啦,完全被他當成小屁孩了啊你。」

  「唔唔唔……」

  「那個……那個……我可是在聯盟道場和老師握過手了!」澪插了進來說道。

  「為啥你也參戰了啊!?」

  「只是想緩解一下緊張氣氛啦……」

  謝謝你澪,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這完全是反效果啊。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可是渾身赤裸著被師父推倒過呢!」

  「誒?」「誒?」「誒?」

  在衝擊性的發言面前,其他幾個人都面面相覷。天衣的身子也僵直了。

  「我也被師父娶了做妻子呢!」

  聽到天使純潔無垢的發言,天衣大小姐把懷疑的眼光朝向了我。

  「不會吧……難道你真的是蘿莉……」

  「好了好了好了,大家都閉嘴!肅靜!保持肅靜!啊還有那邊的席主!不許動!」

  在我背後把手伸向電話的大叔猛地停止了動作。還真是不可掉以輕心啊。

  「那個……剛才愛說的,其實只是她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因為浴室沒有毛巾出來取的時候被我撞倒了……」

  準確地說是我為了把全裸的小學生遮住不讓師姐看到才會變成那樣的。聽了我的說明,天衣帶著敗興的表情說道:

  「什麼嘛,原來是事故啊。」

  「對對對!事故!只是單純的事故啊!所以我根本沒有對愛(的肉體)興致盎然——」

  說到一半,我突然屏住了呼吸。愛注視著我,大顆大顆的淚水從雙眼中噴涌而出。

  不管是將棋還是人生都是如此,臭棋要下了以後才會意識到。

  「啊……不是的……剛才我是說,對小學生並沒有奇怪的興趣。完全沒有對愛沒有興趣的意思啊倒不如說是因為對愛有興趣才接受了給天衣上課的任務啊!也就是說——」

  「師——」

  師——

  「師父你個大笨蛋——————————————————————————————————————————————————————————————————————————————————————————————!」

  愛放聲大叫。然後猛地背轉身去,一邊大聲叫著一邊衝出了道場。

  「啊。等一下愛!一邊哭一邊跑很危險的!」

  「先、先告辭了!」

  澪慌慌張張地追著愛出去了。綾乃禮貌地行禮告辭,抱著莫名其妙的夏爾也追了出去。夏爾直到最後都沒理解發生了什麼。

  「哼,真是吵。根本就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嘛」

  天衣離開了我的身子,把柔順的頭髮往上一攏,若無其事地坐回了椅子拿起了棋子。

  「剛才有伙小學生大吵大嚷地跑出去了……發生了什麼事?」

  對事態一無所知的晶小姐進了道場問道。而我卻呆若木雞般地坐在那兒毫無反應。

  培育弟子的方法

  在這種狀態下能繼續授課就見鬼了。向晶小姐說明了情況,我慌慌張張地向家裡趕。

  「愛?」

  一邊叫著弟子的名字一邊回到了家。在和室的矮桌上放著一枚便箋。

  ——「我離家出走了」

  「真的假的!」

  看到複印紙背面的文字,我不由顫抖了。

  離家出走?!真的走了?檢查了一下愛的私人物品,書包和教科書不見了。

  「愛……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

  看看窗外,已經夕陽西下。想像了一下一個小學女生在夜晚的大阪漫無目的地遊走的情形,我的胃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

  得馬上把她帶回來。可是這丫頭究竟去了哪兒啊?該去哪兒找啊?該和誰聯繫啊?和聯盟?還是警察……?

  當罪惡感以及超越了罪惡感的焦躁感湧上心頭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桂香姐打來的。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按下了通話鍵——

  「啊,八一?小愛現在到我們這兒來了。」

  「啊啊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這就去接她!」

  「不用過來了」

  「誒?」

  「——讓我這麼對你說。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的。」

  「愛、愛她是這麼說的……?」

  「沒。是我爸。」

  「師父?」

  「是啊。哎,他現在可是對愛神魂顛倒,看樣子是想把愛在身邊養一陣子呢。本來就因為你和銀子一起搬出去了寂寞得要死呢。他說了讓你一個月之內不用過來接愛了……」

  「我這就過去!」

  誰會聽那個臭老頭的瘋言瘋語啊。我掛了電話,到浪速筋上叫了輛的士。

  從福島到隔了一站路的野田花了不到十分鐘,下車通過狹窄的人行道衝進了深處的一家古舊的日式住宅。

  「我回來了!」

  這裡是直到一年半前我和師姐作為留宿弟子修行的地方。人生的大半都在這裡度過,感覺就是自己的老家一樣。

  可謂不幸中的萬幸,師姐去了山形縣的天童市參加頭銜戰。因為今天是對局日,她到底還是沒有回來。如果隔了那麼遠的距離都能在當日回來我就要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人了。

  「愛!在嗎?我來接你了!」

  我穿過走廊向內走去,和室的紙門開了,一個胖墩墩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手裡還拿著茶壺。是師父。

  「到底還是來了啊」

  「那當然了!愛在哪裡?」

  「進來」

  師父把我招呼進了和室。

  進了屋,卻沒看見愛的身影。只有師父一人呼地一聲坐到了上座上。

  「……愛呢?」

  「小愛說了不想見你,所以我也就不讓你見了。」

  「師父!」

  「冷靜點八一,坐下。」

  「……」

  聽到了師父威嚴陡增的話,我只能壓抑住焦躁從命坐下。對我而言師父的命令是絕對的。

  我在下座上正座下,師父拿茶壺往茶杯里注了茶水,把一個茶杯推到了我面前。「喝吧」

  「……愛她怎麼樣了?」

  「別擔心,就在我這兒。現在在二樓的童房裡和桂香下棋呢。」

  那是我和師姐曾經住過的房間。

  想儘快見到愛……不過知道了她沒有事總算也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這下子心情反而沉重了起來。就算現在和愛見面,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解開她的誤會。

  不,這到底算是誤會嗎?我瞞著愛給天衣上課確實是事實,說了天衣比愛強的話也是確鑿無疑。

  現在就算與愛見面,我又能說些什麼呢?

  看著迷惘無助的我,師父冷靜地開腔了。

  「來龍去脈我也大概了解了……應該。也聽過愛訴苦了,事先月光先生也跟我打了招呼。」

  「會長?」

  「月光先生給你分派工作的時候事先肯定會來徵求我的意見的。」

  「是這樣啊……」

  真不愧會長,疏通工作也是名人級別的。

  職業棋手無一例外都是個人業主,在這之上還是相互的對手。說到底用將棋來立命的這些傢伙本來就毫無協調性,要統領這麼一幫人就需要會長這種周全的考慮。

  然而,這並非唯一的理由。

  留著鬍子的嘴巴砸吧了幾下,師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決心一般開始說話:

  「本想在你升上A級之前瞞著你的……既然都拿了頭銜收了弟子了,這話說出來也無妨了吧。我啊——」

  師父呷了一口茶,說出了我做夢都想不到的一番話。

  「我啊,本來打算讓月光先生收你做弟子呢。」

  ——誒?

  「讓我做……會長的弟子?為什麼……?」

  「我覺得我沒能力培養你啊。」

  「……因為已經收了師姐做弟子嗎?」

  是因為在現如今,一口氣把兩個人家的孩子收來做留宿弟子很困難嗎?

  我一瞬間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但馬上被師父搖頭否定了。

  「你擁有我沒有的東西啊。也就是天賦啊——而且是非同尋常的天賦啊。」

  「……?」

  「第一次和你下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孩子最晚在中學的時候就會成為職業棋手啊。」

  「可、可是那時候我撐死也就業餘二段的水平啊。能不能成為職業棋手在那個時候怎麼可能……」

  「我知道。」

  師父斷言道。

  「倒不如說正因為是初學者,天賦才尤其醒目。技術也能憑不懈努力獲得,但天賦這東西,再努力也是得不到的。是天生的啊。」

  「天賦……」

  「你也從小愛那兒感覺到了吧?」

  「……是的」

  愛接觸將棋才三個月。

  在序盤只會挺飛車前面的步……幾乎完全沒有技術和經驗,宛若白紙。

  然而,愛卻下出了驚世駭俗的將棋。

  相掛的力戰型。在序盤就很快換了飛車和角,讓棋局演化成了一個罕見的形態。憑著兩枚飛車,愛抵擋住了職業棋手的進攻。對於職業棋手而言都難以掌握的相掛,在過去的棋譜中都幾乎未曾出現的雙飛車——愛把這一切都完美地演繹了出來。

  然後竟然瞅准了我的攻擊以毫釐之差未能通達的時機,用了出乎意料的手法向我發起了反攻。那並非自暴自棄的反擊,而是布下了即詰(即詰,若對手不應對便會被立即將死的形勢)陷阱的可怕一擊

  一個幾乎沒怎麼接觸過的棋子的小女孩,究竟為什麼能做到這一點?

  除了天賦,沒有其他的解釋可能。

  「第一次和你對弈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孩子會讓將棋完結啊。」

  ——讓將棋完結。

  也就是說解明了將棋所有奧秘、發現了必勝棋路的意思。可謂對於一個棋手最高的讚美。甚至有種在崇拜神明的感覺

  我咕地咽了一口唾液,詢問道:

  「……這、這種天賦……在師姐那兒也……?」

  「我想她作為女流棋手能獲得很高成就吧。又心高氣傲,又有毅力。」

  師父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茶。

  「讓你進入職業聯盟,我想我還是做得到的。不過以我的能力也就到那兒為止了。在此之上我就沒有什麼東西能教給你了啊。」

  「在此……之上?」

  「作為頭銜持有者的言行。」

  「……!」

  「面對頭銜戰多局對戰的心態、封殺對手的技巧、應對二日制對局的方法、作為將棋界形象代言人應對粉絲和贊助人的方法、應對採訪的方法、在公開活動中的言行舉止、對於因勝率上升而不斷增加的對局的對應方法、在百忙中保持狀態的方法……一般的職業棋手和頂尖棋手的戰場是完全不同的。並不只是將棋的內容,就連他們日常的生活也是迥然相異的。」

  我能切切實實地理解這一番話。

  從最底層的新人一躍成為將棋第一人龍王的我,面對周圍環境的驟變不知所措……說得誇張一點,感覺自己的人生都徹底改變了。而這變化則更多地體現在對局以外的生活中,而這卻又會給將棋帶來巨大影響。

  事實上,我也因此失去了狀態,陷入了連戰連敗的泥淖……

  「但我卻沒能力教你在那些情境下如何應對,若要從兒時就教會你在棋界頂峰時的行事方式和心理狀態,我是無法勝任的。我甚至一直在苦惱,害怕我的將棋會毀掉你的天賦啊。」

  師父把雙臂交叉於胸前抬頭向上看去。

  師父把雙臂交叉於胸前抬頭向上看去。

  「該研磨、該助長、還是該鍛鍊……就連該如何處理你的天賦,我都一無所知啊。畢竟我沒有這種東西啊。」

  師父帶著寂寥的神色說道。

  「所以,在你入獎勵會的時候我就去找月光先生商量了。我想,和你同樣懷有天賦的他應該知道如何培養你吧。」

  「後、後來怎麼樣了?」

  「被他拒絕了。」

  「……」

  我有點受打擊。

  「話說前頭,月光先生也認可你的天賦。他並非拒絕收你為弟子,而是認為讓你繼續做我的弟子更好才拒絕的。」

  「為什麼啊?」

  「他是這麼說的,『那孩子是憑自己的意願成為你的弟子的,請珍視他的這份心意。』」

  我的腦子似乎受到了重重一擊。而同時,一股熱流在胸口擴散了開來。

  弟子的……心意……

  「那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還以為自己是在為弟子著想,而事實上難道不是在逃避嗎。不,還不僅限於此……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沒有天賦而嫉妒著弟子、因而試圖遠離他嗎?」

  聽著師父的話,我開始反省自身。

  我的行為都是在為愛著想,這份心意的確毫無虛假。

  但我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愛的心情呢?

  「後來月光先生又說了,『名人的弟子可不一定能成為下一個名人哦』。」

  師父依舊仰頭回憶著往事。

  「確實啊……那時我也就釋然了。」

  手把手地把一切都教給弟子並非知道的全部。

  當坐到棋盤前,棋手就是孤身一人。不管是誰的弟子,最終都得孤身戰鬥。只有自己獨自變強才行。

  如果是這樣,那麼師父能夠做的——

  「那以後我也拼了老命,總算是獲得了兩次挑戰名人的機會……雖然結果還是沒能獲得頭銜啊。」

  就是把自己戰鬥的身姿、把不斷變強的自己展現給弟子看。

  這或許才是最好的指導。至少對於我和師姐而言是這樣。

  向名人發起挑戰的師父。

  身著和服的師父。

  那走向對局場的颯爽的身姿,在我和師姐的眼裡無疑是世界上最為英武瀟灑的。

  那時,興奮不已的師姐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反反覆覆說道:「我們以後也要穿那個和服、一定要穿!」因為興奮得無法入眠,師姐便拿著畫紙畫筆鑽進了我的被窩,兩個孩子躺著在紙上描畫著將來要穿上的和服,就連夢中亦是如此。

  之後,師姐在十一歲,我在十六歲時

  穿上了和服。而且,還是借了一直嚮往著的師父的和服……

  「我曾經想要逃避弟子」

  師父自嘲似地喃喃道:

  「而你儘管可能被弟子疏遠,卻還是為弟子著想主動採取了行動。所以我覺得你沒有錯。」

  「師父……」

  「你是想為愛培養一個她的對手吧?一個可以一起成長的、就像銀子之於你的存在一樣的對手,是吧?」

  「……!」

  雙眼中泛起了熱流。

  得到了師父的理解,我非常開心。而且同樣地,我因為自己走上了和師父一樣的道路、因為自己並沒有犯錯而感到欣喜而安堵。

  「愛就寄放在我和桂香這兒吧,別擔心,放手去做吧!」

  我端正了坐姿深深地低下了頭去:

  「……謝謝師父!」

  我滿懷感激的聲音略顯嘶啞。

  天之岩戶

  「啊,八一。果然還是來了啊。」

  結束了和師父的對話,我還是因為在意愛的情況而在樓梯下徘徊著,這時,桂香姐從二樓向我搭話了。

  她向我招了招手,我便躡手躡腳地走上了樓梯。

  「剛才和她一起洗了澡,吹乾了頭髮,鋪好了被褥,為明天上學做好了準備,看她睡下我才出來的。還真是有點懷念呢。」

  桂香姐以前也是這樣照料我和師姐的。

  好羨慕……我也就小學低年級的時候和桂香姐一起洗了一次澡……那時候的桂香姐儘管才上高中,但身體已經發育成熟……喂!這種時候我都在想些啥啊?!

  「怎麼了八一?怎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誒?啊、沒……我在想沒臉去見她啊……」

  「你說愛?」

  不是,是桂香姐你啊。

  不過那也不怪我啊。桂香姐洗完澡的時候皮膚微泛著紅潮,因為穿的衣物很少敏感的部位都若隱若現著,渾身又散發著讓人心神不寧的異香,我雖說是龍王可到底還在青春期,會臉紅心跳也很正常啊。

  「雖然已經關了燈,不過愛應該還醒著吧。去見她嗎?」

  「……算了,今天就不見了吧。」

  感覺到了一天勞頓的疲憊,我無精打采地坐到了樓梯台階上。

  桂香姐也在走廊上蹲下,從背後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腦袋。

  這份溫暖似乎將繃緊我全身的疲勞溶解了……

  還住在這個家裡的時候,每當我輸給師姐嚎啕大哭,桂香姐也會這樣在我身邊坐下撫慰我。

  現在我已經長那麼大個兒了,桂香姐也沒法像以前那樣在樓梯的台階上和我並肩坐下了,但這份柔情還是和那時並無二致。

  只要有桂香姐的安慰,不管遇到了多大的挫折我都感覺能重新站起來……

  「……愛說了些啥?」

  「師父是個大騙子。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話。」

  「是麼……」

  「聽說你收了新的弟子?」

  「是以不做我的弟子為條件我才接下這份工作的啊。大概會成為會長的弟子吧。我只是為她的研修會入會試驗做準備而已。」

  「怎麼樣的孩子?」

  「小學女生。和愛同齡。」

  「……這事兒最好還是別和銀子說了。畢竟正在進行頭銜戰……」

  「啊、說起來師姐她怎麼樣了?」

  「好像剛剛結束。」

  「剛剛?是麼。月夜見坂小姐還抵抗了很久嘛。」

  我沒問誰贏。因為肯定是師姐啦。

  「比起說抵抗了很久……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沒給她投子認負的機會……」

  「?」

  我接過了無言的桂香姐遞過來的手機向屏幕看去。

  上面是頭銜戰轉播的棋譜。從第一手開始——

  「月夜見坂小姐排出了穴熊……?!」

  看到了這種出乎意料的展開我不由地叫出了聲。

  「穴熊圍」是把玉在棋盤得一角用棋子圍得死死的防禦陣型。對於無需防禦的快攻型棋手「進擊的大天使」月夜見坂燎女流玉將而言這是最不符合她風格的棋。反而是山城櫻花頭銜持有者,也就是月夜見坂小姐的摯友和對手——供御飯萬智(外號「虐殺的萬智」)擅長的戰術。

  兩個人在正式比賽中會碰上,也會經常下練習賽,一直以來月夜見坂小姐都是破解穴熊的一方。

  反過來利用這種戰術迎戰也並非不可能,所以月夜見坂小姐大概是把這條秘策溫存著用於關鍵比賽的吧。

  於是在對陣師姐的時候這個戰術就被使了出來,然而。

  「穴熊倒是排出來了,可是銀子卻無視了她的穴熊圍把她的進攻棋子都給吃光了呢。」

  「哇——」

  俗稱「燒烤全熊」。排出了穴熊反而自己被對方虐殺了。

  「雖然穴熊也會以這種方式敗北,但在頭銜戰以這種方式輸掉,就……」

  「因為用上了醞釀已久的戰術迎戰,反而連投子認負的時機都找不到了啊……」

  隨著棋譜不斷排開,月夜見坂小姐的進攻棋子一個個被吃掉,師姐的駒台已經滿得放不下棋子了。完全被對手無視的穴熊圍讓人看得想哭。

  接著到了投子認負的局面。

  在棋譜解說中這樣寫著,吃掉了最後一枚進攻棋子的師姐說:「駒台放不下了就放這兒吧」,接著就把棋子放到了蓆子上。見狀,月夜見坂小姐投子認負。

  只有悲慘二字。

  看了看轉播博客上終局之後的照片,穿著和服的月夜見坂小姐把雙腿抱在身前蜷坐在棋盤前,把臉深深地埋進了雙膝之間。真是令人無比心痛。看來是完全喪失了鬥志啊。感覺第三局能否開賽都有點懸了。

  「太慘了……這實在是太慘了啊……」

  「是把盤外的煩躁都在盤上發泄出來了吧……或者說下到了這個份上,都讓人懷疑一定是有什麼將棋以外的原因吧。畢竟銀子會相當直接地把感情在盤面上表現出來啊。」

  「卻根本不會表現在臉上啊!」

  「和愛對局的時候也是這個感覺吧?」

  「啊……那時候也是相當露骨地下著碾碎對方心理的棋呢……」

  桂香姐試探著問道:

  「八一……你做了什麼惹毛銀子的事嘛?」

  「怎麼可能啊!再說對局前的師姐就像剛從冬眠中醒來的熊一樣凶暴啊,害怕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去接近她啊」

  「也是啊……」

  「而且我也一直在為師姐考慮著啊。為了讓她在頭銜戰期間能夠保持心境平和,我都儘量避免和她聯繫,就算有什麼要事也是很快說完就完了,你不覺得我這師弟很貼心嗎?桂香姐,你誇我兩句都不過分吧?」

  「好啦好啦你很貼心啦」

  「你這誇得也太不經心了吧」

  「為什麼就沒想過在這種時候應該多陪陪她啊?」——桂香姐歪著腦袋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要是去陪冬眠剛醒的熊會被吃掉好不好?逃跑才是上策吧?倒不如說是唯一選擇吧。

  「既然這樣,看來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什麼?」

  「八一,你私下在偷偷摸摸地和月夜見坂小姐見面吧?銀子大概是很不爽這事兒吧?」

  「哪有偷偷摸摸啊?只是月夜見坂小姐來聯盟的棋士室見供御飯小姐的時候我們三個才會碰面啊。」

  「是這樣啊,供御飯小姐也有一份,這下不爽就翻倍了!畢竟萬智也作為解說去了比賽現場呢。」

  「???」

  師姐討厭月夜見坂小姐和供御飯小姐的理由……哦對了,一定是因為在女流棋手粉絲團活動的時候想讓她穿兔女郎的衣服吧!

  不過那時結果還是穿了水手服啊,因為我們認為比起兔女郎諸多粉絲還是更喜歡水手服。「不要讓白雪公主穿那麼下流的衣服!」「兔女郎啥時候都能穿,水手服只能趕在現在這個年齡啊!」「不,反倒是熟女穿上了水手服會更加……」據說粉絲群發表了這樣的看法。粉絲的意見很重要嘛!

  「這樣一想就能說得通了……在萬智的面前虐殺使用萬智擅長的戰術的月夜見坂小姐,用這種方式警告兩個人『看好了,敢對我的寶貝出手就是這種下場』,說起來還真像是銀子的行事風格呢。」

  師姐的寶貝?

  哦,是說頭銜啊!確實,以這種方式擊潰挑戰者的心理防線給她留下心理陰影以後,就會在今後的對戰中取得有利的形勢。能如此徹底地擊潰對手還有一定的殺雞儆猴的效果呢。

  「不過,只能用這種近乎盤外戰術的方式來傳達自己的感情,這孩子還真是夠可憐的呢……!

  」

  桂香一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一邊輕輕地擦拭著眼睛。

  「總之八一,往後儘量少和那兩個人私下見面了知道了嗎?要是這樣下去銀子的精神狀態就一直沒法安定下來哦。」

  「啊?為什麼我跟月夜見坂和供御飯小姐見面會讓師姐不爽啊?真是莫名其妙。跟同行見面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唉……」

  桂香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用手指戳著我的臉頰說道:

  「我說你啊……你再不改改你這種態度可是真的會出大事的哦?愛那事兒可也是由你在異性關係上吊兒郎當、對誰都會出手的無節操的態度招致的哦?」

  「那事兒和這事兒有什麼——」

  「有——關——系——」

  一邊用手指鑽著我的廉價桂香姐一邊說道。說到底我最喜歡的人可是桂香姐你啊……求求你察覺到我的心意吧!

  「這麼說吧,如果我瞞著你和一個你不認識的男人一起喝了茶,你會有什麼感覺?」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扁丫一頓。」

  「就是這麼回事。」

  啊,我明白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我也理解了。

  對愛而言,我一定是一個她所憧憬的大哥哥吧。就像桂香姐對我而言一樣。

  不管事實如何,我瞞著愛教另一個女孩子將棋這事兒就會讓愛受傷。總算明白了。

  沒什麼道理可講,心裡會受傷的時候就是會受傷。

  人心是不能用理性來解釋的啊。

  「跟將棋一個道理呢」

  「嗯,跟將棋一個道理」

  明知永遠無法徹底解明,但還是會不斷努力探索去試圖解明。人心和將棋很相似——話說回來我們不管什麼事都會拿將棋來打比方,畢竟除了將棋我們一無所知嘛。

  溫柔地笑了笑,桂香姐把雙手放在了我的肩上站起身來。

  「今天住一晚嗎?」

  「不了。我回去了。」

  我也起身。然後走到了愛過夜的童房的紙門前。

  「愛」

  我隔著門說道:

  「雖說你現在可能沒法相信我……但是,我心裡最珍視的,是你啊。」

  把心頭所想直接說了出來。

  愛沒有回答。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說不定已經入睡。

  但我已經傳達了我的心意。

  帶著這樣的確信,我離開了師父的家。

  歸途上。

  「今天一定要去個電話。用LINE或者簡訊可不行,一定要打電話過去!就算銀子不接,留個留言也會不一樣的。這事兒一定要去做,算我求你了!一定要做哦?」

  受了桂香姐的再三叮囑,我出了車站就給師姐去了電話。

  「……大概不會接吧」

  雖然對局幾小時前就結束了,但對局者還要忙於在解說現場和棋迷交流以及接受採訪。另外還有慰勞會。

  「看那樣子感想戰是沒啥可能舉行了吧……哦?!」

  出乎我的意料,剛按下撥號鍵電話就接通了。就像對方正等著我打電話過去一樣。大概手機正在手裡吧?

  「什麼事?」

  「師姐?啊,聽說你贏了呢。」

  「然後呢?」

  「那個……我只是想第一個來恭喜你啦。」

  受了桂香姐的囑咐,我照著說道。

  「……!」

  對方像是屏住了呼吸。接著——

  「……謝……謝謝……」

  師姐用蚊子叫一般的聲音答道。看樣子挺開心的。

  「對了師姐,剛好有事兒想問你呢……」

  我順道向師姐說了最近授課的事兒,有個孩子的棋風似曾相識可又總想不起來是像誰。

  「下的是化解將棋,卻又不是死死圍住玉,而是採取平衡感很好的輕便防守、以強大的韌勁對戰,然後又擅長角交換,你想得到這種職業棋手嗎?」

  「有。」

  「誒?」

  「可是不告訴你。」

  「誒?」

  「……你個笨蛋!」

  嘟——通話終止。

  本以為她心情好起來了沒想到一下子又發了脾氣,真是摸不著頭腦。

  「……跟將棋一樣啊」

  我感慨萬千地喃喃著,仰望著夜空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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